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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姐,今天又是武哥开车送你回来的啊。”
凤妃刚进门,就听见有人在揶揄自己。
只有金眉有这个胆子未经她的允许随意进出她的房间。
“这么闲,不用和你的‘小林哥’煲电话粥吗?”凤妃把手里的包往床上随手一丢,转身对着镜子摘耳环。
镜子里的女人一头妩媚的长卷发,妆容精致,在寒冬穿着旗袍和小皮衣就敢出去一整天,回来的时候高跟鞋也没有一丝灰尘。
“马上就快过年了,小林哥好不容易回家,少不了忙里忙外的,我可不能这个时候打电话去烦他。”
金眉撇撇嘴,两腿交叠,低头摆弄自己刚做了没多久的水晶指甲。
“要我说,整个洛斯特都知道武哥对你的心思,你们俩又认识这么多年,干脆你就从了他,回家当大嫂,不是比在这儿赚辛苦钱舒服多了。”她翘起手指,“瞅瞅,整个洛斯特只有你住单人间,见什么客人自己定,想不想见随心情,再忙也要车接车送,说白了,武哥心疼你。”
“他要是真心疼我,就不会让我在这儿。”
凤妃给自己点了支烟,坐在金眉刚才的位置,一只手掀开窗帘,推开窗。
烟雾缓缓向外飘,朦胧中她似乎看见楼下不远处,一块霓虹灯牌在闪烁,上面透出隐隐约约两个字。
她心头烦闷,别开眼,神色也恹恹的。
金眉看她神色,脑筋一转,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妃姐,不如——”
“今天大年三十,别找麻烦。”凤妃也知道她想做什么,摇了摇头,靠在窗边,“都这么多年了,习惯了,算了。”
她不是有感而发,而是真心实意这样说。
比不上就是比不上,太过在意,也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么多年了,算了。
把这些想法驱逐出脑子,凤妃晃了晃脑袋,抬头问金眉:“对了,今天晚上不是说在大厅里组织包饺子吗,怎么不过去?”
“和她们玩儿玩儿行了,我本来也没有吃饺子的习惯。”金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伸了个懒腰,“虽然不吃饺子,但跨年还是要和姐妹们一起的,妃姐你也收拾收拾下楼吧,我先回去眯一会儿。”
凤妃看着金眉的背影离开,收回视线的时候扫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发现自己正眉头紧锁。
为什么。
是因为金眉提到了外面那位,还是自己心中隐隐的不安呢?
她向后仰躺在床上,脑海中回想起方才从武彬车上下来的时候,那辆路口一闪而过的黑色七人座suv,心里总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据她所知,那辆车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还是,只是看错。
容不得她细想,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
“喂。”
“妃姐,我是小飞,你快下来看看吧!”电话那边是男孩慌乱的声音,“出,出事了。”
凤妃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起:“慢慢说,什么事?”
“苏英她,苏英她死了!”
凤妃赶到现场的时候,下面还是一片混乱。
她拨开人群往房间里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推开窃窃私语的,小声抽泣的,眼神闪躲的,最后来到卫生间的门口。
血腥味迎面而来,一阵呕吐之意生理反射地从胃里涌上来,她拼命将这股气憋在胸口,半分钟都没开口,才缓过来。
苏英已经被人从浴缸里捞了出来搁在地上,身下垫着两条白色的浴巾都已经被染成了粉色,大臂紧紧扎着一条手绢,被搭在高处浴缸边缘的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
伤口的血已经凝固,隐约还能看见外翻的皮肉。
只一眼,凤妃就知道她已经没救了。
“谁说没救了。”背对着凤妃站的女孩突然回头,眼圈通红,眼神里充满恨意,“谁说的!”
