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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天之娇女的昭阳公主殿下,从来不知道扭捏作态为何物。
在这之前她虽然从未将祁文晏代入男女之情的事情里去考量,可起码有一点可以确认——
那就是她与这人数月的这一番接触下来,一直都是舒心顺意的。
平心而论,她的确并不反感这个人。
但即便如此,现在要这么突如其来的跟她说再进一步——
她的确暂时理不清思路,也给不出个明确的答案来。
是以次日一早,她还是老时间起床出门,走之前去对面祁府的厨房吃早饭。
祁文晏因为要上朝,通常都比她早走一个时辰左右,而她早饭都是图方便,也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去厨房吃。
“姑娘当真是守时。”祁府厨房的胖厨子人很随和,只要一笑就看不见眼。
见着云澄过来,他就眉开眼笑的赶紧拿抹布垫着将坐在火上的砂锅端了下来,“风临大人昨儿个半夜特意交代让煮的,说您喜欢,火候刚刚好,您趁热吃。”
他将砂锅放在角落的一张小桌上,云澄已经自行从橱柜里取了碗筷坐过去。
厨子随后又从蒸笼里端了一碟子小笼包摆上:“姑娘您每日巡街辛苦,早上少吃些汤汤水水的,这大冷天的天,不方便。这包子剁的肉馅,扛饿,多吃些这个。”
约莫是做为一个厨子,看旁人吃他做的东西吃的开心他便很有成就感,正好早上这一阵已经忙完,胖厨子就搬了个凳子坐旁边,一边挑选板栗一边看着云澄吃,偶尔也顺口聊两句。
云澄看着他将饱满的板栗挑出来,然后用一柄小刀麻利的在外皮割开一道口子,不禁奇怪:“这是要剥了做菜用的?是先割开了清洗,然后比较容易剥皮吗?”
“不是。”胖厨子笑道,“这些是拿来炒的,划个口子吃的时候好剥开。”
这厨子平时只管做她和祁文晏两个人的饭,所以就把菜色设计成花样了,会做的十分精致,云澄还从没在饭桌上见过带皮的板栗。
胖厨子见她好奇盯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在看:“这是炒了当零嘴儿的,还有花生。”
说着,就指了指旁边篮子里已经挑好的也是颗颗饱满的大花生。
云澄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点觉得好笑:“这是给你家大人带去衙门当零嘴儿的?”
“可不。”胖厨子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说是大理寺衙门的厨房离着大人们处理公务的厢房甚远,大冬天里难得能吃上顿热乎饭,再加上有时候可能还在宫里回不去,入冬以后大人就每天都带上一包,板栗和花生都能扛饿。”
云澄原还以为这位看似高不可攀的大理寺少卿大人私底下有什么恶俗的小癖好呢,说来说去……
还是个满脑子只有公事和案子的古板的家伙。
胖厨子见她失神,就会错了意,起身从橱柜上面的一个匣子里抓了一把炒好的板栗花生塞给她。
云澄正好吃完了饭,就随手剥着吃了。
板栗软糯微甜,花生酥脆喷香。
她随口道了句不错,胖厨子就眉开眼笑。
云澄吃完了,拍拍手要走,临走又觉得不过瘾,就问他:“你那匣子里还有炒好的吗?要不给我也拿点儿?”
“有有有。”胖厨子依旧十分高兴,当即从抽屉里掏出个比男人巴掌大些的布袋子,抱着木匣子坐凳子上开始给她装,“正好上回炒的就剩这些了,都给您装上,白天我再炒些。”
那袋子就是普普通通的粗布,灰蓝色的,装的鼓鼓囊囊的一袋。
云澄也没嫌弃,满意的系在腰上这才走的。
因为早上和祁文晏没碰上面,这天傍晚她还刻意晚回来一个时辰,结果回府却发现祁文晏依旧没回。
她回自己院子梳洗更衣,还特意又磨蹭了会儿,眼见着已过初更对面也没消息。
而她头天夜里一共也没睡俩时辰,没心思熬夜,就过去自己先吃了饭,然后回房睡了。
第二天早上,去吃早饭时顺便还了胖厨子的布袋,对方却贴心的早就给她又装了一袋吃的留在桌上,递给她拎上了。
晚间回府,她自己吃了饭回到自己那边,然后盯着对面的动静,这天祁文晏居然是差不多夜半三更才回。
然后再第二天,他依旧是早出晚归……
云澄就大概寻摸出点儿意思——
收到礼物之后她没扭捏,这位祁大人倒好像是扭捏了,像是小媳妇似的故意避着她呢?
