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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深巷,朱红门漆,院内小楼二重,中庭一潭清池水,莲开并蒂,圆叶轻浮,叶下红鱼几尾,悠哉游哉。
一名小童带着男子穿过游廊,来到了正厅。
“请您稍等,我先去请我家主人。”小童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说话做事却很老派。
男人点了点头,看着他从一侧的木梯上了楼,楼上隐约传来女人清如鸣佩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绿色旗袍,头戴红玉簪的女人身姿婀娜地走了下来,小童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本古旧的书。
“您好,让您久等了,听小童说,您想跟我做交易?”女子笑意盈盈地请他入座,抬了抬手,小童将古书置于茶案之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男人局促地坐下,神情有些紧张:“您好,我也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不太确定,如果打扰了小姐——”
女人眨了眨眼,笑着打断他:“唤我翡音即可,先生姓什么?”
“我姓李,我叫李振。”男人回答。
“先生放松,不必如此拘礼。”翡音劝慰地看着他,“我已让小童去烧热茶,等先生喝点茶水润润喉,再听先生讲故事。”
“哦,好、好的,谢谢翡音小姐。”李振微微放松,身体往后靠了靠,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两人刚说完话,小童就端着茶盘走了进来,给二人奉上热茶,收了茶盘,静静地站在翡音身后。
勾勒了青花的茶碗里,茶叶状如雀舌,色泽嫩绿,一股茶香随着热气的蒸腾,飘入鼻中,顿时让人神清气爽,精神一振。
李振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口,略微发烫的茶水流入肺腑,反而察觉到一片清凉,暑意顿消。
翡音端起茶碗,捏起碗盖撇了撇浮沫,轻啜了两口,见李振快要喝完,也放了下来,温和地询问到:“李先生找我,可是有什么新奇故事?又想用故事换取什么呢?”
李振形容憔悴,双手紧紧交握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美妙的记忆,语气沉重:“不知道翡音小姐有没有听说过火匣子?”
翡音微微睁大双眼,颇感兴趣:“火匣子,那是何物?”
李振苦笑一声:“火匣子是我们西南方某些山区的叫法,别处不多见,其实就是装着婴孩尸骨的小木盒。”
“故事得从去年中秋说起,那一天,我跟堂兄弟一起回了李家村……”
李振的老家在落后的山区,名叫李家村。
李家村地处深山,交通很不方便,以前要回村,他们得从城里坐两个小时大巴车到镇上,又坐四十分钟的小客车到山脚下,最后还得走上三四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所以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很少回去。
后来家乡修建了高速公路,水泥路又铺到了老家门口,再加上老家山清水秀的,大家都很乐意回去玩一玩,爬爬山、避避暑什么的。
李振平时很少回去,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村子里看看老人,走走亲戚。去年中秋节,他跟几个堂兄弟一起,开车回老家。
山路陡峭,车开到一半的时候,轮胎打滑,陷进了公路里侧的泥潭里,兄弟几个下去推车。
轮子陷得深,他们费了半天劲儿都没抬起来,坐在路边休息。
“唉,你们快看,那是什么?”堂弟李阳从小就在城里长大,甫一进山,看什么都新鲜,此时就指着对面山上的一处石崖发出了疑问。
年纪稍长的堂兄李平,一直在村子里读完了小学才被父母接进城里,因此对这几片山还算了解,他望了一眼道:“那是以前的人住过的山洞,外面还砌了好高的泥墙呢。我小时候跟着我爸砍柴,就在那儿歇过脚,地上全是地牛儿钻的洞,我掏了一下午都没掏完。”
“地牛儿是什么?”李阳被他说的不曾听过的名词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追问道。
“地牛儿你都不知道?”李成藐视地看着李阳,啧啧两声,“城里的娃啊!”
“地牛儿,害,就是喜欢在灰堆里打转儿的小虫子,你要捉它的时候,就拿根小树枝,顺着灰窝儿转”
李振小时候玩过地牛儿,深感无聊,对他们讨论的话题并不感兴趣。他望向远处的山峦,每一座山上都有大大小小的崖洞,以前听老人说,村子遭到入侵的时候,他们就把好多东西都藏在了山洞里,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取出来。
太阳快落土的时候,几人终于把车推了出来,赶在天黑之前进了村。
说实话,要是天黑了他们还在外面,不知道得吓成啥样。
早些年,村子里的人还很多的时候,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大院子,家家户户都住得很近。但是乡下条件落后,后来大家有了钱,不是搬到镇上,就是搬进了城里,村里的好多院子都荒废了。
以前一个院子里住三四家人,年节的时候好不热闹,现在人少了,一个院子就一两户人家,还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到了晚上,树影重重,几百米才看得到一点灯光,山上还有野物的吼叫声,简直吓死个人。
进了村,兄弟四人都各自回了家。
李成和李平都住得远,李成住在对面山湾里,李平隔了座山头,只有李振跟李阳得比较近,两家往上数五代是同一个祖宗,院子也只隔了三十米远,一个在山坡上,一个下面点儿。
李阳家里没什么人,他爸妈和奶奶都在城里,只有爷爷跟他们关系不好,又是个老顽固,一个人住老家。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李振的爷爷还特意去把他们爷俩叫了下来,一起吃团圆饭。
李阳下来的时候提着一只野鸡,高兴地说:“爷爷今天打的,让你尝尝鲜。”
他拍了拍在李振的肩膀,小声说:“就知道振哥你们会叫我们下来吃饭,我们火都没生,一直等着呢哈哈!”
李振无奈地摇了摇头:“快过去端饭!”
堂兄弟里,李振跟李阳的关系最好,不仅因为两人性格合得来,也因为两家平时走得比较近。
李阳的爷爷叫在他那一辈里行四,是老幺,李振的爷爷行二,是二哥,做哥哥的一向爱护弟弟,李振听他爷爷的话,也对年纪小点的李阳格外照顾。
吃完团圆饭,李四爷因为喝多了老白干犯困,被李振爷爷送回去睡觉了。
李四爷一个大老粗,家里从来不收拾,床铺也只有一个,李阳回去没地儿睡,干脆就留在了李振家。
李振奶奶早就给两个孩子收拾了屋子,方便他们歇息。
老山上没有信号,玩不了手机,对于常年熬夜的两个年轻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两人硬生生捱到了十点半,才有一点点困意。要睡觉的时候,李阳又非要拉着李振出去上厕所。
“你自己去,电筒在桌上,灯绳在后门口,你拉一下就行。”李振拒绝道。
“哥,振哥,我害怕……”李阳哀求道。
李振翻了个白眼,没办法,拿起桌上的手电筒陪他出去了。
上完厕所,李阳刚走出猪圈,就腿软地扶在了圈门上,吞了吞口水,指着巷口满脸惊悚地问:“振哥,你看看,那儿是不是有个小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