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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
经过大夫诊治,确定祁元辰的病确实也无大碍,晚上再见到杨氏时,祁欢就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整个舒展开了。
祁欢也是到这时候才开始真正注意观察自己的这位便宜娘。
杨氏是那种很古典东方女人的长相,鹅蛋脸,五官明艳端方,以祁欢一个美术生的审美,她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胚子。
只是看她略显苍白的气色和过分单薄纤细的体态,应该也是长期以来身体都不怎么好,反而将天生容貌过分艳丽所带来的那种攻击性给压下去大半,看上去是端庄而平和的。
而她在两个孩子面前,从里到外的放松下来,整个人又都显得格外柔和,眉眼始终带笑,是确确实实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祁欢对她的第一印象和第二感觉都很不错。
杨氏带了祁元辰过来,母子三人一起吃了个晚饭。
祁元辰在饭桌上很有规矩,自己对着个小碗认真吃饭,既不左摇右晃,也不挑食玩闹,很有点小大人儿的模样,叫祁欢颇是感慨古代这些世家子弟的教养。
果然——
一切都要从娃娃抓起啊。
祁欢自己本来就不挑食,加上大病初愈,她就更是有意多吃,想早点养好身体。
一顿饭吃下来,杨氏的表情就更是愉悦了。
其间,她没提这庄子上的事,祁欢乐意装聋作哑,也刻意不问。
晚饭后,杨氏也只是关切她的身体,闲聊了几句家常,等看祁元辰有了困意,杨氏就带他回去睡了。
祁家大姑娘的这把身子骨儿实在不怎么经折腾,虽然下午睡了一觉,祁欢身上也依旧软绵绵的没多少力气,漱了口就也早早的上床睡了。
厢房里,杨氏一直守在儿子床头。
祁元辰早已睡熟,她目光看似定格在儿子脸上,眼神却十分的空洞。
而如果从灯影下细看,又不难发现——
这位看上去平和端庄的世子夫人,此时侧脸的轮廓竟然呈现出一种近乎带着杀伐之气的冷酷线条。
时过二更,云娘子推门进来。
她动作刻意放得很轻,杨氏还是立刻回神。
转头,主仆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云娘子严肃颔首:“大小姐已经睡下了。”
“嗯。”杨氏又给儿子掖了掖被角。
见她起身,候在旁边的刘妈妈立刻给她添了件披风在肩上。
杨氏纤细的身板儿笔直,头也不回的直接出了房门。
等在院里的两个大丫头提灯引路,她一路脚下无声,轻车熟路穿过花园,去了前院角落的一个小院子。
那院里一排三间房,平时都是存放农耕工具和旧家具等杂物的。
彼时三十多个人高马大的家丁护卫围了一圈,中间,包括厨娘丫鬟,以及祁欢此次出门带出来的小厮在内一共二十余人,全都五花大绑的跪着。
看见杨氏,有人立刻急切的想要膝行上前,却被家丁一脚踹翻,半天爬不起来。
其他人不敢再贸然上前,却也一样急切的想要求情解释,却奈何嘴巴被塞住了,只听见满院子呜呜的哀鸣声此起彼伏。
有几个管事婆子,提前有搬了椅子过来,甚至因为杨氏身体不好,还细心的铺了皮毛褥子御寒。
杨氏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往院子里一站,扫视一眼在场众人,冷冷的道:“给了你们一下午的时间,谁都没话要说,既然没的说,那就什么也不要说了。每人三十个板子,能挨过去的,明日叫来牙婆全部发卖,挨不过去就直接拖出去埋了。”
此言一说,跪在院里的众人瞬间沸腾,惊恐挣扎起来。
之前夫人下令关了他们,他们都没太当回事,毕竟法不责众,而且就算他们有照顾不周之嫌,那大小姐生病还能怪他们不成?
所有人都慌了,可是家丁训练有素,反手又将他们按了回去。
跟着杨氏的一个婆子也觉不妥,试探道:“夫人,一下子处置这么些人,这消息传回侯府去也不好听,要么……奴婢再仔细审问一下?”