这是……
怕她把东西还回去?
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次日,便是宫里给她办及笄礼的日子,这一晚,云澄对着屋子里婢女重新又给她搬过来的衣裳首饰依旧烦躁不已,随手指了一套衣裳和发簪,最后瞥见角落里放着面纱和面具的盒子却怔怔的失神了许久。
婢女想要把她挑剩下的东西搬走,但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盒子在看,两个婢女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便识趣的悄然先退下了。
晚间洗完澡躺在床上,云澄手里拿着那个轻薄的金色面具把玩。
在手里拿的久了,即使是金属的质感贴靠在皮肤上也不会觉得冰。
她手掌罩在上面。
她是大觐朝最受宠的小公主,我行我素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人敢于当面置喙,可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约莫都是更需要她能稍微掩饰太平一下,像个正常人那样不被另眼相待吧?
就单是为了他们的颜面和少给他们添点麻烦,她都该妥协一些,省得叫他们都要跟着她一起被天下人在背后非议!
及笄礼的吉时选在辰时中,估摸着得约莫一个时辰的冗长繁复的仪典。
之后,宫里会设午宴,招待前往观礼的客人。
云澄大清早天刚亮就打包了今天要用的衣裳首饰,直接进宫去找她母后去了。
婢女没有跟随入宫,之后去给她收拾卧房,仔细清点物件——
却发现那些个面纱面具都被她扔回了盒子里,一件也没有带走。
相关仪典该如何进行,云澄不懂,也压根就不需要她懂,仪式开始之前她就躲在凤鸣宫的后殿吃吃喝喝,横竖事无巨细她母后都会替她安排妥当的。
而为了不错过典礼的时间,今天应邀入宫的闺秀和命妇们也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梳妆准备,赶早去到宫门外排队,等着宫人核验身份好放他们进去。
因为是皇帝唯一一位公主的及笄礼,并且还是嫡出的公主,昭阳公主今日及笄礼的排场可谓相当大,虽达不到文武百官都全部从朝堂上拉来后宫观礼的级别,但也是盛况非常。
前来观礼的客人,除了极个别帝后钦点的,剩下的则是由礼部誊写,并且统一送去的请柬。
而这请柬——
自然也送去了宁王府。
但是按理来说,云峥如今正被罚在皇陵自省,他府上的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女眷们就该安分守己的在府里呆着,是不该还有脸跟着进宫往这样的场合上挤的……
杨氏不很着急抢着进宫,所以来的不算最早一波。
因为冬天天冷,这些女眷门娇气,排队时就干脆都坐在马车上用马车来排,于是当前就出现了从皇宫门前绵延到两三里地外的车队奇景。
杨氏裹着斗篷抱着手炉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出去跑了一趟的星罗登上马车,见她突然睁眼就歉然道:“是奴婢吵醒夫人了吗?”
杨氏摇了摇头:“没睡,就是人上了年纪,精神短,闭会儿眼。”
星罗换了个刚灌的汤婆子,拿走她手里已经不怎么热的手炉,“从路边的茶楼里灌的,夫人您要不要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杨氏笑道:“不了。喝水太多一会儿进了宫里不方便。”
进宫观礼赴宴这样的场合,在外人看来是殊荣,可是这差事谁去谁知道——
当真不是什么好活儿。
为了减少麻烦不出丑,甚至最好得是在准备进宫的头天夜里就尽量少喝水的,说白了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差事。
星罗又检查了下窗户,确定都封严实了没漏风,就又说道:“奴婢方才大概数了数,咱们前面还有二十来家的马车,还是很快的。”
杨氏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看见武成侯府的马车吗?”
“在的。”星罗道,“他们来的比咱们还晚,后面隔了七八辆车的样子,应该是母子三人都来了。”
杨氏又道:“那一会儿轮到咱们了咱们往边上让让,我等着和秦太夫人一起进去,有日子没见,打个招呼说说话。”
“行。”星罗答应下来,因为时间还早,就没着急先往外传话,只是继续和杨氏嘀咕:“不过奴婢看了一圈,宁王府的那个女人好像今天没出现呢,难道真的没来?”
