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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宴办的随意, 项宜又特别忙碌,是当真把这位大爷忘了。
项宜只看着男人一脸的怒怨之色,心虚得不行。
偏偏这个时候, 院内传来了谭建和杨蓁的说笑声。
那笑声一传来, 项宜几乎能察觉到男人周身的气都不一样了。
谭廷瞪着脸前的人。
“连谭建他们你都请了, 就没请我是吗?”
“不是 ”
项宜该怎么告诉这位大爷,谭建和杨蓁是恰好撞进来的,她没有特意不请这位的大爷的意思。
她只是一时忙乱, 把他忘了
但这话就更不能说了。
项宜看着快气炸了毛的这位大爷,连忙轻声问了一句。
“那我现在请大爷前来行吗?”
她现在想起来问他了。
但谭元直可不食嗟来之食, 正要说一句“不行, 晚了”, 却又听见她嗓音极柔地补了一句。
“大爷能来,我只觉得, 比什么都让我欣喜。”
她小意温柔言语,谭廷要说不行、要继续生气的话, 就这么被封印在了口中。
他没说出拒绝的话来, 只是气哼哼地看着他, 恰好在这时, 墙内院中传来了道士询问的声音。
道士的声音一出, 谭廷更不能拒绝了。
不然, 岂不是遂了道士的意?
项宜见他虽还生气,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连扣住自己腰身的力道也撤下了几分。
项宜可不敢再怠慢, 轻轻拉了他的手臂。
“大爷晚间一定没吃饭吧, 宴席刚开始, 大爷快点吃些吧。”
谭廷低头看着人, 见她又是一副乖顺的模样,还能猜到他没来得及吃饭,心下火气终于卸下三分。
他松开了她,哼哼两声站着没动,她就已经甚是贴心地握了他的手。
温柔如夜风的女子嗓音,实在令他再说不出旁的来,只能顺着她,同她一起去了宴席。
他突然到来,众人自然都是惊喜,谭建更是惊得睁大眼睛。
“大哥竟然也来了?”
谭廷听了这话,险些气得仰倒。
一个两个都把他抛在脑后了
谭建说完那话,就觉得不太对劲了,紧接着就得了一个极其不善的眼神,接着听见他大哥嗓音沉沉的一句话。
“我看你明日起,还是继续回书院读书吧!”
谭建:“ ”
哭了。
杨蓁快生了,他只想在家里陪陪娘子而已。
好在他下一息就看到了大嫂投过来的安慰眼神,谭建心中大定。
嫂子会替他说话的!
顾衍盛也同谭廷见了礼,李程许还问了谭廷一句。
“元直明早不去衙门当差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项宜也想问,她没想起来这位大爷,主要原因便是觉得他每日都要上衙,不得空闲。
但谭廷也连续上了好些天的衙门了,他随便道了一句。
“明早去晚些也无妨。”
说话间,众人都落了座。
谭廷自然坐在了项宜身边。
这流水宴是顾衍盛特特找了工匠做成的流觞曲水的样子,众人落在流水两旁,身后高树枝桠上都系了明灯,连流水之中也放了莲花小灯,四下里亮堂堂的。
隐有流萤在草丛里上下飞舞,夏末秋初清凉的风吹来,安静祥和里伴着热闹。
顾先英他老人家也来了一趟,只是他老人家身子不好,露了面就回去养着了。
众人都放松起来,各自小声说话闲聊。
项宜给身边的人连着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尽挑了些他爱吃的口味,放进他的碟子里。
“大爷明日还要上衙吗?”
谭廷看了她一眼,“那宜珍想不想让我上衙?”
这个问题项宜知道答案,她小声笑,“自然是不想的。”
话是这么说,但谭廷总觉得她根本就是特意回答他的,根本也不是真的想他。
他哼哼,没动筷子,只是喝了杯桃花酒。
脾气渐长,人也越发难伺候起来。
项宜又好笑又无奈,见着他又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喝了一杯下肚。
连一旁的谭建也察觉不对了,不敢直接来问他大哥,只用眼神和唇语悄声地问项宜。
项宜也不便回答,但这位大爷一直生气也不是个办法,再哄不好,估计能一直鼓着气到明天。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项宜哪里好说什么,只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裳。
“大爷陪我去树林里走走吧。”
她突然说了这么个提议,谭廷倒是正经瞧了妻子两眼。
不过他也没拒绝,就看她要怎样待自己,反正他今日着实生气了,一时半会都不能消的那种。
宴请随意,他们二人要去林中转转,旁人也只瞧着笑了笑,当然是什么都不说的。
项宜走在前面,男人就跟在她身后,她不开口,他也不说话。
若是他不是在生气的话,此刻夜风漫过树梢,倒是有种静谧的美。
项宜小心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曼声开口。
“大爷近来上衙忙碌,累了吧。”
“嗯。”
他负着手,只出了这么一声,目光在她身上一落,就收了回去,等着她后面的话。
项宜暗觉好笑,向他微微走近了一步。
“听说大爷把京城老宅也重修了一遍,是么?”