杨氏脸上表情却全无松动:“我养他们一群废物,却连我的欢姐儿都照顾不好,在其位,不谋其政,留着也是浪费银子。”
人人都知道,这位世子夫人御下管家的手段都极为严苛,可是真正见她发怒,甚至直接拿人开刀的情况却不多见。
此时,她看过来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群捶死挣扎的蝼蚁,就更是叫这些人绝望胆寒到更加拼命的挣扎。
那婆子瞧见她的表情,知道她就是要动真格,也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杨氏撂下话来,便转身径自离开了。
待她走后,本来屏息的众家丁也才敢大声喘气,不确定的看向之前那婆子:“黄妈妈……您看这……”
主子处置奴才天经地义,可也没见谁家后宅的主母这么杀气腾腾,直接在奴仆中间大开杀戒的。
黄妈妈叹一口气正待说话,本来已经跟随杨氏离开的云娘子却是去而复返,环视一眼众人,凉凉道:“大小姐就是夫人的眼珠子,今天这事儿谁来求情也无用,你们没有伺候好大小姐,就是罪该万死。”
众人不再有所犹疑,家丁撸袖子上前,将众人拎出来,按做一排,抡圆了膀子开始打板子。
被罚的众人被堵了嘴,屋子里呜咽声响彻一片。
胡大夫住在前院,离着这边不远,外面乱哄哄的,他倒是一反常态,半点好奇心也无,被吵得难受,干脆从被子里抠出两团棉花堵了耳朵,翻身继续睡。
这边杨氏回了院子,却没有进祁欢姐弟任何一个的房间,就只是孤身站在院子里,对着角落里一株光秃秃的丁香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妈妈守在厢房祁元辰的房间里,担心她的身体受凉,却到底也没敢出来打扰。
一直过了个把时辰,云娘子才从院外进来。
身边跟着战战兢兢的云兮。
杨氏听见脚步声回头。
云娘子不等她问就略略颔首:“昨夜在咱们姑娘这院里守夜的两个丫头处置了,其他人也已罚过,明日庄头会去镇子上叫牙婆过来。”
说话间,云兮已经跪在了杨氏脚边。
云娘子看她一眼,又再福了福身道:“奴婢跟这丫头再三确认,昨儿个夜里闯进来的那伙人,只有这院里的两个丫头知道他们进了姑娘的屋子,其他人要么直接被挡在了前院,要么就是已经睡下。那群人来去匆匆,他们都不知道内情。”
云兮这时候已经快吓哭了,眼泪汪汪道:“都是奴婢没用,我……大小姐昨儿个过午就病得不省人事了,奴婢当时去了厨房熬药,刚回来就瞧见那伙人,可是没挡住,还被他们打晕了,后来奴婢醒过来立刻就进屋去看了,小姐还睡着,她可能就一直睡着吧,所以……白天小姐醒了,奴婢也没敢跟小姐说。”
杨氏神色忧虑的又回头看了眼祁欢的屋子,终是叹了口气:“这事儿不怪你,我瞧着她也是不知道的,一切到此为止,以后就当没这回事。至于那两个丫头,关键时刻非但不出来护主,反而躲在暗处瞧见了不该瞧的,也算死有余辜了。”
“奴婢明白。”云兮连忙点头,“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叫小姐忧心的。”
她平时是不怎么愿意拐弯抹角的想事情,可是对祁欢的事还是上心的,昨夜有一群不明身份的歹人闯到了小姐这里,对一个女子的闺誉名声而言,这是天大的事。
她没跟祁欢说,是想着对方既然不知道,就别说出来吓着她又给她添堵了,却嘱咐过昨晚那俩丫头,不叫她们乱说话。
可是对杨氏而言,她放在女儿身边的人,既然关键时刻都不中用,那就更不能让女儿的秘密和把柄落在这样的人手里,只有一次处置干净了,才能断绝后患!
再至于其他人——
她纯粹就是惊恐后怕之余,打他们一顿发卖出去好给自己出出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