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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月 第6章 006

作者:酥野 分类:游戏 更新时间:2022-05-17 06:54:32 来源:言情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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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兰时离开京城的第二日,汴京发生了一起暴乱。

由民间自行组成的自卫队与地方守备军起了冲突,两方相斗僵持不下,途经此地的北上边军赶到后才平息暴乱,领头人在混乱中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

暴乱中还误伤了几个平民百姓。

前方战事紧急,匈奴势头正酣,北国节节败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穆帝忙得焦头烂额,自昨日下了早朝就未出过御书房,大臣们皆候在门外听取皇帝召见,一个个满面忧色,噤若寒蝉。

纵使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榆也在这宫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之感,冥冥之中就像有只巨大的猛兽蛰伏其中,静待时机冲破黑暗的枷锁,用锋利的爪牙撕裂这个国家。

宫人们照常准备着白榆的及笄礼宴,到底皇帝爱女心切,在最紧迫的时期也没下令取消两日之后的奢靡。

周围人咬紧牙关,闭嘴不谈战乱,致力于保留住北国小公主最后一份岌岌可危的童真。

昭和宫内,白榆端坐于花廊秋千上,面颊微倾,白皙玲珑的小手虚握住秋千花绳一端,纯净无暇的笑容与身后层层叠叠的鲜花交相辉映。微风吹来,发丝轻拂过姣好的面庞,此时阳光正好。

“公主别动,就要好了。”

白榆正对面,一个表情严肃神色庄重的画师正襟危坐,明亮素雅的黄花梨画板上一张岁月静好的公主画像隐隐若现。

他低着头专心在画纸上打磨,时不时抬头细细观察白榆的神色,不放过一处细节。

“还要多久啊?”白榆坐着有些时辰了,腿已经没了知觉腰也酸得紧。

“约莫一柱香时间。”

白榆满脸难以置信,画师观察了几眼画像后随即又郑重地点点头。

白榆彻底没了脾气。

一柱香后,画像终于完成。白榆如释负重,被束缚住对她来说比让她抄写经书一百遍还痛苦。

阿酥搀扶着站也站不稳的白榆往里屋走,步履艰难。

宫人将刚完成的画像送到跟前,白榆只粗略地扫过一眼便叫送下去。

现在的她腰也酸背也痛,根本无暇去细细欣赏她的画像。

白榆闭眸卧于美人榻上,阿酥给她揉腿以消除酸痛感。

“公主,这会儿好些了吗?”

白榆舒适地“嗯”了两声,然后翻过身让阿酥给她捏肩。

“长乐宫娘娘早些时候派人来叫您去用午膳。”阿酥说。

白榆哼唧了几声,在榻上滚了几圈才慵懒的说:“好,我也有好几日没见过娘娘了。”

在所有的娘娘中,白榆最喜爱的便是那位长乐宫娘娘了。

长乐宫娘娘生下太子后身体便落下了毛病,孱弱多病,因此常年深居在寝宫之中。

不过,她对白榆素来极好。即使在病中也要坚持起身给刚满月的白榆缝制完未完工的小衣服小鞋子。

她总说,白榆就像她第二个孩子,与太子一样疼爱。

白榆也对她很有好感,她与殁去的母后在自己心中占据了同样的位置。

“太子哥哥呢,”阿酥娴熟的手法在她身上游荡,白榆舒服地闭起眼睛,“我听人说太子哥哥回来了,他也会去吗?”

阿酥回道:“太子殿下早间便去了御书房,这会儿还没出。”

白榆漫不经心的盯着雕刻着花纹的梁柱看,她也不知道父皇和太子哥哥每天都在忙些什么。既然每天都这么累,那为什么史书中记载的史料总告诉她历来多少皇权之争,都是踩着兄弟手足的尸·身经过的。

白榆不懂,区区一个皇位就这么重要?

她只记得温兰时曾说过:身居高位者,定当有眼观天下之度量,心存天下之器量。

白榆使劲摇摇脑袋,将所想从脑海中一扫而空。

这些事情太过复杂,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懂。

腰酸背痛的异样感消失后,白榆这才满足的从美人榻上起身。

她换了身素色的衣裳,白榆平日里一向不喜太过张扬的颜色。方才画像时穿的衣裙太过艳丽,画师说浓烈的色彩更能入画她才挑了身蓝色月华裙。

估摸好时间,白榆与阿酥前往长乐宫。

长乐宫娘娘喜静,寝宫也设在偏处,有些路程要走。

白榆怕娘娘等太久,便带阿酥抄了条近道。

不过,能让白榆称之为近道的,大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阿酥边打量着四周环境边留意着白榆脚下,这条道通过竹林弯向石溪,怪石嶙峋的,阿酥真怕白榆伤着哪儿了。

“公主,您就净寻些怪地儿走,要是磕着碰着了该如何是好?”

