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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昭远不能不承认听见这句话时的震动。
这样的示爱,像临行前的诀别,绝路下的遗言。
无望中剖出一片心甘情愿的赤诚。
把最深最弱处的心意告诉你,不是一份请求,不是要一个答复,只是在尚有机会的时候全部给你,要或者不要都可以。
像献祭。
任昭远下午看到文件的时候,很意外。
他托郑和查的时候心里存疑,疑的是赵原青,不是谭铮。
关于谭铮喜欢自己这件事,任昭远至多可以根据他的行为追溯到佟州庄园的开业宴,从那之后接触增多了解渐深。
但再早,任昭远从没想过。
之前几年他不是和谭铮毫无接触,因为谭铮投资了他的工作室,任昭远单独接待过几次。而且同在s城,商业圈子就那么大,许多陪同赵原青去的大型酒会也都可能碰到谭铮。
一直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任昭远根本没办法想象,在这么多年里,自己以为的泛泛之交居然无声关注他的行踪、追随他的轨迹。
这太不合理。
纵然戏剧里一个人可以仅凭一面之缘对另一个人情根深种,就算谭铮真的在两个人并无深交的情况下就爱上他了,那为什么这些年里数不清的可以靠近攀谈的机会,谭铮从没有过?
他之前对谭铮印象里的沉肃、传统、不苟言笑,就是源于每次见面时谭铮的淡漠和距离。
所以即便这些证据摆在眼前,任昭远仍然不敢断定。
也许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巧合。
而现在,谭铮明明白白告诉他,不是巧合。
最意外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更让任昭远意外的,是谭铮的眼泪。
谭铮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可任昭远清楚看到水晶珠子似的透明液体落了下去。
屋子里太安静了,能听见眼泪砸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任昭远在他无声的眼泪里尝出酸涩。
紧接着,又是一颗。
“谭铮”
“嗯,”谭铮含混应了,抹了把眼直起身,下意识想躲闪又强迫自己直视任昭远,“对不起,我不该这样,以后不会了。”
他眼眶有点起红,不明显,看不出哭过。
像个做错事后被老师揭穿的小孩子。
惊慌,害怕,失措,恐惧之后强撑着让自己面对,承认错误,道歉,然后等待预想中的判处。
任昭远心下升起一丝模糊的难以言明的熟悉感,就像这样子的谭铮,他在很早的时候见过。
“你”谭铮吞咽几下,把声音调整好,“你说的,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还算数吗?”
“算数,你问。”
“我能做什么,让你消气吗?”谭铮动动唇,到底又垂下了眼,“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消气。”
停顿一秒,谭铮又轻声补充:“消一点也可以。”
“我没”
话还没说完,任昭远自己先愣住了。
他想说什么?
我没生气。
为什么?
为什么会没生气?
就连谭铮自己都知道做得不对,既不光彩也不坦荡,哪怕这些事情克制且有分寸,没有让他察觉,没有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但不对就是不对。
谭铮就是做错了。
严谨来讲,这是侵犯**的跟踪。
可为什么他还能让谭铮进来?
为什么在只有百分之一是巧合的情况下仍旧可以与谭铮和平共处?
为什么他可以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和谭铮说话吃饭?
为什么只是觉得意外,只是分析这件事的不合理,既没有抵触也没有厌恶,甚至连特别点的距离都没保持?
他不在意这种事吗?
不是。
任昭远比谁都知道自己多反感类似的事情,他反感不磊落的行为心思,反感不该有的逾矩感情,反感任何意义上的设计圈套。
那为什么放在谭铮身上就不反感了?
只是因为谭铮没有把这些看作筹码或者一直把控了尺度吗?
如果是这样,那把这些事放在别人身上,赵原青、康佑,或者佟州赵琛姚启明郑和,他也能做到不介意?
再向前,谭铮和赵原青之间的摩擦,真的是他的责任吗?
他真的就必须要想方设法解决吗?
两个人以他为理由出手攻击时也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怎么就需要他来为产生的结果负责?
