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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昭阳公主,云澄。
卫风耳力极佳,原还以为是被宁王府的人前后夹击了。
他全神戒备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云澄……
祁欢当时的心一直是悬着的。
她虽然知道云澄前面一直借住在平国公府,并且应该和顾瞻之间关系也不错,再加上她又是太子云湛的同胞妹妹,那么在大局立场上就应该是站在云湛和顾家这一方的。
可——
她毕竟还不是顾家的人。
并且,她和这位公主殿下也没有过交集,并不了解这小公主的具体性情。
云峥至少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这件事又关乎皇家颜面……
身后,宁王府的眼看就要追上来。
祁欢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她咬牙就要上前对云澄解释。
但卫风的反应和动作都比她更快。
看见云澄,他当即神情一松,不再有任何迟疑犹豫的抱着高云渺转头就走。
与云澄错身而过时,见那小公主挑了挑眉,就顺口解释:“是骠骑将军府高家的姑娘。”
云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幅度很轻的微微颔首。
然后,卫风就带着人再无后顾之忧的快速离开了。
星罗眼见着后面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凶神恶煞的追上来,紧张的连忙上前一步,握住祁欢的手,试图保护。
云澄却闲庭信步般越过她去,无形中将她们主仆挡在了身后。
云峥能带出来干这种事的护卫肯定都是他身边极心腹的人,这些人基本都认识云澄,登时刹住脚步。
可是眼见着功败垂成高云渺被人带走了,如果高家豁出去姑娘的名声,稍后把事情闹大甚至直接进宫告御状去……
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人又急又无法,更不敢明目张胆的无视云澄越过她去继续追人,踟蹰之余场面就僵持住了。
然后——
还是云澄先抬了抬下巴,打破僵局:“你们在做什么?”
祁欢他们之前呆着的那个小院,因为今天有风又天干物燥,现在那院子里的整个屋舍都烧着了,浓烟火光冲天,隐隐的火势已经在向隔壁院子蔓延。
祁欢看过去……
很好,巴掌打到自己脸上之后那位宁王殿下也是知道廉耻的,他到底是没有光屁股追出来。
这几个护卫不敢在云澄跟前造次。
也是到了此时才彻底回过神来,连忙跪了下去。
又因着有祁欢主仆几个这些外人在,也不敢贸然称呼,只急得满头大汗。
云澄只等了她们片刻,就没什么耐性的转身便走。
这个时候,云兮和唐絮也已经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
祁欢抱到昭阳公主这条金大腿,自然二话不说领着她们紧随而去,片刻都不带耽搁的。
宁王府的那几个护卫心急如焚……
明知道就这样放了她走,极有可能要坏事,可是云澄面前,又都没有胆量上去强行把人拦下。
云澄只自顾往前走,也不说话。
祁欢得顾瞻提醒,知道她不喜有人随便提她皇室的身份,一时之间也没想好该怎么开腔,所以就也沉默了下来。
至于星罗几个——
就只剩暗中面面相觑,一脑门的问号了。
一行人就这么诡异又默契的沉默着往园子外面走,祁欢的心里却始终憋着一口气。
云峥为什么会对高云渺用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她当时就想明白了——
因为高家是掌兵权的!
骠骑将军高长捷和夫人祁文婧就只高云渺这么一个女儿,并且被宠得金尊玉贵,尽管他采用玷污人家女儿的手段极是龌龊下流,可今日但凡他真的得手,除非那夫妻俩能狠心舍弃这个女儿不要……
否则,就只能选择结亲,以息事宁人!
之前云峥也对祁长歌动念过,可即便他再是如何迷恋祁长歌的容貌,馋人家身子,也到底没有突破底线去做抢占人家的事。
这并不是他道德底线有多高……
而是——
祁长歌不配!
至少是在身份上,祁长歌是不配让他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铤而走险的!
作为一个想要爬上皇位的皇子,云峥即使被公认为是最好色的皇子,可是在美色与权势面前,他却一样分得很清楚孰轻孰重!
这就是既残忍又龌龊的现实!
