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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得到对面那少年的回答之前, 立夏先一步得到的,是源自于魔神的静默。
织田作之助似乎因面对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无措,又因思考而显得有些呆愣, 于是周围一切安静,似乎连风都不再存在。
很少有、前所未有的安静充斥在立夏的周遭, 仿佛做梦一样的回到了从未成为‘御主’的时刻。
只是个普通人的藤丸立夏, 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名为菲尼斯·迦勒底的救世机构, 只是在这平淡的一天里路过。
云上传来飞机的轰鸣, 这是他一天经历里最大嘈杂的声音。
他几乎以为自己从梦中醒来,回到过去。但这错觉持续所传递的时间非常短暂,短到只有几个呼吸――少年人听到了几乎惶然的悲鸣。
‘事到如今。’帕尔。
魔神发出嘶哑粗砺的声音, 祂们触碰着他。
‘你还在试图拯救世人吗。’布提斯。
略带尖锐感的鳞游过少年人的颈侧,带毒的獠牙轻低耳语。
‘人类最后的救世主。’亚斯塔禄。
至上四柱之一的亚斯塔禄,在试图教会这人类的少年何为怠惰。
‘藤丸立夏。’盖提亚。
统括局语调冰冷,时间神殿里的兽睁开金色的眼睛。
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覆没了远在某个时间节点的少年,他知道那来自于‘祂’,有着仿佛颠覆太古般的愤怒。
千百只眼瞳在更高的纬度投以注视,他看到那贯联天地般庞大的魔神柱又收回眼神。
少年只驻足于云下, 身后是明净的天空。
‘你能去哪里?’弗内乌斯。
祂们试图与少年辩论,自以为言辞尖锐。
‘你能带他去哪里。’赛共。
……
祂们似乎不再激于质问,呓语逐渐平淡, 却又沉晦着暗潮汹涌的即视感,足触、黑雾。祂在少年人的手臂下穿过,勾起他的身体, 那些肢触的末梢下, 是人类少年因鲜活而鼓动的胸膛。
仿佛大地的脉搏, 充满生命原初的活力。
立夏下意识挣脱, 却只得到力的禁锢,祂们缠绕着一切。
于是他只去呼吸,一言不发。
如同沉静却也激昂的,无需以语言作为回应的答案――
[是的]
所追求之物是为救世。
‘因何而救世啊。’祂们追问着。
一次又一次蹭过少年,一次又一次盘卧,一次次的缠绕。逼问却又追寻。
――“只是,无法忍受。”
只是因为无法忍受,只是这样。
无论是为了‘活下去’,又或者为了回家而回归以往应有的日常,或者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如果不再能有人看到非常可惜……
一切都是出于‘无法忍受’。
因为见过了非常美丽的时刻,天上的鸟一群又一群的飞过,奶牛花的猫咪在巷子里走过,年轻的男女在原宿的街头笑闹。
路过拉面店嗅到汤汁的香味,关东煮的摊子在黄昏后支起。
人理烧却。
哀嚎、悲鸣,焦糊的气味。特异点冬木里残破的建筑,从前未曾见过的怪物似乎取代了市民的身份在城市中游荡。
……夺回人理,承受与这堪称宏愿般的目标所相吻合的痛苦和压力。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看到哭泣,而是想看到‘复苏’以及……笑容。
所以,少年无法忍受发生在这个曾经是杀手的,14岁的他身上所发生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环境,织田作之助应该在学校里,但即使已经是现在的状态,他也没有去变得更坏。
尽管有些奇怪的不通情绪的地方,却依然本能的令自己向上走,通过自己的判断与过去了结,又决定去写书,因为想要写书而决定先成为更好的自己。
织田作之助,异能力·天衣无缝。能窥见五六秒左右的未来,通常是在生命被威胁的情况下触发。
14岁,是个很纯粹的人,纯粹到似乎连自我情绪都没能好好感知。
立夏无法忍受因人理毁灭而无动于衷的自己,也无法忍受对他人坐视不理的自己。
他看到了织田作之助,看到了那双甚至连自我的迷茫也无法完全察觉的眼睛,仅是这样而已。
――“我们走吧。”
织田作之助思考的时间结束了,看起来已经做完决定,他走向立夏。
暗红发梢的小少年没有握上立夏探来的手掌,他本能的知道,如果一旦做了什么,就会在异能力的触发里看到死亡。
“虽然会经常看到‘死亡’这一点,会需要更多时间去适应。”他眼神诚恳,“不过即使不跟你在一起也总会看到。”
“那么为什么不去做。”
他用自身的行动向对方证明自身惊人的行动力,织田作之助来到立夏身侧,又以目光催促。
似乎在询问,为什么还不走?
