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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干活太糙了,习惯用直接的手段单对单。
他能说什么,昨天的因,今天的果,是他习惯于用这种手段去解决问题,他手底下的人也就习惯于这种手段。
这个教训太惨烈了,让他一夜之间损兵折将,根基全无。
“你老了,多为孩子们想一想,别留下什么挽救不了的遗憾”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随后靠坐在了沙发上,又说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吉城流的血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先做的初一,我没得选,只能陪你玩”。
“你要是喜欢玩这个,那咱们就继续,我都奉陪!”
夜已深,月如钩。
慢慢思量,泪湿衣襟。
张万河能跟着闻三儿来到这里,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悲愤和质问都带着哀求,红了的眼睛和脸色,更是说明他的愧疚难当。
至于是愧疚于自己的私心,还是愧疚于吉城的那座新坟,这就不得而知了。
他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觉得有吉城的利益在,有钢城的利益在,李学武不会跟他撕破脸。
他也太不拿李学武当回事了,觉得能在这种合作之间找到平衡点,让他有所自由。
可惜了,就是他的这种没眼力见害了他,也害了那些手下。
李学武从始至终都没说要跟他合作,是他哭着喊着要拜在自己门下当狗的。
现在当狗的都想进屋吃饭了,这还不该打?
合作,他还不配!
要么忠诚做事,要么带着那份不忠滚蛋。
以前还能放他们走,现在参与了这么多的项目,李学武还能留着他?
这么一点觉悟都没有,怎么当家的!
张万河的一败涂地并不是大厦骤然崩塌,而是李学武掐住了他的命门。
以利益驱使他放弃了自己的根基,来到钢城谋发展。
以大义驱使他放弃了左膀右臂,一个去了京城管理子弟,一个留在钢城管理贸易。
以形势驱使他放弃了吉城表面上的管理,让他掌握了钢城的大局。
如果不是他人在码头,如果不是自断双臂,如果不是大强子被钢城贸易迷住了眼,李学武要做到这一步实在不容易。
他做事看似冲动鲁莽,可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今天张万河能走到这里,就说明他已经没有了攻击性。
否则,吉城的是新坟,钢城的就是水鬼。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李学武看着张万河,眼神犀利地说道:“在码头,你还可以是船舶的负责人,但永远别再沾水了”。
张万河满脸死灰地抬起头,看着李学武,他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这不是在留他,也不是在可怜他,而是要他的命呢。
不沾水的意思,就是永远都别想出这个码头,敢离开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再说的直白点,就是软禁。
他回不去山上,回去死的只能是更快。
也回不去吉城,到了吉城,大强子第一个就会杀他。
何至于此啊!
闻三儿看着他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我跟彪子说一下,把家里人接过来,是时候,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张万河听着闻三儿的话,可目光并没有从李学武的脸上挪开。
他怕一转眼,李学武就会要了他的命。
就算是死,他也要做个明白鬼。
“我不能对不起老家的人”
张万河从沙发上滑了下来,慢慢地跪在了地上,看着李学武诚恳地说道:“东家,给条活路吧”。
李学武微微昂了昂脑袋,目光俯视着张万河,看着他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
“你怕我扫了钢城的鬼,又拿你们当灯油?”
“可以,你是要对得起跟你闯出来的弟兄,我理解”
他点点头,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语气随意地问道:“冰城,距离毛子最近的城市,开疆拓土,你能去吗?”
张万河面色尴尬地跪在那,他不敢答应李学武的这个要求。
这不是给兄弟们讨活路,这是千里迢迢去送死。
吉城搞下来是他们用人命填出来的,他知道要搞定一个城市的地下市场需要付出什么。
正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敢答应的。
“哼~”
李学武冷哼了一声,瞥了闻三儿一眼,继续问道:“津门,距离京城最近的海上门户,固守一方,你行吗?”
