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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回到休息室的萧飞也是累得够呛,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整整40分钟的节目,在台上连哭带笑的,真真应了郭德强那句话,买了大力气了。
今个天气也热,天桥剧场虽然装了空调,可毕竟照顾不到每个地方,站在台上演出,因为光线的问题,还得开着灯。
试想一下,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脑袋上顶着好几个小太阳说相声是什么滋味儿?
刚才萧飞站在台上,说到后面,脑袋瓜子都一阵阵的犯晕,台下什么情况都看不清楚了,就觉得一片白茫茫。
亏得他身体好,要不然能直接在台上中暑了。
萧飞还算好的,看看乔三木就知道了,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大褂都被汗给浸透了,直接粘在了身上。
原本一脑袋羊毛卷也被汗水打湿了,贴在头皮上,说不出的滑稽。
“行了!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乔三木正喘着呢,闻言一愣,道:“师哥!师父说了,演出没结束,不能换衣服,得预备着万一有需要救场的时候,随时都能上得去。”
记得倒是挺清楚。
萧飞呵呵一笑,对乔三木这种态度还是非常欣赏的,相声艺人就得有这种意识:“行了,今个肯定没有需要救场的,快去换了吧,我瞧着都难受,师父要是说你,你就往我身上推。”
乔三木一听,跟领了圣旨一样,赶紧赶紧挑帘出去了,他这一身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自己也难受啊!
“累不累啊!?”
乔三木刚出去,报完幕的佟筱娅就进来了,刚才看萧飞说相声确实很开心,可是,看着萧飞累成这样,她也心疼的不得了。
“还行吧!老段子说起来就是费力气!”
萧飞说着,接过了佟筱娅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
休息室里新装了空调,待了一会儿,明显感觉舒服多了。
要是放在以前,屋里就一个吊扇,吱吱呀呀的,屁事都不管。
这时候,乔三木换好了衣服,跟着栾芸博、潘芸亮等人也都进来了。
“师哥!嫂子!”
萧飞笑道:“你们不去前面听活,跑这儿来干什么啊?”
“嘿嘿!”
烧饼笑着,凑到了跟前。
“师哥!您给我们说说活呗!刚才听您的段子,可真过瘾,师父和曹师哥都说过这段《哭四出》,我觉得就您说的最好!”
这缺心眼儿的玩意,跑这里来嚼他师父的舌头根儿,没瞧见郭家大公子林君还在门口站着呢。
这要是回去打个小报告,郭德强听见了或许没什么,可要是让曹芸伟听见了,能有他的好?
曹芸伟最烦的是什么?
就是听见有人说他不如人。
乔三木也说:“师哥!刚才在台上,您可真把我给吓坏了,好些东西,对词的时候都没有啊!全都是您新加进来的,我差一点儿就接不住了。”
“想什么呢,对词的时候,要是一字一句的全都准备好了,那还叫相声吗?那叫新闻联播。”
萧飞说着,拿过他的折扇,手一抖就打开了,放在身前轻轻的摇着。
“还有,我要是提前都让你给准备好了,到时候,你还能有那种真实的反应吗?”
乔三木一怔,什么意思?
他没听明白,一旁的栾芸博听明白了。
在郭德强的徒弟当中,他虽然不是最早和萧飞一起搭的,但却是搭档次数最多的一个。
萧飞的现卦,有的时候,也让他措手不及,甚至直接能楞在在台上。
可是等到下了台之后,再一琢磨,好像他当时的那种反应,反而会让包袱的效果更好。
现在听萧飞说了,栾芸博才反应过来,敢情包括他们的反应,萧飞都提前设计好了,就等着现卦抓出来的时候,让他们自己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这可真是把相声都玩到家了,不光要设计包袱,推敲好每一句词,就连搭档的真实反应,甚至连观众的反应都给算到一处去了。
难怪连郭德强都时常的感叹,萧飞是相声门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呢!
“记住了,相声没有固定的模式,更没有固定的台本,小潘,小孔,我平时让你们把转天要说的段子,台本准备出来,为的就是让你们在写的时候,自己思考,看看哪一句话应该在什么地方出现才合适。”
“站在台上说相声,你不光得考虑你的平铺直叙,三翻四抖,包袱该在什么地方,更要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都考虑进去。”
众人闻言,赶紧打起了精神,这可是长能耐的时候。
师兄弟们愿意听,萧飞也愿意说,像这种舞台经验的传授,其实才是最宝贵的。
“比方说,你今天说一个《打灯谜》,谜面刚说出来,底下有个观众直接把你的谜底给刨了,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啊?
直接死台上了呗!
有些人下意识的看向了孔芸鹏。
这种情况还真的出现在德芸社的舞台上,就是前些日子,孔芸鹏跟着李文峰先生上台说《打灯谜》,他刚说出来一个谜面,底下就有人搭茬儿,连着刨了好几个。
最后孔芸鹏都傻眼了,他也没遇上过这种情况。
也就是现在的观众,真心喜欢德芸社,对德芸社的年轻演员更多了几分宽容,不然的话,真要是让观众给赶下去,孔芸鹏这辈子都别想再登台了。
因为,观众不会再认这个人。
观众刨活确实不对,可人家是买票进来的,是台上演员的衣食父母,就算观众不对,该站出来圆场的也得是演员。
最后那件事还是李先生连连跟着观众讨情,才算是圆了过去,不过最后的演出效果,自然是没法说了。
下了台之后,孔芸鹏连着两天都没缓过来,背地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小孔!我不是说你,而是让你长记性,在遇到同样的情况,你该怎么办?”