她问了,这次他说了两个字。
“自然。”
他自然是要重修的,宫中赐婚,他们再结良缘,他自然要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还要给她最好的聘礼,添置满满当当的嫁妆。
念及此,他忍不住道了一句。
“我可不似宜珍,若是我不出现,便彻底将我抛在脑后了。”
怨念几乎要溢出来了。
项宜看着男人黑黑的脸,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能抿了抿嘴。
可他已经在等着她的回应了。
项宜想了想,轻轻咬了一下唇,抬头轻声唤了男人一声。
“元直 ”
她突然唤了他的表字,轻柔的嗓音落在谭廷耳中,男人就禁不住转头向她看了过去。
皎洁的月光下,她脸色似乎染了几分桃花酒的微醺醉意,风吹着她鬓边的碎发绕动,她咬着唇,却抬手轻轻跟她招了招手,仿佛是有话要跟他说,一举一动里透着温柔的俏皮。
她何曾有过这般模样。
谭廷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她一张一合的手,弯了身子低了头,靠近了她。
他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同他小声讲在耳边,可是他将耳朵靠近,却见她忽的踮起了脚尖。
下一息,一个柔润里伴着清新微凉的吻,就这么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那吻落下的一瞬间,谭廷脑子都空了,只剩下她主动的温存和普天洒下的皎洁月光。
他整个人怔在哪儿,听见了她极轻的暗含羞怯的扑在耳畔的声音。
“元直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此时此刻的谭廷,哪怕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恐怕都生不出气来了。
她的唇瓣一触即离了他的脸颊,但那感觉还在脸颊之上留存不散。
谭廷转头看着妻子柔美娇俏的模样,一颗心都化成了水。
她就这么用唇瓣轻轻一碰,他还谈什么生气?
她也 太会拿捏他了!
可男人岂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一阵风倏然掠过,项宜只觉得男人周遭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而下一息,她忽然被人高高抱了起来,他将她抱到了身后的大石上面。
项宜吓了一跳,半悬着坐在高高的大石上,紧张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而谭廷呼吸快了几分,半仰着头看向高石上的妻子。
皓月当空,洁白透亮的月光从树叶缝隙一束束照下来,落在石板青苔上,落在树丛池水边,也落在大石头上的女子和男人之间。
男人收拢手臂,微微抬头,吻住了身前的人。
流萤在一束束月光的缝隙里穿梭。
谭廷抱着怀里脊背都柔软下来的妻子,只觉得自己那顾道士简直坏极了。
三个月,可真是让他好等啊!
三月之后。
清崡。
宗子谭廷大婚。
赵氏在几月之前,知晓京城的族人将自己的宗妇儿媳项宜逼得和离之后,直接仰倒在了床上,一连病了好几日。
那时候,赵氏根本不敢想象,谭家没了宗妇,她没了项宜,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是知道的,项宜在的那三年,是她在嫁进谭家十几年来最好过的三年。
彼时,她还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有些觉得这个儿媳是自己拿着婚书上门的,没有打心眼里似疼爱自己女儿那般疼爱她,后来项宜回娘家,之后又去了京城,赵氏越是离了她,才越是明白了她的好。
她性子温和大气,柔中带刚,既能把身边的人照顾的妥妥帖帖,又能把里里外外打理的稳稳当当,便是换个世家女子,都未必能做到她的一半。
赵氏病好了之后就立刻给长子谭廷写了亲笔信,让他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还是得把项宜找回来。
好在儿子也心里有她,回了信让她再不必担心,已经向宫里请旨赐婚了。
得了消息,赵氏简直一颗心倏然落地。
当天,她就急着让人清点了自己的嫁妆。
项宜再次嫁进谭家,如何还能似之前那般八抬嫁妆进门,她说什么也得给儿媳凑够六十四抬嫁妆才行。
然而大婚的前一日,项宜的嫁妆进门,满城的人都来看。
四年前,八抬嫁妆进门的谭家宗妇,直到今日还被人记忆深刻,清崡的庶族百姓,谭家的族人姻亲,无人不想看看,这次宗妇进门,能有多少台嫁妆了。
项家恢复了名声,项直渊追封文渊阁大学士,这场婚事是东宫看重,皇帝赐婚 众人纷纷猜测,怎么也得六十四抬,甚至七十二台嫁妆吧。
当年罪臣林氏嫁女,可陪送了一百零八抬嫁妆呢。
只是当他们看到嫁妆队伍进了城门,嫁妆队伍前面都快进谭家了,队伍末尾还在城门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有小孩子跑着跳着一箱一箱地数着嫁妆,等跑了一圈数完回来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都问,“到底多少抬嫁妆呀!”
小孩子连着喘了两大口气,大声地说了出来。
“一百二十八抬!”
一百二十八抬!
这次谭家的宗妇、项氏夫人进门,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