张万河面如死灰,缓缓地躬了身子,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不再起来,但求活命。
“跟三舅去港城吧”
李学武抹哒了他一眼,低眉垂目地说道:“选一些年轻的,有血性的,想要大富大贵的,跟着你去那边码头做事”。
张万河缓缓地爬了起来,跪在那里看着李学武,他听得出来,这个还有生的希望。
李学武叠着腿,长出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不想出卖忠诚,那好,咱们来点简单的”
“卖命,拿钱,我保山上的人吃穿不愁,这是你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李学武抬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即继续说道:“服从命令听指挥,给你刀,给你枪,别问做什么事,只需要知道做掉什么人”。
说完这一句,他放下茶杯,道:“那边的生活好一些,你们要做清道夫,我给你机会了”
“要是不顾家里死活当孤魂野鬼,我也不拦着,多了也就亏一张船票钱”
李学武不在意他是留在钢城码头等死,还是去港城码头做清道夫,结果都一样。
张万河看得出李学武目光里的寒意,知道自己把对方得罪狠了。
其实他在收到吉城的消息时就后悔了,不该给吉城下那个通知。
混白的,对这种事特别的忌讳,还特别的小心眼儿。
跟他们这样混黑的人不同,他们怕这种手段会给自己惹麻烦。
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刀无缘无故没个说法,将会永远成为这个人解释不清的历史。
他们这样的扎一刀,只要找回来,摆了局儿,要了面子就会结束。
受伤的活该,谁让你是混这个的。
但在李学武这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年轻,做事更直接。
你敢扎我的人,就是扎我的脸,那你这一条线上的人都别想活着了。
山上下来的人,宁愿跟下山虎开战,也不愿意招惹一个小干部。
两条道上的规矩不同,前者可以单挑,后者永远都是毁灭性的群搂。
李学武恨他不死,又怕脏了他的手,更怕污了他的名声,所以在逼着他自我了断。
当然了,机会也不是没有,不是已经说了三个嘛。
冰城,津门,他不敢去,可以去港城当清道夫。
永远没有停止的一天,要么殒命,要么逃命。
张万河跪坐在那,心如寒冰,李学武要他做选择,替忠诚于他的所有年轻人做选择。
下海,下了海就永远上不了岸了,不下海,那就永远下不了海了。
要论玩弄人心,他早就知道,自己十个也不抵李学武一个。
带出去的年轻人,见识了花花世界,没有一技之长,只能给他卖命。
有了钱,真的就能上岸了?
未必,钱若真的这么好赚,何必给他们这个机会呢。
恐怕做了事,赚了这份钱的他们永远都上不了彼岸。
心野了,年轻人上不得岸,又回不到内地,那他们不就是杀戮机器,行尸走肉嘛。
到时候只能疯狂的赚钱,疯狂的实现生命的意义,甚至求死般的卖命。
家人,会成为他们生活的标记和意义,山上的无底洞,也会无休止地吞噬着他们年轻的生命。
书生杀人不用刀,犀利狠绝如此!
到现在他想明白了,李学武早有安排他去港城的意思。
至于选择他,而不是年富力强的大强子,看重的可能就是他的这份故土难离。
人老了,没心气儿了,正合适放风筝。
太年轻,心思多变,容易引起祸端。
昨夜的杀人刀都没让他心寒,今天李学武道出的心计让他从头皮凉到了脚跟底。
恐怕吉城的不顺利,以及钢城的问题刚刚出现时,眼前这位年轻得可怕的东家就算计好了这一步。
断了他的双臂,让他心甘情愿地去港城给他卖命。
至于大强子,那就是个大傻子,被东家做了局,跟他反目成仇,摆在吉城刺激他们,成了他们回山的拦路虎。
万念俱灰的张万河已经没了选择的余地,他只能按照李学武给他设计的路往下走。
李学武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而是对着闻三儿交代道:“你要回京安排家里就尽快,接上二孩儿等人早点回来准备”。
“先装炼钢厂的一船货,路上的资质交给调查部去协调”
“去哪?港城?”
闻三儿诧异地看了李学武一眼,这一船货可足有一千吨,这么快就打通去港城的贸易线了?