白榆背着手,满不在乎,“这可是去娘娘那里最近的路了,这宫里我从小到大都玩遍了,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阿酥你就别担心了。”

阿酥知道劝不动白榆,只能不停叮嘱她要小心着点。

穿过竹林便是一片空旷地界,曲径通幽。这里从前应是一片绿草如茵,只不过这个时令的小草大多还未从地底冒出。

白榆幼时常与温兰时来这里放风筝,开阔且无人打扰。

几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交界处,建有一座亭廊。沿亭廊一直向西走,能看见一条与淮河相通的活水湖。

白榆沿着亭廊向前走,忽的瞧见湖岸边坐着一人。

很少会有人来这里,一来位置偏僻,二来常年失于打理环境空幽。

白榆走近了看,竟又是那戴面具的少年。

自从那日雨后,这些日子以来,白榆总是能时不时的便碰见他。

他手里拿着竹竿,身旁的木桶里放着不知从哪里找到的红虫,一动不动的坐在岸边,似乎正在钓鱼。

早春的天还带些寒意,天气凉鱼儿的进食量也会减少,垂钓者通常不会选择在这个时令垂钓。

白榆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果真一条也没有钓上。

正当白榆要离开时,水下有了动静。鱼儿的挣扎在湖面上掀起一阵波澜,竹竿急剧向下弯成了一个弧度。少年屏息凝神,不急不躁,熟练操纵着鱼竿与水下妄图逃跑的鱼儿进行拉扯。

片刻后,不断挣扎的鱼儿逐渐没了力气,少年一鼓作气拉起鱼竿,一只鲫鱼浮出水面。

白榆来了兴致,她想凑近点看于是便慢慢往少年身边多挪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细细观摩就见少年收起了竹竿,似乎有离去之意。

白榆正在兴头上,急忙问道:“不钓了吗?”

少年侧目望向她,若有所思的盯了几眼,也不答话。

白榆拧眉沉思,目光在少年身上游走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事的,你不用紧张,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钓鱼很厉害想多看一会儿。”白榆解释道。

想来,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没说过话。那日在十五的宫宴上,作为南疆时节本应在宴会上向北国皇帝送上祝福,而他也只是向皇帝敬了杯酒,一句话也没说。

倘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怎会终日以面具示人。

分明与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又有一身本事,本可以官途顺遂风光无限,却偏偏是个哑巴。

想及此,白榆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之意。

“人生在世嘛,总归会有些不如人意的事,虽然你……”白榆欲言又止,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即使自己有不完美的地方,也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

少年有些错愕,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白榆看,似乎在思索她话中的含义。

沉默了片刻后,少年弯了弯唇角,将手中握着的竹竿搁置在一旁,然后站起身子面朝白榆。

下一秒,只见少年指骨分明的手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面具前方。

眼看在此地耽搁了太久,阿酥忍不住在白榆耳边提醒道:“公主,娘娘还等着呢。”

白榆“啊”了一声,这才想起她此番是要去陪长乐宫娘娘用膳的。

“我今日还有事,若你下次有机会再来中原,你教我钓鱼好不好?”

白榆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没等少年作出反应,她便提起裙边匆匆出了亭廊。

少年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跑起来一蹦一跳的像只活泼的小兔子。

他轻笑了一声,喃喃道:“真可爱。”

白榆一路小跑至长乐宫,在正门前正巧撞见了来看望母亲的太子白沉。

太子白沉事务繁忙,白榆已经好几日没瞧见他了,她亲昵的凑到太子跟前,甜甜的喊了声:“太子哥哥!”

白沉身着赤色衮龙袍,身后跟着两个侍从,目光深邃。论相貌,他其实与长乐宫娘娘长的更为相似,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很是俊俏。

白沉见到是白榆,紧锁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他轻轻捏了捏白榆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原来是七妹妹,近来可好?”

白榆嘻嘻笑了两声,“吃得香睡得也好。”

“那就好,七妹妹要是瘦了,我可是会心疼的,”白沉转念又问,“兰时今日为何没与你同来?”

白沉与温兰时素来交好,一晚对酒当歌后,白沉便把他当作为数不多的交心朋友来看,因此对温兰时分外上心。

“兰时哥哥去探望生病的刘上卿了。”白榆乖巧应答。

白沉点点头,“原来如此。”

白榆与白沉一同进了长乐宫。

“母亲。”

“娘娘。”

两人行了礼,长乐宫娘娘在丫鬟的搀扶下从榻上起身,并吩咐厨房端上午膳。

“两个好孩子,无需多礼。”

午膳上,长乐宫娘娘一直往白榆碗底添菜,笑意浅浅,苍白的面庞尤见当年的风韵。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就连当初路都走不稳的小榆儿也要及笄了。”

白沉看了眼闷头吃着糖醋排骨的白榆,笑道:“是啊,在我印象里七妹妹还是那个整天吵着要别人抱的小姑娘呢。”

“一及笄也该为小榆儿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

白榆茫然地抬起头,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些,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要离开她从小长到大的皇宫。

“小榆儿可有哪家钟意的公子?”娘娘问。

白榆摇头,“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留在宫里,陪娘娘一起。”

娘娘温柔地替白榆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打趣道:“在这宫里人人都盼着有出去的那天,就只有你这个小家伙想留在这里。”

“我不嘛,我就想永远留在娘娘身边。”白榆对着娘娘撒娇。

“好,小榆儿哪里都不去,我也舍不得古灵精怪的小榆儿离开我。”

“沉儿,你也吃,这些日子累坏了吧?”娘娘给白沉夹菜,却见他面色沉重,装满了心事。

“沉儿?”

白榆也看向他。

白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随便找个幌子瞒过去,但如今的局势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前几日在御书房议事,偶然听见南疆使节替他们主子向父皇讨要……”白沉一字一句,每吐出一个字心中的重锤就往下压几分。

他心一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讨要七妹妹。”

白榆心下一沉。

娘娘也是一惊,“你父皇答应了没有?”

白沉不敢看白榆的表情,“父皇自然没答应,只是今日边疆告急,崇岭及关山一带尽数失守,”太子神色凝重,“南疆第一时间传来讯息,若父皇肯让七妹妹与南疆和亲,他们愿意出兵助我北国一臂之力。”

白榆脸色发白,周身的血气不断向上涌。她不知道失去崇岭、关山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她不想去南疆,不想把自己交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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