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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宴的次日,包括杨青云在内的二甲进士四十六人,又去参加了一场考试。
这一次,是角逐进翰林的机会。
大觐朝的科举制度,每次科举,前三甲和二甲第一名的传胪才有资格直接被赐封官职。
二甲其他人,再讲过一轮筛选,争夺进翰林的机会,也就是所谓的庶吉士身份。
这个身份,虽然连个正经品级都没有,但却与储备干部类似,如果发挥稳定出色的话,也是科举入仕途的这批人里晋级的捷径。
所以,每逢这一轮考核,大家也是抢破了头。
当然——
这一次复试的资格,是为二甲进士专设的,剩下的祁元铭那些三甲的二十几人是摸不到边的。
这天一早,杨氏就又去了永嘉坊。
杨青云那宅子正在进行部分园林和建筑的修葺,又加上陆陆续续的添置东西,杨氏觉得他一个粗心的半大小子不懂这些,就总难免跟着操心。
祁欢本质上还是个死宅,头天才刚出了一趟门,这天她不想往外跑,也是合了杨氏的心意,大清早就把祁元辰塞给她带着。
祁欢把祁元辰领回春雨斋,仍是叫人在地上铺了席子,搬来小几,教他写字打发时间。
郑妈妈去前院的大库房找夏日的竹帘,回来顺便带了个消息:“二夫人备了车马回娘家了,该是为了给二公子谋官职的事。”
祁元辰安安静静的埋头鞋子。
祁欢歪在旁边托腮看着他,一边不甚在意道:“二哥哥殿试发挥失常,只勉强得了个三甲,还是吊车尾的,祖父这几天就差把‘废物’二字写在脑门上了。回头等庶吉士的名额定下来,剩下的职缺也得是二甲的先挑,挑剩下的才轮到三甲。”
当朝有关科举制度的相关法度,祁欢最近是有恶补过的。
她对祁元铭的前程是好是坏都不关心。
虽然彼此有了过节,但是一码归一码——
如果祁元铭就此收手,知错改错,不再来招惹他们大房,而他又有本事能在官场上走顺了,走好了,那便是人家的本事。
人生一世,谁都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真没必要把人往死里逼。
何况——
官场上的事,别说她没那么高的心气儿,就算真想毁人去……
她也没那个本事呢!
现在天气还没有完全热起来,新找出来的帘子暂时还不用换。
郑妈妈示意丫鬟们给先搬到空置的厢房里,又过来盛了碗绿豆汤给祁欢:“排在后头的进士老爷们就只能去外放了,二夫人也是个疼孩子的,想是舍不得放二公子走。”
岑氏会被逼着回自己的娘家去搬救兵,想来是祁家这边两个能动关系给祁元铭谋个京职的都不赞成他留京。
祁欢并没有贬低女人的意思,但是却不得不承认——
在官场上的眼界和远见,岑氏确实不如祁正钰父子的。
她依旧是一副局外人心态:“二婶儿疼儿子,我能理解,但是咱们就事论事,现在确实是把祁元铭送去外放,比把他人强留在京城里强。”
京城里是个锦绣繁华之地,大部分进了官场的人的终极目标都是溜达一圈下来能回京来做个京官,顺理成章的享受这人世繁华。
可祁元铭这次成绩不好,这是他的硬伤。
的确,以长宁侯府的根基与人脉,祁正钰和祁文昂若就是想要把这个孙子留在京城,某个差事是不难的,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一个三甲还倒数第三名的成绩,祁家就算有人脉有关系……
疏通着给他弄个有前景的好差事,别的同科进士肯干吗?
搞不好,再被御史弹劾,甚至告到皇帝跟前去。
到时会一家子都不讨好。
可如果只是随便弄个下等差事,起步这样,难道要混三年的日子吗?