杨氏是不太在意叶寻意方面的动静的,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眸光深处还是略微的闪过一丝担忧的情绪。
这边,长宁侯府的马车依旧按部就班的排着队,而事实上叶寻意却是来了的。
只是她今天来的比较早,并且还比较特殊的是盛贤妃派车驾去接过来的,宫里派出来的马车是可以直接出入宫门的,她没在宫门露面,又是赶在最早一波,宫门刚开就进去了,是以也不仅是星罗的消息不准确,甚至今天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没来的。
而此时的叶寻意——
她也没在盛贤妃宫里,而是人在槿兰苑。
扮成个宫女模样,跟看守大门的侍卫宣称她是承蒙文妃杨盼雨关照过的宫人,使了些银子打点,说要进去探望,给文妃送点吃的。
文妃的事,已经时过境迁,现在没什么人关注在意了,而且这看管冷宫又是个完全没油水可捞的差事,好不容易来了个送银子的,侍卫们自然乐意行这个方便,悄悄开门将她放了进去,并且冷着脸叮嘱:“就一刻钟,说两句话就赶紧出来,别叫哥儿几个难做。”
“是。”叶寻意自是低眉顺眼的应了。
她这个宁王侧妃在宫里还没那么出名,冷宫又偏僻,这些侍卫不可能认得她,再加上她本来就胆子大,毫不露怯,自然也不会引人怀疑。
槿兰苑里的杨盼雨被关了这几个月,从一开始的还抱着希望能复起到现在的心如死灰……
她其实听到院子里开门的动静了。
因为怕她自戕或者病死在这冷宫里未能及时发现,所以早晚两次放饭,但凡她出来的晚半个时辰以上,外面的守卫就会进来看一眼,以确认她是否还活着。
而今天,虽然这个时辰是已经放过早饭了,她也吃了,可她却一点好奇心也没有,依旧躺在破破烂烂又空旷的正殿暖阁里,一动不动。
叶寻意径自走过去。
因为不能滞留太久,她也不便拿乔,直接打破沉默:“看文妃娘娘这样子是已经放弃挣扎,准备安心在这里熬着等死了?”
听见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杨盼雨这才意识到不对,一骨碌爬起来。
叶寻意做叶家姑娘的时候,因为才回京没多久,并且还是个庶女,其实一共进宫也没几回,还并不是回回都能和杨盼雨见着。
杨盼雨是见过她一两回的,可是那时候她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见到的闺秀不计其数,一时之间——
不仅没认出叶寻意来,甚至都没觉得眼熟。
她只是眼神阴鸷又满怀着敌意瞪视对方,开口就厉声质问:“你是谁?是祁家的贱丫头派你来看本宫死没死的吧?回去告诉她,本宫又叫她失望了……”
叶寻意对祁欢曾经来看过她的事其实也一直好奇,现在见她面目狰狞,一副将要吃人的夜叉一般的模样……
她反而是笑了:“光会嘴上发狠有什么用?文妃娘娘你被关在这里将要四个月了,想来是对外面的消息一无所知,你们杨家现在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没什么指望了。你现在是准备在这里熬着,就留一口气苟延残喘吗?”
杨盼雨的确是进来之后就没再得到过杨家的消息。
杨成廉和宁氏没联系她,是因为知道她已经没用了,就没必要还多此一举跟一枚弃子互通有无,多加联络。
而其他人——
皇帝将杨盼雨囚困在此,她没了封号没了身份,但依旧给她温饱,不准人欺辱磋磨,因为她毕竟还是六皇子生母,所以外面看管她的侍卫虽对她不屑一顾,但却也只当这里养了一条狗,更不会对她多加言语。
几个月来头一次听到杨家有关的消息,杨盼雨还是难掩心中急切的。
她眼睛登时一亮,有了瞬间的光彩:“你什么意思?我家怎么会……我父亲怎么都是从一品大员……”
“谁知道呢。”叶寻意事不关己的耸耸肩。
她将杨家大概发生的事言简意赅陈述了一遍,看着杨盼雨脸色惨白的瘫坐在了炕上,还是保持着耐性问她:“或者你能告诉我,你们杨家到底落了什么把柄在那个祁欢手里,这一定是件要命的事吧?否则杨老夫人和杨大人怎么都不该任由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屡次骑到头上撒野,却连举告到皇帝陛下面前请求做主的胆量都没有。”
杨盼雨比她更想知道其中内幕,却奈何,她什么也不知道。
而且——
如果她自家真的有什么要命的把柄被拿捏了,有一个祁欢就已经够了,总不能叫面前这女人也插上一脚。
所以,她的反应并不慢,很快就定下神来,戒备着冷冷道:“你不用在这试图套我的话了,我不晓得你说的把柄是什么,我也不信我们杨家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你又是谁?这里是冷宫,你怎么进来的?跟我扯了这么些有的没的,你又是想做什么?”
