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 第19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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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饮料吗？”

“……不用了，谢谢。”

夜晚的游乐场灯火通明，又碰巧赶上周六，游人摩肩擦踵。

和他们一起来的那几个人坐摩天轮去了，林晓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去。

权衡再三，她还是来了。

来的话，顶多只会因为不合群而感到孤独，不来的话，不仅当众拂了庄晟的面子，还会显得她很不知好歹。

“他们应该还要好一会，我们先去玩别的？”庄晟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对她道。

“没事，你们玩，我头有点晕。”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坐一会。

“这样啊，那我陪你好了。”

庄晟在她身边一尺左右的地方坐下，掏出手机玩。

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要听吗？”

庄晟拿着一只耳机，递到她面前。

“我最喜欢的曲子。”

耳机里溢出细微的钢琴声，林晓有些惊讶。

“你听古典乐？”

“嗯，以前学过钢琴，所以比较常听。”

林晓鬼使神差地接过了。

舒缓的曲调很快顶替了外界的喧嚣，让人身心都平静了下来。

“莫扎特的a小调奏鸣曲，我的考级曲目。”

“……我弹的也是这一支。”

庄晟笑了笑，“这么巧，说不定我们当年还在同一个考场。”

眼前巨大的摩天轮缓缓移动，宛如孤独运转的齿轮，灯火璀璨，更衬得夜色黯淡无边。

“合唱比赛的时候，老师问大家谁会弹钢琴，你为什么不举手？”

明知故问。

林晓垂眸道：“受欢迎的人出风头，自然是锦上添花，不受欢迎的人出风头，跟往枪口上撞有什么区别？”

庄晟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受欢迎？”

林晓闻言一愣。

“如果你一直把自己摆在这样的位置，潜意识里也会做一些和这种位置相符合的行为。”

庄晟瞟了她一眼，“然后陷入恶性循环。”

“……”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只是和那群人合不来，并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被孤立的原因。

难道，庄晟是真的想帮她融入集体？

“他们差不多该出来了，我们走吧。”

林晓小声答应，把耳机还给他，默默观察着这个人的侧影。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庄晟偏头看向她，“可以啊，你问。”

“……你为什么在那张纸上签了字？”

庄晟眨了眨眼，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什么纸？”

林晓咬了咬唇，“别装了，王旭东写的那张联名书，上面有你的名字。”

“我没有签。”

庄晟平静地道。

林晓一脸不可置信，追问道：“不是你写的？”

“想什么呢，那时候我和李苏画还没有分手，怎么会做这种事。”

庄晟停下脚步看着她，有些失落地笑了笑，“我跟她闹掰是因为别的事。”

“……”

庄晟在班上的影响力这么大，王旭东为了营造“大家都很排斥李苏画”的假象，找人偷偷代签，也不是不可能。

“错怪你了，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对于李苏画转学这件事，我感到很遗憾……”

庄晟望着绚烂夺目的摩天轮，眸中映入星星点点的灯海：“希望她在新环境过得开心。”

“……”

如果连这种细微的表情都能收放自如，那这个人就过于可怕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一直以来，她都误会庄晟了？

至少在有关李苏画的事情上？

-

感冒第二天，李苏画戴着口罩来上课。

“没事吧，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就是普通感冒，问题不大。”

曲静昨天晚修点人的时候发现她请假了，得知来龙去脉后松了口气。

“那就好，最近降温幅度很大，一定要保重身体。”

这座城市也正式入冬了。

呼吸时可以见到淡淡的白气，冬夜越来越长，夜晚的星空也换了副面孔，猎户座慵懒地东升，参宿四散发着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晚修课间，班上的一对小情侣站在教室后排聊天。

“穿这么少不冷啊，之前送你的围巾呢，怎么不戴？”

“放家里了嘛。”

一整天下来，李苏画擤了一筐又一筐鼻涕，脑袋空空，课也没怎么听进去。

她正愁怎么补回来，祝成真就把课本和笔记本丢给她了。

“……你不用了？”

“嗯，拿回家抄吧。”

李苏画感激涕零地接过。

“谢谢。”

“感冒好点了？”

“嗯。”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即便是最普通的小感冒，也得等上四五天才能痊愈。

在这之前，李苏画还得跟抽纸相依为命。

“水杯给我。”

祝成真出门打水，顺便帮她也接一杯，自她生病以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咳咳……别人都是害怕被感染，你倒好，一天到晚和患者接触。”

祝成真倒是一脸无所谓，径自拿走她的杯子：“我抵抗力强。”

这就把flag立上了，李苏画无奈地想。

不过，祝成真作为朋友这么关心她，她还是挺感动的。

毕竟是男妈妈，照顾了赵家铭那么久，实践经验丰富，她李某人积德修福，终于也能沾上光了。

哈哈，虽然代价是大了点。

她别过脸，又有些难受地咳嗽了两声，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好想快点康复啊……

坐在她斜前方的一个男生忽然回过头，皱眉看着她，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到最大，一阵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窗边的同学一个激灵。

“陈建，你干什么呀？冷死了。”

“通风。”

