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裴观烛鲜少会在她面前这样低姿态。
夏蒹惊讶他说的这句‘可以吗’, 这惊讶大过对方用自己的头发给她编了个脚踝绳,片晌才接过来道,“怎么忽然想起来给我编这个。”
银铃微响。
裴观烛看着她弯起眼, 被剪断的发垂落在耳侧,夏蒹视线看过去,她记得那里,藏了一块裴观烛的疤痕。
“秋夜寒凉, 夏蒹先进去吧?”少年的面容隐在夜色里,兴许是苍白皮肤映衬, 他漆黑的眼仁儿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暧昧, “在屋中等候我片刻, 我有东西想要贴。”
夏蒹看着他自衣襟里拿出一沓黄色符纸,他微微笑着,手掌托着这沓黄纸, 空出一只手的指尖夹起最上面一张展示给夏蒹看。
上面是猩红的字,画着夏蒹看不懂的字。
夏蒹纳闷,“这是什么符啊?”
“姨母赠我的,大抵是护家宅平安的吧。”
符纸被秋风吹起,又被一只苍白的手摁回去,严丝合缝的贴到灰白的墙上。
指尖碰上冰冷的墙面。
裴观烛踩在高凳上, 微微顿住,看向指腹上未愈的伤口。
“这些符纸你要用自己的血来画。”
留着花白胡子的玄之子,将一沓空白黄纸交给他。
“若对方真如你所说,是难以辨别,不知目的的大妖,光这一沓用指尖血来画的符,大抵也拦不住它离开。”
“那该如何是好?”
“快去拿弯刀剪来, 这一切都得在白天准备才行,快去。”玄之子对小徒弟道。
“是是!师父!”
小徒弟点头,忙去里屋拿弯刀剪。
裴观烛看着他离开,正要端起桌上给他准备好的匕首,玄之子的手伸过来,抓起他一束发丝。
“你得用沾了你血的头发,给她编个绳拴住它,”玄之子的眼睛盯着他,“这是我祖上,曾在广陵遇富商,听闻那富商便是抓了个能招金的金蝉奴,用这个方法将那只金蝉奴的脖子绑起来,将其永世拴在屋子里才得千金万贯的。”
“脖子?”裴观烛微微皱起眉,“不能戴在其他位置么?”
玄之子盯他片晌,“可以,但肯定不比绑在脖子上,妖怪机警,本身符绳就是用你的血跟头发丝做的,你若是命硬,这符跟绳便可能栓得住它,你若命比纸薄,那它可就挣两下便跑了,我看你这样,也不像个命格旺的跟黄泉火似的浇都浇不灭的,裴公子,你别嫌我话多,你可不要让那女妖迷了道儿,我得先跟你说清楚,你给它绑起来,逃跑了,受伤的可不是它。便是有这些符在,它若是逃了,伤的也定不是它,因为这些都是用你的血写的,绳子也是用你的头发丝跟血编的,它若是要跑,要挣脱,受不到丁点儿老天谴责跟肉身伤,反倒是你,疼只会疼在你身上,若是它真跑了,你怕是半条命都得虚没了,而且它若是戴上了你的头发丝跟血编的绳,就是跑了也有办法要你的命,你是能给它挡灾的,你能明白吗?”
“好呀。”
符纸被少年的指尖捻着,牢牢贴上墙面。
符纸上,猩红的字迹在红色的灯笼映照下,显得妖冶至极。
甚至凑过去,还能隐隐从一片香火味中,闻到里面藏着的血腥气。
少年的唇角高高翘起,红色的光晕映上他的脸,在这片暗淡光下,少年眯着眼睛,神情显出一种极为痴迷的幸福。
“好呀。”
最后一张符纸贴完。
裴观烛的眼睛,定定看着一张又一张,中间隔着较大间隔的黄纸围满整座宅子,将受伤的那只手放到自己不停跳动的心口。
这种感觉
就像是,为他和他的夏蒹,亲手建造属
于他们自己的笼子一样。
黄纸上,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上面。
裴观烛的眼睛盯着,笑容极为幸福,就像在看着自己的终生信仰。
“夏蒹,”红色的光晕下,少年弯起眼睛,漆黑的瞳仁儿也被红光映亮,“为你,晚明甘之如饴。”
木门被推开。
夏蒹坐在床榻上正等他,听见门开,探头看出去。
少年站在门槛前,面无表情往屋里扫视一遍,直到见着她,才弯起眼睛。
“我当你在主堂,”裴观烛道,“原来夏蒹回屋了。”
“嗯,晚明不是说让我在屋里等你么?”