祁欢跟高云渺之间真的没什么太深厚的情谊,可是这一刻她却是义愤难平,无法平息的怒火在她胸中乱窜,逼着她不需要去做点什么。
同为女人,祁欢天然就对这种事的容忍度极低!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为了以及私利,就能这样肆意践踏,甚至摧毁一个无辜女孩子的人生?
云峥是施暴者,那么——
毫无悬念的,叶寻意就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所以,等路过前面那个院落附近时,祁欢就坚决的顿住了步子。
她这一停,星罗几个也都自然跟着止步。
就连走在前面的云澄也有所察觉的顿住了脚步回头。
她问:“你还有事?”
“是。”祁欢深吸一口气,脸上却没露什么破绽出来,只命令星罗:“你带他们先去大门口等我,我办点事,很快就来。”
星罗知道这院子里的是谁,脸色顿时微微一白,也有些慌乱了起来。
可是祁欢的眼神带着某种压迫的力度,又叫她不敢拒绝。
最终,她只是咬牙垂下眼眸:“是。”
然后,一手拉起一个,拽着云兮和唐絮走了。
事实上云澄并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只是刚好在附近,之前看见星罗神色慌张的找卫风,想着祁欢怎么都是她小舅舅的未婚妻,就跟过来看看。
此刻,星罗等人走了,她却没动,朝祁欢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祁欢回她一个善意的微笑,敷衍着解释;“私事。”
说完,也顾不上管她,径直进了院子。
那院子挺大的,有十几个穿着不同显然不是出自同一府邸的婢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乘凉闲聊。
云峥做那样的事,显然不会昭告天下,叫他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即使宁王府的婢女也没意识到风险。
只是有两个人迎上来询问:“这位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
祁欢的表情很平静:“我与宁王侧妃认识,听闻她今日也在绮园,过来跟她打个招呼。”
婢女看她打扮精致,说话又彬彬有礼,很有大家风度,虽辨认不出具体身份却能猜到该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千金。
两人神情一松,其中一人道:“请问小姐是哪家闺秀,奴婢好去禀报我们侧妃娘娘……”
“不用禀报。”祁欢今日耐性也不多,趁她们放松警惕,已经直接撇开二人,径直上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那屋子里正在宴客,房门只是虚掩。
这一脚动静极大,砰的一声,门板撞到墙上回弹,生生将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些许。
屋子里正在宴饮,谈笑风生的二十几个贵妇人,甚至有人惊吓离席。
祁欢目光飞快的扫视一圈。
看这里里外外都是宁王府的婢女最多,今天应该是叶寻意请客,但应该是身份原因,主位上坐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位有些年纪,看上去雍容华贵的妇人。
就祁欢这个阵仗,一看就是砸场子来的。
叶寻意心存芥蒂,第一时间已经扶着桌子慢慢起身。
可祁欢有备而来,打定了主意出其不意,速战速决,所以还不等她站稳,已经径直冲过去。
叶寻意的应急能力不算慢,起身到一半看祁欢朝她冲过来,立刻伸手就要去摸发间簪子。
祁欢一把揪住她衣领的同时,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顿薅,将她脑门上那些全部清理干净,顺手还揪掉好几缕头发。
然后,又趁叶寻意疼的本能去护脑袋的时候左右开弓,连着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最后——
估算着叶寻意是该再次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一把将人推了个趔趄,自己往后果断避开在了叶寻意的反扑范围之内。
“侧妃娘娘。”叶寻意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懵了,这时候才想起来上前扶她。
祁欢心里气得冒火,下了狠手。
叶寻意披头散发,脸上一片火辣辣的。
脸上巴掌印子暂时还没浮现出来,白皙的脸颊上却被扇得通红。
这算是她这辈子最丢脸的一次,上回这么狼狈的时候还是叶才植打她,可那会儿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外人不知道。
“祁欢,你敢打我?”她目赤欲裂,也全没了什么风度涵养,叫嚣着就要扑上来。
祁欢顺手掀了她面前桌子,将她逼退。
叶寻意主仆闪避不及,又被桌上汤汤水水弄了一身,越发狼狈了。
祁欢就是一时气不过,觉得不先来砸了她的场子,自己会被胸口这口气憋死,可她也很清楚这里是人家主场,她见好就收。
于是,趁机就抢白冷冷的道:“今天为什么会挨这顿打,你心里一清二楚,你要与我讲道理,回头咱们进宫里去可以当着陛下的面好好讲。这身人皮既然白披在你身上了,我不介意给你扒下来!”