“织田……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即使本就得出‘他会同意’这个推断及结果。
立夏仍然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他出言询问,又像是在给予对方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织田作之助。”立夏略带严肃的呼唤了那少年的姓氏,“我希望你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以及觉得这是正确的选择之后再给出的回答。”
在立夏看来,织田作之助是个有点奇怪的孩子,但这里的‘奇怪’并非贬义。
织田作之助会因为他所喜欢的作者所说的几句话,就可以决定放弃一直以来的生活和人生,而走向截然相反的另一条路。
又因为立夏在港口黑/手/党,而可以决定跟着也去,即使现在‘红头发’相关的一切仍在风口浪尖。
现在,也因为立夏说了要离开港口黑/手/党,不再将加入港口作为接下来的人生环节。
立夏在他的身上观测到一种奇怪的漂泊感 ,几乎纯粹……他不畏惧任何事,即使一无所有。
不太关心外在,有着非常奇妙的内心。
也正因如此――
“你要完全自由的,基于‘自己’而去进行决定。”
少年人的神色在这个瞬间变得无比柔软,温和到几乎泣泪。
这是立夏在‘带走他’之前,所想要教会给这个人的第一件事情,他要他属于自己。
‘……你企图令他利用[你]’瓦拉克。
‘无法为学会自己考虑的,愚蠢的救世主。’安德雷安富。
‘试图教会另一个人……’拜朗。
‘何为,为自己而活。’克罗塞尔。
几乎悲哀,可祂们嗤笑,讥讽着少年救世主此时此刻的行为,正如嘲笑他彼时彼刻那些无用的牺牲。
蓝眼睛的少年人气息平稳,他不愤怒,似乎对一切都无所谓,只是等待着织田作之助的回应――
“鼻腔……”小小的少年吐出一个词汇。
半晌后却又略带困惑的垂下头,再次思考。
“嗯。”立夏没有催促,只是很安静的等待着。
“鼻腔好像有点酸。”
织田作之助说出最直白的,身体反应上的体会。他深红发梢下那双淡海蓝的眼瞳,似乎正泛着层薄弱的光。
“那么……”少年人轻轻淡淡的笑了,他微微弓身,向比他矮了一点的织田作之助说:“现在的你,仍愿意与我一起去更远的地方吗?”
“你不希望我‘愿意’吗?”织田作之助本能的洞察着人心,“没有不愉快的感觉,是善意……所以,为什么?”
那安静的眼神像在无声的问,为什么又不愿意带他一起了。
“我恐惧带给你更坏的环境。”立夏这样作答。
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后悔,立夏一次又一次的确认,直至他将完全为了自己而做出这样的抉择。
虽然看似更成熟,实际上立夏对于未来将会发展的变化仍带有疑虑,黑衣组织给出的‘叛逃’指示,如果因此上了港口的悬赏名单,那么他能否给予织田作之助比现在更平稳的生活。
但又会因为担心,而无法忍受‘放手’的自己,总觉得如果坐视不理,对方身上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但那与你无关。’哈加提。
祂们开始嘲笑,又劝慰,引诱着人类去主动放弃。
‘最后的御主。’毛莫。
‘你已深陷泥潭。’吉蒙里。
祂们如同在诅咒,又似乎说着已然既定的事实。
兽说的没有错,立夏正身处于一场巨大的阴谋……或者疯狂的企划。
黑衣组织的图谋,加上擂钵街本就混乱,接下来这一代可能会变成一汪深水,他不觉得那样的环境会有利于织田作之助的成长。
“我……不太知道自己能带你去哪里,却依然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去更远的地方。”少年看着他,很安静的看着他,并向他坦白:“究竟去哪里,才能带来更好的环境?”