“不,等我消息,先到羊城,视情况再去港城”
李学武看了看闻三儿,说道:“这一去怕是三五年没法再见,我祝三舅旗开得胜,富贵还乡”。
“别~别定目标,也别说这样振奋人心的话,不太吉利”
闻三儿摆摆手,一边说着,一边扶了张万河起来。
“每次看大队长说优势在我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不吉利”
闻三儿主动去扶张万河不是他心善,心善的人也不会在钢城站稳了脚跟,逼得张万河不敢离开码头半步。
他这是看懂了李学武给他的机会,一个向张万河讨人情的机会。
这一扶就定下了以后的高低上下之分,张万河得用命来还闻三儿的这次出手相救。
扶他,就代表闻三儿用自己的信誉保下了他,允了他跟着对方做事。
李学武想要张万河死,可也得顾忌闻三儿的面子。
到了港城,闻三儿照顾他们,他们就不用水深火热朝不保夕了。
虽然依旧是仰人鼻息过生活,可总比被刀子顶着后背做事强。
只要有希望,他们就敢拼,能不做孤魂野鬼,他们也想留下这条命,富贵好还乡。
门口,如啰啰一般站成背景墙的周常利心惊肉跳地听完了客厅里的谈话。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李学武这个样子,不怒自威,气度折人。
张万河也是老土匪了,身上的杀气都隐进那张老脸里面去了。
就算是要做什么凶狠的事,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但就算是他的杀气再重,在谋算和手段面前屁都不是,只能乖乖地跪下。
这不是两个人火拼打架,也不是两伙人打群架,各自身上都背负着各种责任和义务,玩的只能是这种心计。
他站在门口听着都感觉到胆寒,不怕有人拿着刀子奔你来,干就是了。
他就怕这种走着走着就掉坑里的感觉,你还不知道谁挖的坑,甚至埋了你。
周常利承认,在心术和心计这方面,他实在是没什么天赋,玩不过这些老阴……额,我没说武哥!
他宁愿拎着刀子跟十个人对拼,也不愿意面对一个李学武这样的人。
可以这么说,张万河今天输的这么彻底,不冤。
他来这边也确实学到了,也长了见识,知道有一种武器,杀人不见血。
李学武对他还是很关注的,闻三儿两人出门的时候还叫住他单独说了几句话。
这些话周常利直到走出这座院子的时候还在思考着,努力记忆着。
这有文化的大干部说话就是不一样!
大概的意思应该是说:他现在也带小弟当大哥了,手里有一帮小哔崽子,不再是单蹦儿了。
他得带着手里的弟兄们一起讨生活,吃香的,喝大的。
还得考虑这些兄弟们的家庭、未来,得照顾他们。
只有照顾到位了,才算是正经牛哔的大哥。
让人家尊重你,佩服你是个人物……
嘶~~~
这大干部说话太难记忆了,他脑瓜子有点懵。
好像武哥的话是这么说的,即便原话不是,大概意思也对。
最后一句他记得很清楚:“大哥不好当的”。
——
“事情都处理好了?”
周亚梅听见楼下的动静,从楼梯口走了出来。
看了门外一眼,走到客厅开始收拾了起来。
李学武坐在沙发上,喝了最后一口茶,再看向周亚梅,微微一笑:“吓到你和孩子了吧?”
说完,他又看向楼梯口,那里有个小脑袋在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慌。
“来,儿子”
“你!……”
周亚梅转身看向李学武,眼里有些异样的神采在流动。
而楼梯上,付之栋光着小脚丫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也不敢去看母亲的脸色,直接扑到了李学武的怀里。
李学武笑了笑,没在意周亚梅的神情,抱起了付之栋,拍了拍干儿子的小屁屁,问道:“害怕了?”
付之栋晃了晃小脑袋瓜不说话,又怂又倔强。
周亚梅看了儿子一眼,拿了茶几上的茶杯去厨房洗刷。
李学武在客厅里哄着孩子的声音她在厨房就能听得到。
可她站在厨房边刷碗边掉眼泪,强忍着哭声李学武一定听不到。
儿子越是粘着李学武,她的心里越是难过。
她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不能又当爹,又当妈。
付之栋就是她现在的希望,也是她还留在钢城的信念和依靠。
本就是一段不正常,也不合理的关系,可她就是做了。
她不后悔遇到李学武,她只是无奈儿子的未来。
从厨房里走出来,周亚梅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儿子侧坐在李学武的怀里说着悄悄话,她又想哭又想笑。
“叔叔累了一天了,让叔叔休息吧”
付之栋听妈妈说完,小脑袋又埋进了李学武的怀里不想下来。
李学武笑了笑,看向周亚梅问道:“收拾完了?收拾完咱就睡觉”。
周亚梅点点头,走到李学武跟前要来接孩子,付之栋看着他妈妈过来了,紧着往李学武怀里缩。
李学武给周亚梅示意了客厅里的灯,抱着付之栋站了起来,边往楼梯口走,边说道:“今晚我跟儿子一屋睡了啊”。
“妈妈也睡一起”
付之栋倒是孝心,还没忘了他妈妈呢,李学武也忘不了。
这干儿子没白认啊!