陈建没好气地冲她道。

李苏画本来就头晕，被冷风这么一吹，更难受了，好像有一团浆糊在脑子里翻搅。

“通风也用不着把窗户开这么大啊？”

女生被他这幅态度戳中怒点，不甘示弱地理论了起来，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你也不看看外面现在多少度，跟制冷机似的，把靠窗的同学吹感冒了怎么办？”

“班级管理制度上规定要勤通风的啊，不信自己去看。”

“我没说不能通风啊？”

眼看事态要升级，曲静赶紧过来拆火：“先别吵了，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说。”

与此同时，李苏画还在咳嗽。

见人一多，陈建口风一转，委屈道：“我也是为了大家好，下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在这种关键时期被传染感冒，还让人怎么复习？”

除了李苏画，班上感冒的还有另外两位同学，只不过他们的座位都在班级中间，开窗通风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影响。

四舍五入，球传到了李苏画脚下。

“这……”

曲静六神无主地看向众人。

作为班级的领导者，这种时候不管怎么选都会得罪人。

“还是开一会窗吧，不能因为一部分人就害了大家。”

“可是坐在窗边真的很冷啊。”

“没办法，座位也是轮换的嘛。”

这时候，曲静忽然看见了从后门进来的祝成真，像是发现了什么救命稻草，眼前一亮。

众人发现了她目光的转向，也随着她一并看向后排。

祝成真若无其事地把两个水杯放下。

“快上课了，都回座位。”

“班长，你来评评理，最近感冒生病的人那么多，空气里到处都是病原体，我开窗通通风怎么了？”

陈建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李苏画。

祝成真不予置评，上前把窗户关了一半。

“这样可以吗？”

刚刚和陈建吵架的女生摊了摊手，“我没意见了。”

哪知陈建不依不饶，又把窗户打开，还指点江山道：“不行，你这样还不如不开，根本就吹不走病菌。”

“不是，你什么毛病啊？窗户开这么大，没事人也会被吹感冒啊？”

两人又吵了起来，同学们坐在座位上接着看热闹。

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前排吸引的时候，李苏画开始收拾书本和作业。

祝成真敲了敲窗户，示意众人安静。

“别吵了，举手表决。”

曲静反应过来，组织大家投票。

投票很快有了结果，不希望开窗的同学略微多些。即便有点同学不想表态，经由陈建这么一闹，也纷纷倒向了反方向。

少数服从多数，口口声声“为大家好”的陈建这时也没了声音，回座位自习去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祝成真才发现李苏画不见了。

-

是的，我们的女主角又出逃了。

这次还带了家当，课本作业笔袋零食草稿纸……一应俱全，哦，还有手机。

从下午放学到晚修开始前，会有一些人在偏僻的小楼道自习，起初是背书，背书背累了就从别处搬了椅子来坐，后来觉得手举着书也好累，干脆再搬一张废弃的桌子来，久而久之，楼道里就多了很多这样的“独立自习室”，没人署名，自行取用。

李苏画之前被太妹找麻烦，也是在类似的地方。

结果她死性不改，兜兜转转又从别处绕了回来，从空教室搬来了一套桌椅，开辟了一片空气清新、风景优美的小天地。

如今寒风肆虐，来楼梯道这种风口学习的人也少了。

李苏画转着笔，日常纠结英语阅读题选项，转着转着就开始走神了。

啊，流鼻涕了。

李同学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给。”

一包抽纸忽然递到了眼前。

“谢谢……我操！”

李苏画吓了一跳，一扭头，只见祝成真站在楼梯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来干嘛？”

“水杯，纸巾。”

祝成真垂眸，把两样东西依次放在桌子上。

“……谢谢妈。”

“你是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特地跑到楼梯口吹风？”

“教室里太闷了，我出来凉快凉快。”

李苏画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祝成真眯了眯眼。

“没人说要赶你出去。”

“我自己想出来的。”

李苏画若无其事地拆了包小熊饼干。

“吃吗？”

“……”

该说她倔还是心大。

“陈建说得对，快考试了，我不想传染大家。”

李苏画往嘴里丢小熊，一口一个，解释得有理有据。

“是我考虑不周，感冒了应该回家晚修才对。”

听上去像是顾全大局的真心话。

然而，祝成真心里明白，这家伙只是孤僻症又犯了而已。

觉得自己是半途加进来的，融入不了班集体，拉低平均分，一身坏毛病，干什么都只是在拖后腿。

若是放任不管，长此以往，这种逆反心理只会越来越严重。

“……”

祝成真忽然开始帮她收拾东西。

李苏画完全没料到他的行动，表情微怔。

“祝师傅这是演的哪一出？”

“蚂蚁搬家。”

“……”

“这里太冷了，换个地方说话。”

祝成真拉上书包拉链，径自帮她提上，“我有一些好康的。”

“好康……是新游戏喔？”

“比新游戏还刺激。”

一路上到顶楼，拐角处有一间活动室上了锁，稍微有些陈旧的痕迹，祝成真掏出钥匙，低头开门。

短短几秒钟，李苏画的脑海里划过无数种可能性。

带她来看电影？谈人生？辅导功课？说教？

还是……

门开了。

祝成真走进漆黑的教室，摁开头顶的白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