“抱歉、说了像这样没出息的话。”
他声音几乎干涩,如果成长是畏缩,是开始顾虑后果。
那么对于藤丸立夏来说,或许就是伸出又想要收回的手掌……他似乎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年少的人可以不畏惧世界,可以不畏惧死亡,但是却会畏惧无法给他人更好的未来。
针对于这种近乎于失意的情绪,织田作之助选择――主动跟上了那少年的步伐。
这一次没有任何思考,只有坚定,他遵循对方所说的那样,根据自身而去作出了所想要的选择。去触碰了那样的未来。
暗红发梢的孩子略微小跑,轻易跟在了本就没想过丢下他的人身后,织田作之助本能的察觉到:
[如果错过,就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
像这样全然耐心的与他交流,哪怕只是关于一本书的倾诉。
‘……哼。’盖提亚。
‘蠢笨的人类小孩子。’
嘲笑之后,是默认。
祂们藏纳起全部的不满,似乎是认定了‘无法改变’,就只能在污秽里认同了那样的想法,进而默许了对方的存在。
少年的影子后是睁开又闭合的眼瞳,瑰丽纹路之中延伸出扭曲的黑雾,而他向活在人世的孩子询问:“已经想好想要去的地方了吗?”
“去哪里都可以,可以去任何地方。”织田作之助回答。
“去擂钵街?”立夏抬目,看到对方神色平和。
“那就去擂钵街。”织田作之助。
立夏想了想,又问:
“去横滨外?”
“那就去横滨以外的地方。”织田作之助说的自然,没有任何抵触情绪。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仿佛因无聊而对话,又似乎只是日常。
“我想想我想想……!”立夏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面对这样似乎什么都会同意,不存在否定答案的织田作之助,立夏生出了一点逗小孩子的恶趣味心态。
“那、去太空?”
“好啊。”织田作之助答的轻易,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神色依旧认真:“我们一起去星星里流浪。”
闻言,立夏反倒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
“好啊。”他将那点无措收敛的很好,短短一瞬就微笑开来,“那就一起去星星里流浪。”
“你在开心。”织田作之助陈述。
“因为突然想透了一点事!”立夏高展双臂,他沿着鹤见川,在阳光的格子里一格一格前跃。
那背影快乐而自由。
像是在说……可以去任何地方。
‘星星。’安洛先。
‘他是不是想看宇宙哦……’巴巴托斯。
‘人类喜欢脏兮兮的天体?’毕弗隆斯。
‘没法生存吧。’沙克斯。
……
呓语、低喃,洪亮和细小在交流转换之间,祂们在其中达成共识,足触在少年人脚下的影子里蠕动,翻涌而出。
却又在急躁之后放得缓慢,一点一点向前,与人类少年的手掌相接触。从尾指的指间缓缓漫延到全部的手掌。
入手略带冷硬感、似乎是某种东西的碎片,边沿有些尖锐。立夏下意识握紧。
他垂目查看,那是只在纪录片和电影中出现的……陨石的碎片。
‘星星。’拉默。
‘脏兮兮……!’巴巴托斯。
‘你闭嘴。’盖提亚。
统括局呵斥奶油色的魔神。
――“藤丸?”
织田作之助疑惑于,为什么立夏突然停下略显跳跃的脚步。
“啊、没什么。”立夏将‘碎片’递还给奶油色的魔神,顺带摸了摸巴巴托斯的顶部。
他本想随便找个借口,以掩饰一时心动而产生的出神。
而在敷衍还未曾说出口之前,他想到一件情况非常严重的事。那就是作为‘潘诺’当下的现状。
他必须要告诉这个14岁的孩子自己身后的全部问题才行,否则就是欺骗。
于是立夏语序略显絮乱的开始描述,东一句西一句的补充里还带着无措――向对方讲述自己当下麻烦的现状。
说出对于黑衣组织和其目标推测,以及在试探之后所引发出的发散思维……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问题,他们应该是想要掌握时间。”立夏顿了顿,“以令时间逆流,生死逆转……但是,这决不能实现。”
如果神代再次回来,人代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神秘性的涌入会改造整个星球。
虽然立夏并不认为那些人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但有些后果不能允许‘万一’的可能,并且无论如何,‘时间’都不应由一个黑色组织掌控。
“虽然还是无法理解这和擂钵街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们无疑是在侵犯神的领域。”立夏又开始发散思维,他一边联想着说出:“有没有可能,时间其实是一种重力或者引力,不断的将某种东西从原点吸引到尽头的那一端 。”
“是这样吗?”织田作之助问。
“是这样的。”立夏扒拉扒拉脑袋里被遗忘了十年的物理科学,逐渐找回从前作为高校dk的学科教育。
“根据广义相对论。”立夏向着小少年比划比划,试图引入肢体语言更详细的去描述,“重力的大小会影响时空弯曲程度,从而影响时间。”
“那么,逆转时间或许是需要从‘终点’向回坠落?”织田作之助有点苦恼的按照自己的理解,试着说出了这句话,“所以是引力……重力?”