“师哥!我……”
他要是能想得出来办法,也不至于别扭这么多天了。
萧飞也不难为他:“其实这事也简单,观众不是能猜吗?行!那我就让你猜个够,台底下多准备一些有意思的,难的谜语,真要是有人刨你,你在台上就直接反击,把最难,最有意思的谜语说出来,让他猜,他要是猜不出来,看他还好不好意思刨活!”
刨活!
基本上可以说是,德芸社的演员人人都遇到过的状况,包括萧飞,他也遇到过观众刨活的情况。
碰上了怎么办?
傻在台上?跟着观众互怼?
真要是那么做的话,这个演员将来无论怎么努力,也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了,因为少了临场应变的能力,根本就称不上一个合格的相声演员。
要想办法将困局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东西,不但不能埋怨观众,更不能怼观众,而是要做到,我反击了,你就算是不乐意,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还得乐呵呵的听我把这一段相声说完。
这才叫本事呢!
最难堪的一次,还要数郭德强在台上,底下有一个喝多了的观众,突然也不知道抽什么疯,对着台上的郭德强破口大骂。
骂的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修行了几十年的老和尚听见了,都得动了嗔念。
当时有些观众都看不下去了,对着那个醉酒的观众大声呵斥。
郭德强不生气吗?
估计当时郭德强都快气炸了。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急脾气,真要是遇上个指着他鼻子骂娘的,能直接动刀。
但当时,郭德强在演出,就算是再怎么生气,他得对得起其他的观众,所以忍下了。
不光忍下了,一番话说出来,将那个耍酒疯的观众安抚住了,事后酒醒了,特意跑到后台低头认错。
还有当年演出,底下就一个观众的事,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儿的都能在台上哭出来。
趁着这个机会,萧飞也是能教的,就尽可能教给这些刚入门没多长时间的师弟们。
这些师兄弟未来都是德芸社的中流砥柱,萧飞也盼着他们能尽快成长起来。
等他们都能挑大梁,也就到了德芸社一飞冲天的时候了。
“另外,小孔,你最近这两次开场,说的活都不响,自己琢磨过原因吗?”
孔芸鹏被二度点名,低着头不说话。
“我说你,你还别不愿意听。”
“师哥!没有,没有!”
孔芸鹏连忙否认,自打进了德芸社,就数萧飞对他照顾的最多了,平时台下帮着溜活,基本上就是萧飞,而且第一次上台,都是萧飞领着上去的。
要是没有萧飞的话,估计他现在还跟着岳芸龙一起搬桌子擦地捡场呢。
对萧飞,他的心里只有感恩。
“师哥!我真没不愿意,我知道这两次的活使泥了,都是我的问题,可是,师哥……”
“甭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
萧飞笑着摆了摆手。
“你是不是觉得是活的问题,两回说的都是老段子,而且还都是文哏,里面的包袱本来就少,而且这两个段子在台上都快被说烂了,你提上一句,观众都知道下面的词,所以才不好笑。”
孔芸鹏目瞪口呆,他心里想什么,都被萧飞给说了出来。
可是……难道不是这个问题吗?
萧飞没直接说,而是看向了潘芸亮:“小潘,你给小孔解释解释。”
潘芸亮闻言,忙道:“师父让我们一遍一遍的说这些老段子,其实就是在磨练我们,只有把这些老段子说好了,通过这些老段子把观众说乐了,才能把能耐磨出来。”
“听见了吗?”
面对着萧飞的目光,孔芸鹏又低下了头。
佟筱娅在一旁看着,赶紧说了句:“有什么要教的你就痛痛快快的说,看把小孔给难为的,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嘿!这还没过门呢,就知道疼师弟了,是不是还打算老嫂比母啊?
萧飞笑了,接着说道:“段子确实老,有的段子都是百十年前传下来的,同样的段子,那个时候说出来,观众们会笑,但是放在当下,观众就笑不出来了,是段子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相声段子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能不能将这些段子发扬光大,是咱们这些徒子徒孙的事,段子老没关系,你自己往里面添新东西啊,就拿刚才的《哭四出》来说,老先生的录像,你们肯定看过,郭师叔,还有小伟也在德芸社说过,你们再琢磨琢磨,我们每一个人说的,有完全一样的吗?”
之前无论是郭德强,还是曹芸伟,在说这一段的时候,都要做出一些调整和修改,只是不像萧飞这样,直接动了大手术,给改的面目全非,除了最后的梁子还在,其他的基本上有80%的内容都不一样了。
“记住喽!相声段子是咱们的饭碗,可不是师父递到你们手里,就能稳稳当当接住了的,想要拿着这个碗吃饭,你首先得把这个碗变成你自己的,要是随便一个人都知道你这碗口什么样,底什么样,上面烧的是什么花,你们想想,碗还能算是你们的吗?”
萧飞的话,让屋里的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沉思,萧飞的话并不深奥,稍稍琢磨一下,任谁都能想明白了,区别只在于,谁能当真将手里的碗变成自己的,谁手里的碗最后会摔碎了。
“行了,哥几个,都好好琢磨琢磨吧,不光是小孔的问题,其他人也都有,别瞧不上这些老段子,能隔着百十年传到今天,自然有它传下来的道理,真要是个不灵的,这么多前辈老先生们能瞧不出来,还能一直往下传?”
萧飞说着也站起身,歇了一会儿,他感觉缓过来了,只是说了这么多话,嗓子又有点儿不痛快,出去透口气。
“师哥刚才说的,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烧饼还是一脸的困惑,萧飞的话,他听得似懂非懂。
“我……”
孔芸鹏见烧饼看着他,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听明白了,可是又好像是没听明白,心里有些盘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啊,还是先琢磨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