刚起步就过躺平的日子,祁元铭眼见着也不是个抗压的,这辈子怕不是就要废在起跑线上了。
反而不如出去放个外任……
官职低些没关系,好歹脚踏实地做点事情,混一些阅历也业绩出来。
说的难听了,山高皇帝远的,他就算没业绩,祁正钰真想帮他,私底下动用各种关系给他“冲”一点虚假的业绩出来,下一届也能体体面面把他再弄回京城来发展。
郑妈妈对这其中门道是不太懂的,但祁欢既然这样说,她也就深信不疑。
“不过岑家自从他家老太爷过世之后,那边两个舅老爷一个做的正三品的外放,另一个虽然在京,可现在也不过是在六品上。”郑妈妈不免又唠叨了两句,“若是咱家老侯爷不点头,那边纵然有劲儿也不敢随便使吧?”
“管他们呢。”祁欢笑笑。
她吃了两口绿豆汤,又去看身边聚精会神写字的祁元辰,一时兴起就干扰孩子学习,拿手指戳戳孩子的脸颊,“小不点儿,有些人是挤破了脑袋的想做官,你呢?你长大了想不想做官啊?”
祁元辰转头,眨巴着眼睛看她,一副纯真无邪的表情。
郑妈妈从旁看得忍不住露出笑容:“咱们小少爷以后是要承袭爵位的,怎么都好。”
书读得好了,可以去考科举试试,若是读得不好,反正还有个爵位托底。
在外人看来,祁元辰这个小东西的前程是一眼能看到头的,前路一片通途。
可就是祁家现在这么一个波谲云诡的大环境,祁欢却当真是为自己母子三人未来的命运捏了把汗。
她伸手把祁元辰抱过来,摸了摸他软软的滑嫩的脸颊,只微笑着与他说:“我们将来呢,做不做官都不重要,其实就算是商贾人家也好,做哪一行都不丢人的。只要你持身端正,努力上进,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就好了。”
祁文景自身难保,谁都说不准哪一天老头子就彻底失去耐性,将这个长子给彻底舍弃了,祁欢从来都不敢将母子三人的指望放在她这便宜老爹身上,心里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祁元辰听得似懂非懂,也没说话。
郑妈妈从旁听的着急。
在她看来,这侯府的爵位顺理成章就由世子手里再传到小少爷手里,大小姐这话纯属歪理邪说。
可是看她只是逗孩子玩的,自己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太较真,便也忍着没说什么。
杨氏那里,呆在永嘉坊的宅子里,却一直心绪不宁。
一来悬心杨青云今日去复考能不能稳定发挥,二来又怕就算杨青云这边不出差错,那家人也要从中作梗,想方设法把他挤兑出京……
即便祁文景再三跟她保证,已经托祁文晏帮忙盯着打点关系了,她都始终免不了悬心。
杨青云上午去应考,中午便和一群同榜的进士相约一起吃酒去了。
这是他踏入官场的第一步,经营人脉是必修课。
等他微醺着回来,太阳已经西斜。
在大门口看见杨氏的马车,酒立刻就醒了,问门房的小厮:“是姑母和表妹过来了吗?”
小厮道:“世子夫人早上就来了,表姑娘和表少爷没来,她说叫您回来了先去见她。”
“好。”杨青云一撩袍角,进门直往杨氏所在的院子走。
走到半路,闻见自己身上的酒味,脚下就先转了个方向,回卧房洗脸漱口,换了身衣裳才去见的杨氏。
杨氏想见他,一来是问他今天发挥的感觉怎样。
二来——
就是为了提醒他昨夜祁欢说的那件事。
那件事上,他们只是不约而同瞒着祁欢两姐弟,彼此之间说话很痛快,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杨氏只需是把昨天杨盼儿在宫里撺掇人去挑衅祁欢的事告知,杨青云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之后见着天色渐晚,杨氏也就启程回府了。
杨青云亲自到大门口送她,一直目送她的马车拐出巷子,这才转身重新进了家门。
云北颇有几分胆战心惊:“那家人到底想要怎样?竟是对着表小姐都算计起来?”
杨青云眼底神色一片阴暗冰凉,脚下不紧不慢的走在邻水的回廊上。
西斜的太阳余晖落在水面,将血色一般的光芒反射到他线条流畅刚毅的面庞上。
他眼底暗色又被铺上一层仿佛是血光的色彩。
“他们自然是想斩草除根,可惜这天下不能任由他们为所欲为说了算的。”他说,“不到最后一刻,没人愿意鱼死网破,可若真是将来到了那一步……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杨家便是豁出去落草为寇,屠了他们那一窝披着人皮的畜生又如何?”