任昭远从不是逃避内心的人。
他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做违心的选择,却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所有为什么,都只有一个答案。
因为这个人是谭铮。
因为他对谭铮,不仅仅是好感那么简单。
所以怕他面对赵原青会吃亏,怕他得罪势力多年努力辛苦毁于一旦。
所以让步容忍、担心思虑,在毫无察觉间接受了本该反感的,做了不合习惯的。
他喜欢谭铮。
任昭远向后抱臂倚靠着沙发,隔着一方茶几的距离静静看谭铮。
视线由洗碗后没落衣袖露出的半截肌肉青筋分明的小臂,一寸寸挪到突出的喉骨,再向上到棱角凌厉的下颌,和闪烁不定的眼睛。
他居然,真的喜欢谭铮。
谭铮被任昭远看得后背都渗出一层汗,喉结不受控地滚了又滚,不知道任昭远那句只说了两个字的话,是想说没有要他做的还是没必要为他生气。
“昭远哥”
这会儿又不直接叫名字了。
任昭远被他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闹得不忍心,直言:“我没生气。”
谭铮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句没生气代表什么,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无所谓不太可能,那就是没必要?
已经到了这一步,谭铮豁出去了,直接问任昭远:“是没有因为这些事觉得生气吗?还是没必要和我生气?”
任昭远不想回答:“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谭铮乖乖收声:“那你问。”
任昭远没什么要问的了。
他既然不打算和谭铮发展感情,就不该对这份感情的种种刨根问底。
可谭铮
任昭远随便想了一个:“你之前说因为一些原因,单方切断了和赵原青新项目的合作,是因为什么?”
“知道他”谭铮声音小了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气不过。”
任昭远没评价什么,只说:“知道了。”
钟表的时针已经开始向数字11的上方倾斜,任昭远话归正题。
“谭铮,谢谢你的真心,我受之有愧。你很优秀,很好,但我们不合适。你还年轻,人生还长,会遇见更合适的。”
谭铮听他说完,沉默一会儿才开口:“你先问的第一个问题,我应该还能问最后一个。”
“你想问刚刚的问题?”
“不是,你可以不回答,但必须说真话,不能骗我。”
任昭远点头:“好。”
谭铮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一字一句:“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前面的一句前提太精准,根本没给任昭远留余地。
任昭远轻轻叹了口气,说:“谭铮,我不适合你,你会遇见更好的人,年轻,简单,有活泼热烈的灵魂,能给你毫不设防毫无保留的爱,而我不能。”
谭铮声线带着细微的颤:“你喜欢我?”
任昭远没说话。
“你喜欢我,知道我爱你,却觉得你不适合我吗?”谭铮蹙起的眉间好似带着不解,“就像,一个小孩为了一块蛋糕在橱窗外守了整夜,终于等到门锁被打开店员却告诉他这个口味不适合他?”
“谭铮”
谭铮眼眶彻底红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想要什么适合什么,你可以不愿意给我,但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好,”任昭远垂下眼,“只说我自己,我没有开展一段感情的打算,也不想让谁的感情在我身上吊着,尤其”
“谭铮,我不想给,也不想接受,抱歉。”
手机里的时间提示又弹出来,任昭远率先起身,去给谭铮拿烘好的衣服。
不知道谭铮在楼下站了多长时间,大衣潮湿得厉害。任昭远犹豫几秒,还是找出一个手提袋把他的大衣装进去,取了件自己的给他。
谭铮穿上了。
但没走。
他向任昭远迈近一步,任昭远也想随着后退,却只撞到了背后的墙。
“你不想给没关系,不想接受也没关系。”
谭铮本就比任昭远高出几公分,皮鞋后跟又要比拖鞋高点,现在这样近的距离站在他面前,高度差居然让任昭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
谭铮没再有什么动作,只垂眼看着任昭远,神情语气都无比认真:“我接受拒绝,但不可能放弃,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如果你和别人确定了关系,我会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但也只是消失而已。”
任昭远皱起眉:“谭铮”
“你可以当作不知道,可以当作一切没发生,可以随时告诉我哪里让你不舒服,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可以吊着我,也可以拒绝我。我其实没有想让你答应什么,只要允许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谭铮说,“就只想要你。”
任昭远空咽一下,岔开话题:“去机场要晚了。”
谭铮没动:“之前打球的时候,你欠我一个彩头,答应说不赖账,会补给我。”
“你想要感情?”
“我想要你的不公平,”谭铮眼睛里满满当当,映得全是任昭远的模样,“给我一点你的不公平,好吗?”
任昭远看着他,可谭铮的眼神太过真挚也太过灼人了。
良久,任昭远终究受不住地错开视线,有些狼狈地去推门,在骤然涌入的冬夜里低声说:“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