“……应该吧。”立夏挠头,语气里带上和织田作之助如出一辙的苦恼,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毕竟我也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原本还有点抽闲的时间接触,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断层了十年。”
爱迪生老师!特斯拉老师!对不起!!
除了‘手滑了、电滑了’之类的物理切磋,其他的已经全部都忘记了……呆滞。
‘笨蛋……!’巴巴托斯。
‘你是在说自己吗?’弗加洛。
――“擂钵街存在神明吗?”
织田作之助突然这样问道,他神色依然平淡,并未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令人惊骇的话。
“欸、啊……”立夏愣了下,“这个,我不觉得会存在,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你之前说,掌控时间是在触犯神的领域。”织田想了想,“果然不太可能。”
“是吧。”立夏松了口气,“毕竟是人代。”
诸神告别的时间,早已停留在数千年前,他们或许会再次降临,但都是以拟似从者的身份显世,或许月神阿尔忒弥斯是个例外……她以俄里翁的灵基出现。
以及在神秘角度来说,这个时间点似乎比较平和,没有感觉到圣杯的气息。
圣杯战争的先决条件没有达成的情况下,召唤英灵是无比困难的事,神灵从者的恐怖魔耗足以将人类一瞬间抽干。
“……总之不需要太担心啦。”立夏擦掉鼻翼侧的冷汗,又一次感知到腕部传来的‘缠绕’,他面无表情的将魔神柱揪掉。
“比起担心这种、唔,比较魔幻的走向,不如担心一点更加实际的东西。”
“……”织田作之助。
暗红发梢的少年陷入思考,随后说出一则情报,“藤丸还记得羊之王吗?”
“记得,不如说短期内很难忘掉吧。”对此立夏有些无奈,他能够感受到那个全由孩子组成的组织内部存在某种程度的‘扭曲’,是没有加以引导的失败结果。
非常沉重的东西,在逐渐的压在‘羊之王’的肩上,可他自己也是个孩子。
‘这就是人类。’斯托拉斯。
‘怠惰。’弗法。
‘贪婪。’格剌西亚拉波斯。
‘愚昧,无法改变。’拜恩。
‘你会被这些杀死。’盖提亚。
统括局居高临下的向那少年的命运做了断言,一并嘲笑。
‘愚笨的救世主。’
“记得就好。”织田作之助看不到那些纠缠着少年人全身的魔神,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描述祂们的存在――
“刚刚,我又‘死’了两次。”
‘……’盖提亚。
‘还是杀了他吧。’安洛先。
序列52的魔神火焰般燃烧的眼睛里投射出玻璃碎片一样的,织田作之助的死亡。
青年的他与一个看不清脸孔的人交手,异能力不断被触发、最终静止。
那或许是恶意,又或许只是未来。
“……”立夏面无表情的掐掉探向他前襟的金色足触。
他看着织田作之助,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决定了某件事。
但那都属于未来,现在他们需要过好当下:
“[羊之王]中原中也,异能力名为污浊了的忧伤之中。”织田作之助顿了下,“效果是重力。”
“……名字好长。”立夏故意抓错重点。
“对吧。”织田作之助赞同的点点头。
“对啊!”