叶寻意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份纸笔和事先磨好装在小瓷瓶里的墨汁,一一摆在了杨盼雨坐着的炕上:“给祁欢写张条子我帮你递过去,叫她来见你。”
杨盼雨好歹是得宁氏精心教导过的,并不算太笨,立刻意识到了这里头会有阴谋。
她盯着那些东西,身子却往后退了退,一脸冷然的拒绝:“叫她来做什么?你又是谁?你想利用我是吗?总要把事情说清楚……”
她话音未落,叶寻意就缓慢的笑道:“约她过来,然后叫她杀了你,人赃并获……即使有顾瞻给她撑腰,可你曾经是陛下宠妃,又是六皇子生母,陛下难道还能任由平国公府凌驾在他之上?届时我会在朝堂后宫都配合作势,逼迫皇帝陛下杀了她给你赔命。”
去死吗?
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杨盼雨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抗拒之意直接写在了脸上。
叶寻意却走近了她,将她逼到墙角,逼视她的双眼,声音低沉而暗带蛊惑:“你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利用你的命最后做一次局,是她害你至此的,你就不想报复她,并且扳回一局?”
杨盼雨的确是恨祁欢,可最初怒气攻心的那股子心气儿过了之后,她现在反而更想活。
她咬紧了牙关,坚持着,一语不发,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叶寻意目光收冷,带上了明显的威胁:“为了六皇子殿下也不行吗?”
杨盼雨一个激灵,神情突然慌乱了一下。
但是下一刻,她却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突然暴起,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似的直接将叶寻意扑倒,骑到她身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恶狠狠,恶狠狠的用力,差一点就将叶寻意掐的背过气去。
叶寻意费力的去掰她手指,被她压在身下,双脚踢腾也踢不到她,那一瞬间额角青筋暴起,整张脸上都是将死之人的恐慌。
千钧一发,她脑中又突然灵光一闪,胡乱摩挲着拔下发间的发钗扎在了杨盼雨手上。
杨盼雨吃痛,力道也只是微微一松。
然后叶寻意便借着这机会,铆足全身的力气将她从自己身上掀翻下去。
杨盼雨撞到墙上,脸上痛苦到狰狞。
可是下一刻,她又再次疯癫般的又试图再扑上来,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你想害我的儿子……谁也别想害我的儿子……贱人!毒妇!我杀了你!”
她抄起藏在被褥底下用来防身的木棍,没给叶寻意再开口的机会,就朝对方脑门削了下去。
叶寻意可还没跟谁这样近身肉搏过,大惊失色的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杨盼雨拿着棍棒从后面追,眼睛赤红。
叶寻意虽是抢先一步冲到院子里,奔到大门口,可院门从外面落锁关上了,她拼命拍打了几下门板,见杨盼雨又挥舞着棍子杀了过来,只能边喊救命边四窜着躲避。
外面的侍卫听着动静不对,连忙开门,见着院子里的阵仗也有点发蒙。
可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又不能任由闹出人命来,就几个人一起冲进去,一边费力先将杨盼雨制住,一边抢了叶寻意出来。
等着大门合上,门内的杨盼雨依旧不依不饶,对着大门哐哐哐一顿乱砸。
“这杨氏莫不是疯了?”守门的侍卫也是惊魂未定,互相商量,“是不是得报上去?”
“报什么报?今天什么日子,要报也不能今天去。”另一个驳回他的提议,“先看看吧,也许就是一时的……”
都是叶寻意进去一趟惹出来的事,之后,几个侍卫就不约而同狠狠盯上了她。
叶寻意不欲与他们纠缠,赶紧又说了些好话,并且又多掏了些银子打点,这才算安抚住众人怒火,她也便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走到御道尽头拐了个弯,和等在那里的宫人会和。
宫人领她进了附近另一个空置的宫苑里:“娘娘进去换回了衣裳再回永和宫吧,路远,省得被相熟之人遇见。”
叶寻意受了一遭惊吓,浑浑噩噩的跟着她走了。
同是从冷宫方向过来的祁欢,远远地看了这边一眼,就拐向了另一边的御道上,坐上提前等在那里的宫轿离开。
永和宫里,盛贤妃正靠着贵妃榻喝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忽而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她以为是叶寻意回来,刚要坐起身子,却见殿门推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祁欢俏生生站在门口洒下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