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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
李良堡摇了摇头,“不是太后娘娘,但此人确实跟太后娘娘沾亲带故。”
“到底是谁?你且明说吧。”
李良堡见远近皆无路人了,终于敢道,“是之前的晟王妃尹相莲啊!”
我愕然瞪大眸子,“她不是被剥去了王妃服制,去了苦寒之地要流放二十年吗?”
“是啊,正因如此奴才也纳了闷了,不敢到处说,只能先勒令疠所外的线人保守如瓶,以免招惹杀生之祸。”
“你做得很好。”
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把本该去服极苦之刑的尹相莲堂而皇之的藏匿在京城?难道是太后瞒着翁斐动用了关系?不应该啊,若太后暗中偷梁换柱,救下尹相莲,尹家为何还会与太后生出矛盾?难道是她们为了麻痹翁斐和朝廷,故意装出嫌隙离心的样子?
我思忖了一会儿,又追问道,“咱们的人可知道尹相莲后来的去向?”
“哪里敢去跟踪啊,娘娘您给他定下的任务是叫他盯紧疠所内的风吹草动,他若是好奇追了出去,岂不就是擅离职守了。”
虽然不知尹氏的去处有些失落,但我仍尽量保持是非分明的态度嘉奖道,“好吧,他做的很对,你今日出宫去替我好好赏他,犒劳他这段时间的辛苦。”
“放心吧娘娘,奴才准办好此事儿,不会亏待能尽心为咱们效力的人。娘娘您说过,您的用人之道无外乎两个词儿,长远和任劳。对办事积极,忠诚可靠的奴才要行赏善待,让他们甘心追随,换取长久效益,奴才铭记于心。”
到腾龙殿时,翁斐正在看百里涟从陕甘方向呈报的奏章,桌上的翠云雪莓山药泥还未曾开动。
见我到了,他才放下奏章,对我道,“可算来了,再晚些到,这翠云雪莓山药泥的冰沙都快要融化完了。”
“皇上若是渴了馋了就尽早吃嘛,下次可不准等我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御膳房发明的新吃法,朕想等着你一块尝尝鲜。”说罢,他起身至桌旁,拿起勺羹,将第一口喂到我唇边,“碗中的冰沙是冬天的时候从长白山山涧开采来的结了冰的纯净山泉水,一直藏在冰窖里。你尝尝,味道可还甘纯?”
我细细品,感受着冰沙在唇齿间的细密柔化,然后点头赞道,“泉水冰凉甘甜,加上山药泥的细密软糯,碾碎成酱的莓子的适口酸甜和芳香,口感可真是妙啊。”
听我绘声绘色,翁斐也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沾满莓酱的山药泥。他品尝后道,“果然不错,下午让御膳房给来朕这儿议会的大臣们也准备一些。”
“皇上下午还要召集大臣们议事?”
翁斐点点头,没有就此话题多说什么,只是转而说起了王学英,“这叶知秋尸骨未寒,太后昨日就来找我,怀疑之前淑妃与叶知秋向京中贵妇贵女们捐讨的银子是叶知秋监守自盗了,想要剥夺曾经给予她的公主封号,将其贬为庶人。”
这事儿,我自然晓得的,太后前些天就问过我的意思,我问,“那皇上你怎么想?”
“朕觉得甚好。”
是啊,叶知秋本来就不是翁家人,公主的身份还是在太后误以为是自己私生女的前提下给的封予。自个儿跟别的野夫生的孩子,怎么配享皇女之权呢?翁斐本身就膈应这个事情。当初同意太后的荒唐作为,也只不过是权衡了形势后选择。于是,尽管这个案子疑点重重,缺乏证据,也以叶知秋自盗善款盖棺定论了。
连着几日微雨,天气凉快了许多,我刚将太后从颐和山送回宁康宫,正要打道回府,就见小径旁隐逸潮湿的地方生出了许多青苔,附缀在假山石的阴影间。觉得可爱,便忍不住驻足停了下来,仔细观察,“缘阶如漠漠,泛水又绵绵,若此刻出现一只篆愁君,最是相衬。”
随行的李良堡见我不舍得走,便笑道,“娘娘要是喜欢得紧,奴才这就把它成片挖下,正好用它当护盆苔,造个山水古树的盆景。看娘娘您是中意清流杨柏,还是葱郁老榕?”