方才实在是事发突然,叶寻意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此时闻言,她才突然意识到——
祁欢去而复返,这其中所间隔的时间太短,云峥那里未必真的能够得手。
而祁欢的意思……
是要进宫去告御状?
她现在一个皇子侧妃的身份,对皇帝自然还是怕的,所以当时底气没能立刻上来,不由不光闪烁着迟疑了一下。
而这时,在座的也有人反应过来。
一位三十多岁的贵妇人峨眉微蹙,严厉的指责:“你是哪家的姑娘?出言不逊,还敢对王府的侧妃娘娘无礼?”
话音刚落,叶寻意也快速回神。
她心态上高高在上已经成了习惯,绝咽不下这口气。
刚好看见院子里有几个云峥那边的侍卫冲了进来,她便是怒色一厉,怒喝道:“来人,给我将这贱人绑了……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冲进来行刺……”
祁欢皱了下眉。
她对叶寻意,这里还是宁王府的主场,她确实没有优势……
方才一时冲动着急出气,现在如果真叫叶寻意借题发挥的按在当场,那即是他们不敢真的伤她性命,少不得她也得狠狠挨一顿了。
不过——
即便如此,她也不后悔!
对这个叶寻意,她已经是忍无可忍!
祁欢果断的后退了两步,心里盘算着自己能冲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是下一刻,那两个侍卫却并没有冲进来,只屋子里的妇人们中间微微起了几分骚乱。
这反常的气氛,祁欢发现了,叶寻意自然也注意到了。
两个人不由的都四下观望了一圈。
然后——
祁欢就发现症结所在了。
因为,云澄居然也跟了过来。
只不过她没进屋子,手里拎着把长剑,一脸局外人的表情立在门口。
逆着光,她脸上那道疤痕十分明显,却又莫名显得很有压迫感。
今天在场的这些,有一部分的皇室宗族中人,剩下的大部分则是盛贤妃母族那边的女眷。
盛家的人自是不会认得云澄。
有人急于给叶寻意献殷勤,甚至帮腔呼和:“都残废了吗?叫你们把这个闯进来凌辱侧妃娘娘的疯女人拿下!”
这话不说还好……
此言一出,院子里那俩护卫当即低垂着脑袋给跪下了。
这一跪,就刺激得这一屋子的人整个鸦雀无声。
云澄还是那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她不说话,可也不走。
再然后——
屋子里,其中唯一识得她身份的两名女眷就缄默着从桌案后头挪出来,也跪下了。
云峥之所以安排了这个饭局,实则就是为了等他成事之后拉这些人做人证的。
二十多家的有身份的女眷都瞧着高家的女儿因为醉酒在他那里失了身,足以将高家逼得骑虎难下,要么送女儿去死,要么就嫁给他,息事宁人。
而今天并非什么太特别的日子,他以宁王府的名义让叶寻意出面设宴也请不来太过德高望重的宗室,并且如果真是那样,也未免显得太刻意。
所以,这里身份最高的就是主位上那位——
皇帝庶出兄长续娶的王妃。
那位老王爷前几年已经病故,儿子封了黎郡王,这位便是太妃。
可这位太妃是续弦,黎郡王也非她亲生,又因为她娘家与盛家是亲戚,故而她也和云峥母子走得近些。
这位太妃,名义上算云澄的长辈,可云澄是皇帝亲封的正一品公主,她一个续弦的太妃不过三品……
嫡系旁支之间,她自是不敢托大。
可她跪下了,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也不敢贸然解释。
不是不想给叶寻意和在场的其他人提醒,而是皇帝有言在先,谁都不准对外透露公主的身份,她生怕犯忌,不敢说。
一屋子的人,一时去看院子里跪着的俩侍卫,一时又回头看打量跪在屋子里的两位皇室贵眷,气氛诡异又静默。
叶寻意上辈子是没见过也不认识云澄的。
那时候云湛死后,整个宫里的氛围都变了,云澄就更不喜欢在宫里呆着,直接去了边关投奔老国公。后来等云珩登基,老国公被夺了兵权,云澄就陪他回顾氏祖籍养老尽孝去了。
云珩是个心思阴暗的人,对这个从小受尽宠爱,与他的经历天差地别的妹妹可以用痛恨二字来形容。
云澄拿孝道二字推脱不回京,他暂时只能忍耐,叶寻意偶尔也好奇问起这位朝中唯一的公主,可云珩厌恶到连提都不肯提,回回暴躁的打断她。
再到后来,老国公驾鹤,云珩挨到出了他的孝期又意图给云澄指婚。
那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亲事,他就是恶劣的想看这个高居云端的妹妹被踩进泥潭里的凄惨模样,可是等传旨的人敢去顾氏祖宅却早没了小公主的踪影。
自此,任凭云珩上天入地的派人明察暗访,她也没再出现过。
可叶寻意就算不认识云澄,她人却不笨,此已然意识到站在门口的这个穿着军中软甲的小姑娘可能身份不俗。
她开始不动神色的打量对方,不再贸然发作。
云澄明显不喜欢这里,等了一会儿就不怎么高兴的催促祁欢:“你还走不走了?”