凤妃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中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而这句话无疑是刺激到了眼前的这个女孩。
“凤林,我知道你很难过。”金眉走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妃姐从来不管闲事,她现在肯来,就是在帮我们。”
闲事。
一个女孩现在生死未卜地躺在这里,她竟然说这是一件闲事。
被叫做“凤林”的女孩两只眼睛瞬间转头瞪向金眉,金眉见状,眉头微微蹙起,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如梦初醒般,凤林突然明白了方才金眉那句话的意思,连忙转身,伸手去抓凤妃的手臂:“妃姐,求求你帮帮忙,苏英她,她气息还很微弱,她还有机会活——”
她的眼泪如两行清泉一般,眼底的真诚让凤妃略微有些惊讶。
半晌,凤妃对金眉说:“给李医生打电话,叫他过来。”
“可是这么晚了,李医生从来不在十点之后接电话的。”围观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说。
金眉也看向凤妃:“妃姐,还得麻烦你。”
凤妃瞥了周围人一眼,点了点头:“在这儿等着,什么都别动,我去打个电话。”
“不愧是凤林,还敢指使妃姐,咱们这儿也就她有这个本事。”人群中传来一句酸溜溜的抱怨。
凤林正欲发作,被金眉抬手拉住。
“现在人命关天,多说一句的就是害人的从犯!”金眉扬起下巴,冷冷地睥睨四周,疾言厉色道。
金眉资历老,再加上平时人就张扬,是为数不多和凤妃走得近的人,还是唯一一个敢上四楼并且不经过凤妃允许就进她房间的人。再加上她平时有些疯疯癫癫,一时竟还真镇住了场子,没有人再敢酸言酸语。
安静一直保持到五分钟后凤妃领着一个男人走进来——期间凤林一直守在苏英身边,她不敢捧苏英,只能死死盯着苏英手腕上的伤口,以防再次流血。
来的男人个子挺高,看上去瘦骨嶙峋,眼窝深陷,像个行走的骷髅。
凤林在他身上看到了死神的影子,仿佛他的两只手应该拿着镰刀。那古井般平淡无波的眼神,让人实在想象不到,他正赶着拯救一个快要逝去的生命。
看到他两手空空,凤林一下子慌了,可看他认真给苏英检查的样子,只能把要说的话先咽下去,焦急地攥紧双手。
李医生还穿着拖鞋,一脚踩上快要凝固的血渍,抬手翻了翻苏英的眼皮,另一只手手指搭在她手腕上,静等了几秒。
身边的凤林的心也跟着一秒一秒沉了下去。
其实从刚才她就知道,苏英生存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可她始终还是想抱有最后一点可能。
“人都死透了,还找我下来干什么。”李医生直起身子,走到旁边洗手台,拧开水龙头自顾自地把洗手。
金眉第一时间看向凤林,她看见凤林听到李医生的话之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最后什么也没说,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候120急救车的声音也在门口响起,金眉和凤林都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医生冲进来,对苏英做了最后的抢救,然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新年的钟声在远处响起,无人在意时针已经跨过2010,来到了2011。
随着警察的到来,要求封锁现场,围观人群纷纷被疏散,凤林跟着人流往外走,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苏英就躺在地上,身上被白布覆盖,只留下一个鼓起的轮廓。她的血没有四处飞溅,而是乖巧地顺着水管流下去,将会和那些肮脏的粪水混在一起,长埋地下。
被人潮推搡出大门,金眉很快开始在人群中打转。好不容易等该走的走散场,她才在舞台旁边,找到坐在台阶上发呆的凤林。
她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素白的脸没有被化妆品污染,干净得像一颗露珠。
“在想什么?”金眉在她身旁坐下,问。
“……你什么时候换的裙子?”盯了她半晌,凤林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么一句。
金眉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眼神有片刻茫然,随后反应过来,拉着裙边回答道:“包完水饺我回房间换的,好歹也是过年,哪能穿得死气沉沉的。”
她特地为今晚准备的红色丝绒公主裙,和包饺子时候那间蓝色是同款,不是鲜红,而是有质感的暗红色。
凤林从她的裙摆上挪开视线,继续呆看着前方:“金眉姐,你知道苏英她爸是做什么的吗?”
金眉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听她说过,做什么环卫工吧,记不清了。”
“她爸就在芜城,就在松岭,每天早上还会开着车从春霞路上过。”她抬起一只手,模仿着车的样子,从左边开到右边,“就是那个声音——”她哼着音乐,手在半空中飞舞。
突然,她动作顿住,手停在半空,凤林转过脸看着金眉,眼神空洞,仿佛透过金眉的身体看到了别人。
“她爸就是松岭县开运粪车的司机。”说着,她突然笑了,“金眉姐,你说,她爸会知道明天车上的粪水里面,有自己女儿的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