少年答的欢快,蓝眼睛里满是笑意。
实际在那之下,他感觉莫名悚然,这种情绪被隐藏于笑容之后。
黑衣组织让他来横滨的真正的目的就是擂钵街,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现在猜测确定。
――目标[中原中也]
“你要怎么做?”深红发梢的少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等待决策,“离开港口后,还会遵循黑衣组织的指令吗,还是彻底脱离。”
“我会留在黑衣组织。”极其顺畅的脱口而出,甚至没有经过思考。
这段时间来的推演,只给了立夏这一个结论。
“之后可能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会继续潜伏在黑衣组织中。”
“为什么?”织田问道。
他能察觉到对方对于这个组织的不喜。
织田作之助眼睛里的情绪非常纯粹,只是因为状态不同的无法理解,进而引发出的,善意的好奇。
立夏突然想到,织田作之助是个能够非常果断做下决定的人,尽管理由和原因在旁人看来可能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写书’、‘因为你不在了’诸如此类的发言。
少年微微叹息,神色再次沉肃。
眼神冷到近乎刻板,决意融解在那双寒冰蓝的眼瞳之中――
“为了阻断这次计划。”他说。
“无论那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得到。”
藤丸立夏啊,人类最后的御主,人理的拯救者……他终于不再随波逐流。
而是依据思考之后,真正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依旧在试图救渡世人吗。’欧洛巴士。
能通晓古今,预言未来的兽,早已知晓此事的答案,和人类少年命运的终焉。
祂,祂们,一次又一次的问着早已知晓的事。像极了人类。
‘立夏。’浩瑞士。
‘立夏。’玛帕。
……
在魔神眼里的少年,唯一被恶意怜悯着的人类,千百只眼瞳于域外亿万光年之外,永恒且不变的注视着他。
从最开始,那人类少年走向命运的那一刻起。
[藤丸立夏]的起始,源自于一次微小的善意。
他将献血视作能力范围内可以帮助他人的行为,从而填写了那份表格。
但那并非单纯的鲜血车,而是迦勒底员工为了筛选符合‘灵子转移适性’的人类,作为御主后备役的选拔。
后来在人理烧却时,迦勒底所发生的爆炸里,他成为了那个庞大机构唯一且仅有的,还能进行‘活动’的御主。
从此,一直[被迫]活跃在拯救人理的旅途中――兽这样解读。
但是,然而。
即使是无人管制,能够自由选择的现在……无论有无自主选择的自由,他都坚定的走向了那同一条路。
千里眼的未来视里,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功绩不为人所知、不被承认。
他在人类那里所得到的,有且仅有猜忌,恶念,驱逐。
[因何而救世啊]
――只是无法忍受。
‘我的仇敌。’阿斯蒙蒂斯。
‘我的憎恨。’西迪。
‘……我的宿命。’盖提亚。
祂,祂们看到一片荒原。
纯白旷无的荒原,魔力浓度到了可怕的程度,是人类每一次呼吸都会产生负面作用,引发肺部的抽痛。
黑发蓝眼的少年人走在那可怕的,白纸化的荒原上,没有看向任何人。
――没有看着[祂]
似乎不被需要。
‘不允许。’华利弗。
‘驳回。’巴尔。
恶欲、恶念,想要拥有。
祂们纠缠着他,祂们紧握着他,从长久至永恒,从地球至域外。
属于、归属……确认。
注视――
他恰好回头。
冥冥中向某个位置笑了,精准筛查到魔神并不存在的地方……却唯独对上了盖提亚的视线。
白发金瞳的兽王,于高维度投下目光。
‘真正的潘诺还在这个世界上吗?’立夏以心音询问。
‘逃避现实。’盖提亚。
在莫名嘲讽的语气里,立夏沉默下来。
在即将到来的黑衣组织内部集会,看样子只能依靠糊弄学。
烦死了jpg
‘头……!’巴巴托斯。
奶油色的漂亮魔神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一些奇妙的称呼。
‘你被讨厌了。’
‘不是一直如此吗。’菲尼克斯。
‘……闭嘴。’盖提亚。
花里胡哨的奶油顶跟在立夏身后蹦蹦跳跳,脑袋里的呓语消失了片刻。
少年不予理会,他知道一切很快就会像之前那样吵闹,统括局的‘闭嘴’持续时间通常是十秒。
“织田!”