想他们杨氏一族,也是相传几世的清白人家。
他们务农经商也好,科举入仕途也罢,这一路走来流的都是自己的血汗。
这世上,每个人都向往一个清白美好的前程未来,若能在史书上留一笔,那也便再无憾事了。
自他祖母开始,他们杨家就在商道上跑了几十年,黑道白道上总归都是有些手段可使的。
尤其是近年来,自他大哥接手家业以后,更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安排。
杨淮礼再是仕途通达,位高权重,他也不过一介文臣罢了,自家若真想和他同归于尽,能留他家里一个喘气儿的都算发挥失误。
只是——
不真逼到无路可走,谁也不愿意这么做。
一个人豁出去不难,难的是身后一大家子都要一起被献祭牺牲掉。
所以现在,大家还是彼此掩饰太平的继续先耗着吧!
这边杨氏回了家,吃完饭时候祁欢自然问起杨青云去复试的情况,杨氏转述的是杨青云的原话——
尽人事,听天命!
他那人向来乐观豁达的,祁欢想,就算错失庶吉士名额,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打击。
但显然,杨氏对此还是颇为期待的。
二房这边,祁文昂这日回来的比较早。
岑氏去自己娘家找她兄弟商量给祁元铭谋差事的事,那边果然是推诿,说是叫她先回来跟祁正钰父子商量,娘家那边出面总是不好的。
岑氏为了儿子,只能再回来与祁文昂商量:“铭儿今年才十九,叫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去放外任,我是真的放心不下。”
本来这届祁元铭如果成绩初衷,家里是准备借势给他议亲了。
可现在这个样子——
议亲也挑不到什么家世太出挑的姑娘。
这一点上,岑氏和祁正钰还有祁文昂父子的想法倒是一致。
娶媳妇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与其随便将就一个,不如再等等看。
现在,祁文昂健在,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没道理跟着儿子去放外任,要走便只有祁元铭一个人走了。
“男子汉大丈夫,叫他出去历练历练是好事。”祁文昂道,“这事儿你别管,我与父亲自有打算。”
祁元铭考了个倒数,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脸上无光。
要不是涵养好,又压得住脾气,早把人叫过来当面训斥打一顿了。
所以,祁文昂这会儿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
岑氏眼见着说不通他,就开始掏出帕子抹眼泪:“你们所谓的打算就是把他远远地赶出京城去,自生自灭!不就是科举没考好吗?再是不好,他也中了,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给人做父亲和做祖父的。你没看那孩子都自责成什么样了吗?你们还逼他?”
祁元铭最近极为消沉,几乎整日不出房门的,偶尔看见他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岑氏不提还好,提起这茬儿,祁文昂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他猛地拍案而起,怒骂道:“还不都是你惯的?男子汉大丈夫,赢不了也得输得起。他考成那个样子,我和父亲有当面说过他一句重话吗?可是你看看他是个什么鬼样子?别人都在外忙着交际应酬,拉拢同僚关系,为着仕途做准备,他却一蹶不振,一副窝囊样。现在不把他送出去历练,留在家里迟早被你养废了!”