夏蒹没下床榻,看着他走进来站到她床榻边。
“是不是饿了?夏蒹。”
“还好,我想等晚明回来一起吃,”夏蒹看着他,总觉得他今天有些许说不上来的怪异,“你饿了吗?要是饿咱们就先去主堂。”
她说着话,手臂撑住床榻就要起身。
“我不饿,”裴观烛挡住她,弯下腰看着她,“我不饿。”
“哦。”
“给夏蒹的踝绳在何处?”他道,“先给夏蒹戴上,戴好了咱们再去主堂”
夏蒹总觉得古怪,手指了指对面的紫檀木桌,“就在那上面放着呢,我觉得贵重,不敢乱摸它。”
“贵重啊,”他声音显得有些迟钝般,眼睛定定看着她,“夏蒹真的是觉得,它很贵重,所以才将它放得这么远吗?”
“对啊,”夏蒹纳闷了,“那不是用你头发编的么?你头发那么漂亮,为了编这个都给剪了,可不是贵重物品么?”
少年漆黑的眼仁儿盯着她的眼睛。
夏蒹皱起眉,“干嘛啊到底!今天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我觉得东西贵重搁在桌上不想放在床榻上怎么了啊!”
“无事。”他微微抿起唇,过去拿起那条黑色挂银铃的踝绳,坐下来。
夏蒹感受到脚边的床榻微微陷进去,屋内点着宫灯,桌上也有烛火摇晃,夏蒹心里没由来觉得不爽快,方才等他很久穿着的秋裳还在床榻上扔着,她心里有气,脚一登,直接压在少年腿上。
“给我戴上!”
裴观烛:
好半晌,没人说话。
夏蒹的感觉就好像一拳头打上块棉花,心里不爽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出去一整天就算了,回来半句也不问问我等了多久,也不关心我吃没吃饭,忽然就给我送礼物,一阵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裴观烛猛地看过来,眼眶瞪的很大。
夏蒹看他这副模样,登时坐起来,气的心口都喘大气,“果然!果然跟我想的一样!我就说怎么这么蹊跷!我说你怎么表现得这么心虚!”
“我、夏蒹我!”裴观烛感觉心都一瞬间落到谷底了,恐惧爬上他的脸,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恐惧,“我、夏蒹、夏——”
“行了,”夏蒹皱紧眉,“你是让你姨母逼着去的?”
“什么?”裴观烛的心还没从谷底捡回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看着少女面容娇态,气的拽住他衣袖,“我问你!是你姨母逼着你去的?”
“去哪?”
“你说去哪?”夏蒹又来气了,“去那些贵女举办的宴席啊!你这样心虚,又给我送礼物,还心不在焉的,肯定就是因为这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原来她不知道原来她不知道原来她不知道!
太好了。
太好了,他和夏蒹,他们二人的‘笼子’,没有被破坏,没有被砸毁掉。
裴观烛紧紧盯着夏蒹的眼睛,劫后余生般才想起呼吸,手在发颤,裴观烛垂下头,眼睛看向手中的
黑绳,胸口的石刻娃娃,一遍又一遍,告诉他冷静。
冷静。
冷静。
裴观烛深深吸进一口气,笑容爬回脸上。
“贵女举办的宴席,”他垂下眼睫,指尖绕过绳子,托起夏蒹的脚踝放回腿上,“京师最近好像确实是有不少呢。”
拖着自己脚踝的指尖泛凉,夏蒹看着他没有了方才那副魂都不在了的模样,忍不住轻哼一声,“所以呢?你就去了?是吗?”
“我去那里要做什么呢?”他抬起视线,复又垂下,昏暗视线里,夏蒹没有看到少年紧紧压制着的颤抖指尖,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平稳且缓慢,显得极为温和,和平日的一模一样,甚至更要温柔,“夏蒹,我为何要去那里呢?”
“去那里,自然是贵妃要给你选成婚人选了。”夏蒹皱着眉,感受到绳子缠上她的脚踝。
毕竟,联想到今日许大哥和她说的话,夏蒹觉得她当日那么和贵妃说话,贵妃肯定会不喜欢她,虽然她肯定会顾及裴观烛的喜怒哀乐,但这并不证明贵妃不会带裴观烛参加贵女,也就是京师那些专门为未出嫁或未娶妻的高门子弟们举行的宴席。
“但晚明的成婚人选,自始至终只有夏蒹一人啊?”
少年抬起头,眼睛弯起来,藏匿在黑暗中的原本应该苍白的面容泛着痴狂的红,被割破的伤口紧紧压着已经戴好的踝绳结扣。
“晚明只会和夏蒹一人成婚,永生永世,咱们两人永远,永生永世都在一起,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