他们一起走在河川沿岸。
“我能不能把你的头发交给港口的首领。”立夏纠结片刻后,开口问他,“会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让港口的人追查到你。”
“可以啊。”
随着织田作之助的应答,立夏在袖兜中摸出当时的那缕头发,丢给了一边的魔神柱。
‘需要变出一只小鸟吗?’安德雷安富。
‘炼金?’贝列。
“……”立夏。
不,并不需要这么多功能,只要简单的褪个色就好。
‘oooo……’巴巴托斯。
漂亮魔神似乎非常失望,立夏偷偷戳了他一下,立刻被盖提亚嘲笑。
结果是好的,立夏得到了一缕掉色的纯红头发。
“那是你的异能力吗?”织田作之助挠挠头,“他们看起来不太像妖怪……式神?”
‘……!’巴巴托斯。
‘还是杀了他吧。’拜帕。
‘口无遮拦。’化勒。
‘闭嘴。’盖提亚。
立夏又得到了十秒钟的安静,他趁此收起‘红发’。
“‘祂’不是我的异能力。”简短的一句,再没有下文,似乎并不太想要提起。
‘……’盖提亚。
‘哼!’巴巴托斯。
‘哼!’贝列。
‘哼!’欧洛巴士。
呓语变得躁狂,似乎混乱,足触被锥刺的声音传来,面对这种情况立夏只是叹了口气,相较之前,他的适应力正在稳定进步中。
“走吧……不对。”他向织田说,“你在这里等我。”
“不去擂钵街吗?”织田问:“大约多久。”
“我要先去港口一趟。”立夏想了想,“如果顺利的话会很快。”
“不顺利?”
“不要随便插旗……!”没有逗笑织田,那孩子似乎不太明白这个梗和笑点,反倒是立夏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不顺利的话,织田可以直接去擂钵街等我。”
“只要还在横滨,哪里都不远。”
“一路顺风。”那少年有点点呆的看向他,“早点回来。”
春分吹起织田作之助暗红的发梢,与之前见面时一样,他自由的将头发裸/露在天空下,鹤见川水侧。
立夏看着他的头发被风吹起的弧度而出神,似乎看了很久。
半晌后勾起唇角,眼瞳明蓝如天空。
“这时候应该说‘武运昌隆’……大概。”
“武运昌隆。”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我记住了。”
他们又简短的说了几句,川水垂映河边的少年们相互作别后,背向而离的背影。
漾开的波光里,是上游淌来的水草,油绿到仿佛提前看到盛夏那般鲜活。
在深水般的垂望里,他们各自走向明媚春/光――
“织田!”已经走出一段的少年猛然回头,向河堤下呐喊,“作之助!”
“我要让横滨,所有红头发、粉头发,橙色头发的孩子――!”
14岁的织田作之助愣愣抬头。
“都能像你一样。”
像你一样。
“去走在阳光下。”
他嗓音昂扬到近乎宣告,那般热烈的降临着、微笑着,夺目着。
在这个瞬间。
那种从人类本能里‘想要远离’这个人的想法,似乎被什么热度极高的东西所烧灼,继而引燃了一切晦暗。
虽然这个状态很快又被形容为‘厌弃’的想法所覆盖,人类恶的呓语如影随形。
但织田作之助想,他……藤丸,一定是个比预想中还要了不起的人。
年少的织田作之助看着那个人离开的背影,昂首阔步。
他不知道此刻的情绪,应该去用怎么样的词汇和描述所去对应……果然,需要学习的东西,依旧还有很多。
[武运昌隆]
织田作之助在心中默念。
自降临这个世界,这个时间节点以来,第一次被这样真心实意的祝福了的少年。
他正乌拉拉的奔跑在横滨被风吹净的街道上,宽阔的兜帽和袖子也被风鼓起,仿佛被吹散满身阴霾,他第一次这样,像与从前完全一样。
敞亮阔气,意气风发的向前。
不去思考过去,不去思考未来,只活在这永恒16岁的当下。
人类少年似乎蒙着光的轮廓,明亮到比亿万恒星更加闪亮。
花纹瑰丽的眼珠,咕噜噜的转动,其中是[他]每时每刻的模样。
微缩般的魔神柱像一朵一朵颜色奇怪的奶油顶,蹦哒哒的赶在少年身后。祂们试图挂在那摇摇晃晃的袖角上,一同被风吹起。
祂们在他的影子里融化,或者吹起分扬的落花,令早樱在他发上坠落满头。
――[夺目]
魔神滚动的眼瞳之中,清晰垂映出黑发蓝眼的人类少年。
‘我的仇敌。’
‘我的憎恨。’
‘我的宿命啊……’
白发金瞳的兽王阖目,祂在时间神殿的御座上沉睡,似乎休憩,之间仿佛做了一个持续三千年的梦。经久不散。