岑氏原是硬挤出来的眼泪,被他重话一骂,就当真绷不住,大哭起来:“那是我儿子,我心疼他还有错了……”
他俩人争执起来,一个哭哭啼啼,一个跳脚大骂,实在闹得难看。
却谁也没注意,这会儿门外祁元铭其实刚好过来了。
他原是因为听会安说这两天母亲为了他的事都已经求到舅舅家了,他比岑氏更清楚,祁正钰和祁文昂决定的事,他们母子扭转不了,是想过来表态把这事儿定下来的。
结果,被祁文昂隔门一通骂,也没脸再进去,又闷声回了前院。
次日一早,祁文昂上衙门之后,岑氏还是不死心,肿着眼睛坐上马车回娘家去了。
祁欢算算日子,知道杨氏最近心思都在杨青云那,在家也未必呆得住,就撺掇着母子三人去了同济医馆给杨氏泡药浴去。
这天,却是适逢老侯爷祁正钰休沐,小姑奶奶祁文姮一家四口齐齐登门辞行。
姑爷凌至诚的外任定下来了,往吕州府任通判,还是正六品。
老头子近年来不仅彻底放弃了这个小女婿,并且还对他越来越不满。
按理说祁文姮一家都登门了,他不高兴也该做做样子,可老爷子在太有大家长威严了,不喜欢这个小女婿,就直接推脱自己另有应酬,竟是当着女儿女婿的面摔门而去。
凌至诚在官场混了多年,多少也有几分文人倔气的。
再者——
如今他也不指着岳家扶持,就连本来可以留在京城安心养老的好日子都被老丈人搅和了,非要让他去放外任,他也一肚子火,随后也找借口直接回了。
余氏那里叫骂一通,却还是吩咐人备了席面好生招待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和两个外孙女。
祁文姮母女在祁家徘徊,一直到日落时分才走。
祁欢下午陪着杨氏又去看了两个铺子的生意,耽搁了时间,就干脆在外面把晚饭也吃了。
当时天色已暮,他们马车拐进巷子时候,正好看见大门祁文姮母女上车离开。
她们走的是巷子另一边,因为双方关系不好,祁文姮看见杨氏的车驾过来反而催促着自家人赶紧走。
杨氏也不以为意。
母子三人下车进府。
往后院走的路上,祁欢突然觉得有点奇怪:“是因为小姑丈放外任马上要离京吗?怎么他们一家不是一起来的?”
星罗心领神会,立刻去打听了消息。
等她回来,祁欢已经洗好了头发,正坐在梳妆台前绞干。
星罗说凌至诚受了祁正钰冷待,先走了,这一点祁欢能理解:“那傍晚是他们母子三人一起走的?可是之前在大门口我怎么好像只看到小姑母带着凌娇娇上了马车?凌妙妙呢?”
当时天色都不怎么好了,星罗并未注意这些。
仔细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什么,只能忖道:“可能是提前已经在车上了吧?”
但是自家小姐,不是那种空穴来风的性子。
谨慎起见,星罗便道:“那要不,奴婢再去门房仔细问问?”
“算了。”祁欢想想又觉得自己够无聊的,这疑心病可能得治治了,摆摆手道:“管她做什么?凌妙妙要是真丢了,自有小姑母去操心着急,我们瞎管什么闲事。应该就像你说的,我们看到她们的时候,她就已经先上车了。”
在外面跑了一天,祁欢也是累得慌。
等到晾干了头发,就早早上床睡了。
本来是想一觉睡到自然醒,结果天才蒙蒙亮,就听见急切的拍门声:“小姐,小姐睡醒了吗?快起来!”
祁欢没有让人睡在她房里给她守夜的喜欢,所以晚上都是把星罗他们赶走的。
她迷迷瞪瞪爬起来,随手捡了件衣裳披上。
星罗喊的这样急,她本能的反应就是杨氏身体不舒服,或者祁元辰出什么事了,人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跑过去开门,一边又把胳膊往袖子里塞:“什么事?是母亲……”
“不关夫人的事。”星罗道,“是前院,那边闹起来了。夫人带着云娘子已经赶过去了,让人传话,叫您去安雪堂,一会儿看着点儿小少爷,叫你们千万别往前院去。”
这阵仗,显然是出什么大事了!
既然不是杨氏的问题,祁欢暂时也就不那么急了,赚回屋子里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裙,抓起一根发簪随手挽了个发髻就赶去了安雪堂。
过来喊杨氏的人动静太大,一并把祁元辰吵醒了,杨氏怕下人哄不住,这才叫人赶紧过去喊的祁欢。
这会儿那小东西还在房里洗漱穿衣裳,祁欢就揪住把守院子的金妈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妈妈脸色铁青,虽然不想跟她说这样的事,但也不能瞒着,只能闷声道:“凌家表小姐,昨儿个夜里和二公子睡一屋里去了。”
祁欢:……
我勒个去!
这特喵的什么惊天猛料!
凌妙妙优秀啊,这花样层出不穷,终于被她开出把大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