祁欢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刻意跟过来给她撑场子的。
她受宠若惊的赶紧快走过去:“走!”
叶寻意挨了打,脸上此刻还火辣辣的疼,哪能轻易罢休?
她也忍无可忍的当即追上来两步,怒喝道:“给我站住,你们不能走!”
跪着的那几个,登时一脑门的汗,恨不能上去捂住她的嘴。
祁欢压根没打算跟她纠缠。
可——
云澄却居然顿住了脚步。
祁欢不得已,也只能跟着她停下来,一颗心不住的往上提。
今天这事儿,她自己多管闲事替高云渺出了头,后果她愿意承担,可如果拉了云澄下水的话,她会过意不去。
云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
叶寻意也是带着十二分小心,有些试探的走上前来,看她该是个讲理的人,这才暗暗提了口气开口:“这位……”
看到云澄那一身军旅之人穿的软甲,她话茬哽了一下,后又说道:“抱歉,我不管阁下是谁,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方才祁大小姐冲进我的宴会上公然对我行凶,她绝不可以这般轻易离去……”
她话音未落,众人就见她面前一道寒光划过。
叶寻意也只觉得面上一冷,眼花了一下。
再下一刻——
就有什么滑腻的温柔的东西细细长长一条,自她脸颊蜿蜒而下,钻入了衣领里。
旁边婢女惊呼着低低哭了出来:“呀,娘娘,您的脸……”
叶寻意其实是眼睁睁的看着云澄手里长剑出鞘的,但可能是脸上被祁欢扇的巴掌还没疼过劲儿……
她茫然的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的血,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居然初次见面就一声不吭的往她脸上划了一道。
是个女子,都会特别珍惜容貌,叶寻意是女主也不例外。
她惊恐的,眼中立刻漫上狰狞的怒意。
还不等她叫嚣扑上来,院子外面穿着一身侍卫衣裳,同样狼狈不已的云峥先走了进来。
看见云澄在这,他明显也是十分意外,脸上黑气沉沉的怒容都暂且消散些许。
他明显是收敛了语气,沉声问云澄:“你怎么在这?”
叶寻意的婢女也不认得云澄,忙不迭抢着告状:“殿下,侧妃娘娘的脸……”
云峥的视线移过去,就看叶寻意右半边脸上几乎复刻出了一条和云澄脸上一模一样的伤口。
伤口暂时看不出深浅,只是血水汩汩的流。
云峥眉头本能的一簇,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他再次看向云澄时,云澄依旧是态度寻常,她只对叶寻意道:“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下一次,我挖你的眼!”
祁欢本来也因云澄突然的出手伤人怔住了,此刻便是了然——
叶寻意看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呢?
看似冷淡,实则永远高人一等,透着来自骨子里的轻蔑和不屑!
说实话,祁欢也不喜欢她这看人的眼神,所以习惯了无视。
显然——
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不肯受她这个鸟气!
嗯!
好,很好!
祁欢瞬间觉得心里又舒服多了!
------题外话------
公主殿下:嗯,这就是血脉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