被魔神所注视的人类随着逐渐靠近某港口公司,横滨标志性的几栋极高的大厦时。
他脸上明烈的笑意逐渐消却,直至沉肃。
‘笑笑……!’巴巴托斯。
‘立夏。’安度西亚。
‘立夏。’系尔。
……
足触在晦涩中探出、延伸,祂们穿过少年柔顺的发,又沿着发根向下,贴伏在他的背脊上。
立夏在这一声一声的呼唤里向前走去,他没有回应任何人……或是非人。
他走进那充满压迫感,非常沉暗的大厦,内部氛围比起之前更差了。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藤丸队长。”
“藤丸队长。”
……
一路来三三两两的守卫向少年问候,他也回以自持冷淡的笑,一直到首领间外,两排守卫都非常沉默,只是微微颔首。
“……”
大门的打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人都畏惧着那位已沉沦病痛的老人。
“好久不见,藤丸君。”是森鸥外。
这位医生将对于少年的称呼改回姓氏……立夏了然。
显然,对方并不想在首领面前显露出两人的熟稔。
“好久不见,森医生。”少年从善如流,“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你。”
“哈哈、今后你都会在这看到我。”男人的在‘首领’前的状态,似乎比私下中开朗一点,“算是升迁吧,变成了常驻的私人医师喽……好了,不打扰你和那位老先生叙旧。”
――“请。”
男人让开位置,他站在门侧处注视少年走进室内。
屋内依旧是之前的配置,窗帘拉的严密,全不透光,只有黄铜烛台点着微弱的火。
立夏走进去,仿佛被黑暗吞噬。
“贵安,boss”
少年人单膝落下,侍立于老人的病榻一侧。
“您的悲痛,我已解决。”他向那颤巍巍支起上半身的老者,递出掌中红发,“恳请查验。”
“哦……哦!”老人枯黄的脸,凹陷到几乎无法看到眼珠的眼窝中,骤然迸发出某种神异的光亮。
老人欣喜的攥住那缕红头发,又看向那单膝侧落的少年,
抬手,他试图抓上那少年的袖角。
“就是这样的光泽!就是这样的红色!”满身褶子,填充着岁月感的那张脸上,却满是诡异的孩子气。
老人几乎幼稚的大喊着。
“你果然是理想的,最好的孩子。”
他念了几遍,却突兀的又哭了,那双手揪着立夏的前襟,“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粗糙的手去触及少年人,老人固执的注视着那双明蓝眼瞳,似被点燃热狂。
‘红发。’摩拉克斯。
‘权威。’艾尼。
翻涌的雾与恶意无处不在的弥散着,祂们流淌在空气之中,又单薄的与少年贴合,令他和那疯了的老人始终不会接触。
‘看啊……’佛拉士。
‘这就是人类。’纳贝流士。
祂们贴着少年的耳侧吐息,如循循善诱,似赤/裸蛊惑,与他十指缠握。
‘低劣。’安杜马里。
‘肮脏。’斯伯纳克。
‘无药可救。’弗法。
“……”
少年人看着那紧紧攥着‘红发’的老人,温和明润的笑了。
“已经不需要了吧。”少年加以引导,“一切都解决了,已经不需要再杀死没必要的人。”
外间的人们陡然呼吸一窒,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诚然,任何一个人都知道首领此次任务的荒谬,却并没有人反驳,何况劝谏。
因为这些都死在过去,首领杀了他们,只留下听话的人。
而现在,老首领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把玩那绺红发。似乎是没有听到。
令人不禁流下冷汗,黑西装们希望这件事就此为止,藤丸能识相一些,最好相安无事。
可他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所谓‘相安无事’,则与麻木不仁无异。
首领是个老人,是个疯了的,神志不清无法讲通道理的老人。
是个无父母,亦无子女的老人……森鸥外露出一丝转瞬的笑意,目光幽深。
现在。
立夏正嗓音平和、温善的呼唤着那个老人。
――“爷爷。”
老人奇异的顿了顿,逐渐抬头。
他浑黄的眼珠,死死盯住了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