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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帛上,浅墨画叶,深墨勾枝,滕黄添花,就差最后几画时,却顿住手笔,分了神。见我失神,语气回暖的翁斐轻唤了一声,“逢春,在想什么呢?”
我赶紧重新提笔,“臣妾在想要不要加点朱磦在藤黄之上,将银桂改成丹桂。”
“妙哉,丹桂馨香更浓,人看了这幅栩栩鲜活的画,或许就能联想到金秋香气扑面之感。”
我莞尔笑着,专注起来,将后续完成。笔墨被风干后,翁斐命小旻子把画裱了起来。小康子领着三个手捧器玉的小太监迈入店内,施礼后恭敬道,“皇上,这是内藏库里挑选出来的三样宝贝。您看看,恩赏哪件给霍宝奉大人作为成婚的贺礼比较好呢?”
翁斐粗略看了一眼,“就选这兽面浮雕鸟纹玉琮吧。”
小康子拍着马屁说,“皇上选的好啊,这玉琮产自和田,贵重不说。顺着肌理雕饰成兽面、鸟纹,栩栩欲活,还很值得观赏。霍宝奉大人必会什袭珍藏的。”
我有些诧异的扬眸,“霍宝奉要成婚了?”以前也不曾听说霍宝奉有提前定好的姻约啊。霍风才削爵没多久,谁肯在这时候将女儿嫁去霍家?
小康子忙应道,“霍宝奉大人要迎娶的是徐柘大人家的庶长女徐玉姣。徐家姑娘才德兼备,在京城颇有美名。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倾,多亏了咱陛下的赐婚,让霍家如获至宝啊。”
若霍风还是指麾千军的尊贵王爵,按照霍家母女三人的一贯性子必是瞧不上徐家庶女的。徐柘是皇上一手扶持起来的近臣,家中除了这位庶长女,其实还有两个未出阁的嫡女。但徐家以嫡女年龄太小,且长姐未嫁哪有小妹先成婚的道理将试图求请皇上换嫡女的霍夫人和穆太君打发了回去。
见翁斐选好了贺礼,小康子又递上一份文书,“皇上,这是赏赐给尹元帅之子尹锦在京中的宅子。地段甚好,紧邻左丞温箴大人家,另外,还附奴契若干。”
温箴是皇上的表舅。前些年因为温家落败,他也遭牵累,被贬谪去了泉州。后来皇上登基,才将他调遣回京,一路高升至股肱之位。
我再度诧异,“尹釜元帅的长子要住在京城?”
翁斐转身坐在炕案旁,“这是尹釜自己上奏的请求。尹锦是可塑之才,在京城为官,从六品做起,历练几年是好事。”
正说着,一小太监从屋外进来通报,“皇上,您今日约了晋王爷、温左丞一同用午膳。他们现下已在殿外候着了。”
我识趣道,“既然晋王爷他们来了,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留下一起用膳吧。御膳房今天中午做了你喜欢吃的瀛洲牡丹玉虾。”
翁斐宣召他们来,必是事出有因,也许会议政。他不介意我在旁听,不代表温左丞他们会觉得妥当。于是我婉拒道,“皇儿还等我回去呢。离开太久不见我,他又该闹了。”
“那做朕的銮舆回去吧,朕让小康子送你。”
出了御书房,我与恭候在门外的两位打了照面,简单问候后便起驾回宫了。行至御花园时,经过一条杭菊蜿蜒铺开的石子路。这杭菊产自江浙桐乡一带,既能药用,疏散风热,又能观赏闻香。纤柔洁白的瓣,素黄淡雅的蕊,在万物将凋的时节独自盛产,分外动人。或许同出自江南,让我想起了早早入京住下的武玉书。
我问小康子,“关于选秀一事,户部筛出来的花名册,有多少人参选?”
“大约二十八人入选。明年开春仍是太后代为主持,想必户部早已将花名册呈去了宁康宫。”
又过几日,我与赵姝环随太后出宫。太后一改往常带着豪奢仪仗出行的习惯,命我们着寻常妇人的衣裳即可。陪着太后祭拜完亡母,前往红螺寺时大家的心情也不必装的那么压抑了,渐渐有了几分微服出游的乐趣。赵姝环一直无儿无女,早就听说红螺寺灵验的她对此心心念念了许久。见太后愿意带自己出来,又以为太后心里到底是挂念着她的。
红螺寺的石阶上,路过的香客们轻声细语,有妇孺成群,亦有夫妻结伴。一旁还种着许多石榴树。如今虽早过了红石榴丰收的季节,但绿叶萌萌,依旧茂密。赵姝环做出一副明理宽仁的样子,故意道,“太后娘娘此行心意虔诚,定会得到菩萨庇佑。明年开春就该为皇上充盈后|庭了。听说那些个秀女皆出生祥钟华阀之家,各个健康出挑,定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最快入夏,就会传来兰梦之征呢。”
赵姝环未必是真大方,未必就真能接受家世与自己不相上下又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宫争宠。或许,仅是想让我过不舒坦罢了。毕竟,她根本无宠可瓜分,新人入宫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就是我。
太后似乎听出了赵姝环的弦外之音,闷哼着睇了眼她,然后看向我,宽慰说,“新的秀女入宫你们也不必担惊受怕,危若朝露。你们各有各的依仗。何况,皇帝也不是见色忘义见异思迁之人。不然早在三年前就该纳一群莺莺燕燕入宫了。”
走了几十步上坡路后,太后气喘吁吁的对领头的护卫道,“哀家许久没走那么长的路了,等会儿在红螺寺祈完福,请寺内的主持大师为哀家安排间禅房小憩吧。”
快要到寺门时,一阵西风吹,摇落黄金雨,桂子泄了一地。抬头遥望前方石阶还有多久到尽头,却见一仪表轩昂的年轻郎君搀着自家有孕的夫人迎面下来。猝不及防的相遇,使我心口一颤。我默默垂下头,而他见我与太后一行人穿着寻常裙裳,便直接带着胡云瑢去了阶边桂树下背过身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