“遥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多么幽深怡人的意境啊。就让它留在这儿吧,好供有心者欣赏。再说了,咱们漪澜殿的庭院里,太湖假山后头不也有一小片青苔吗?也不必觊觎这里的。“
“还是娘娘恢廓大度啊,奴才这点子觉悟,只懂得讨主子开心,竟没想到独赏不如众赏的道理。”李良堡顺坡下驴。
“你啊,也是个能说惯道的。”我不禁笑了,又轻声问他,“方才与太后娘娘赏景时旁敲侧击,本宫觉得她似乎对尹氏藏匿在京中一事并不知情。咱们的眼线那夜可是看错了人?”
“奴才以为应该不至于看错人吧”李良堡挠了挠头,言语间也有了五六分不确定。
今夜依旧细雨绵绵不停歇,当我在腾龙殿沐浴完时,勤政殿那边依然灯火通明,大概是翁斐仍在里头忙碌呢。我闲着无聊,本想去他御案后头的书架上取一两本书来看,却无意间瞥见了台面上百里涟前些日子寄来的奏章。
这个叫百里涟陕地巡抚,之前我才入宫的时候并没怎么听说过他,因在御前待久了,偶尔在翁斐的桌面扫一眼,见这个名字出现的频次多了,慢慢便眼熟了。心生好奇,遂忍不住翻看了一下。
粗略一扫,这家伙写的是行草书法,颇有赴速急就,纵任奔逸的气势,仿佛将此人直白潦狂的性子呈现在纸上了,难怪翁斐总骂他放肆不听训。可是认真细读,却发现他的字里行间始终秉着至诚恭敬的态度。这倒与我心里不羁不恭的形象相违和了。
“怎么看的那么入神?”翁斐微微含笑,不止何时立身在门槛外。
折子悬在半空,我倥偬抬眸,“是臣妾僭越了。臣妾本想在架子上寻本书看,但见案前有陕地巡抚百里大人递上来的奏章,于是就被吸引了目光。虽从未见过此人,可却总有耳闻,便好奇多看了一眼。”
翁斐肩上湿了一小半,大概是斜风送雨,伞也兜不住。他走向我,轻声道,“百里涟是个容易惹人嫌的,在京中老得罪人,连朕都敢冒犯,赶去外地最好,大家都清净。”
我双颊浮上笑意,前去挽着翁斐的胳膊,将他拉去南侧的御池房,“若今日没看这份折子,我大概也会和群臣一样,以为皇上是厌弃了百里涟‘不懂做人’,才会把他赶去陕陇。”
翁斐随进了御池房,一边抬手解扣,一边饶有兴致地问,“哦?怎么说?你在折子里看出了什么”
我替翁斐宽衣,嘴上不忘先为自己讨个赦免,“皇上得答应臣妾,不怪臣妾妄议前朝是非。”
翁斐点头应允后,我才道,“臣妾原以为百里涟是个目无尊上的,可是他亲笔敬上的奏章里态度谦卑真诚,与传言中相差甚远。这折子虽是汇报陕地近期的军务情况,但题眼不离尹家。联合之前听说过百里大人多次弹劾尹釜元帅的消息,臣妾便斗胆猜想皇上指派百里大人去陕地并非是因为嫌弃他,想他滚得远远的,而是”
后半句话我还未脱口,翁斐的唇便堵了上来。
他身上只剩下里衣,靠近我时我隐隐能隔着薄衫感受男人炙热的温度。“朕的这点心思都被你看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