楼上,主卧。
李学武把孩子哄睡着了,这才来哄孩子妈妈睡觉。
前几次来这边住,周亚梅给他安排的都是客卧,今天干儿子懂事,给了他挺近主卧的机会。
周亚梅正靠坐在床头看书,见李学武进来,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地问道:“睡着了?”
“都打小呼噜了”
李学武刚刚洗了澡,头发还潮湿着,躺在枕头上有些不舒服。
周亚梅看了看他,下床拿了干毛巾回来又帮他擦了擦。
“你在家谁这么伺候你,顾宁?还是那个姑娘?”
“快别闹了”
李学武笑着看了侧坐在自己身旁的她,说道:“叫你这么一说,我成地主家的少爷秧子了,啥都不会干?!”
“你以为呢~”
周亚梅收起毛巾,却被李学武揽着到了床上,顺势滚到了另一边,道:“就看你这笨手笨脚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得十个八个佣人呢”。
“好家伙!”
李学武拍了拍她的屁股,好笑地说道:“多亏你没在管委会工作,否则我还被冤枉成旧社会残渣了呢~”
“你是新社会的!”
周亚梅感受到了身下的大手爪子,娇嗔着捏了捏他的脸。
“说!你是怎么哄骗我儿子跟你叫爸爸的?!”
“这还用哄?”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看着周亚梅坏笑道:“信不信我不用开口也能让你叫叭叭!”
“去你的,我才不叫呢,坏死了!~”
……
“爸~爸爸~”
……
“你就坏吧!你都坏到家了!”
停车枫林晚,红于二月花。
周亚梅的脸比二月花都红,是因为停车……了。
她气不过,看着李学武还在笑,使劲捶了他一下。
李学武没在意地揽住了她,轻声逗了几句,让周亚梅又有些意动。
这人没羞没臊的,怎么那么多坏主意啊!
没用的姿势又增加了~
……
“要不要去津门生活?”
李学武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带着似有似无的欢愉。
周亚梅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去津门?”
“在那边有业务和工作”
李学武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句,随即继续说道:“房子已经安排好了,孩子上学也不成问题”。
周亚梅仰起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脸庞,又低下了头。
“还是不去了吧”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个选择和决定对于她来说还是很艰难的,却也是早就在内心中确定了的。
“我们哪都不去,就在钢城”
周亚梅抬起头,趴在了李学武的身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就在钢城等着你,好不好?”
“当然”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微笑着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我一直尊重你一样”。
周亚梅扯了扯嘴角,这坏人嘴里口口声声地说着尊重,可尊重人,有让人叫爸爸的么!
京城已经玩的这么花了?
她才不去津门呢,想来这坏人有没好道儿!
他准是算计着什么,又要拿她们娘俩儿当什么幌子。
想到这里,她有心使劲儿掐他一把,解解恨。
可怎奈一个妇道人家,她能有什么力气去报复他。
只能……
“不去津门,那就找点事情做”
李学武躺在枕头上,开口说道:“去码头上班吧”。
“码头上班?”
周亚梅侧起身子,看着李学武疑惑地问道:“你这事业干的这么大吗?码头都配心里医生?”
“呵呵~”
李学武轻笑道:“码头可用不着心理医生,他们忙的没时间抑郁”。
“我让你去码头不是当医生,而是管人事”
李学武转过身,看着周亚梅解释道:“以前码头的人事工作都在京城处理的,现在人多了,不方便”。
“干买卖,无非就三件事最重要,业务、财务、人事”
“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帮我抓一样”
“抓这个不行吗?”
周亚梅也就只敢在黑夜里跟李学武耍流氓了,白天她可不好意思。
李学武感觉到周亚梅的动作,翻身上马,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周亚梅:“……”
——
周六早上,可能是算计着日子呢,也可能是发现了妈妈的情绪,付之栋眼巴巴地看着叔叔。
李学武被他弄得没办法,只能宽慰他说过段时间还来呢。
付之栋吃完了早饭也不去上学,就抱着他的腿不肯走。
周亚梅也舍不得李学武走,可她更知道李学武不属于她们娘俩儿。
到最后,周亚梅哄着,李学武保证,等入了冬,就让妈妈带着他去京城,这才算是把付之栋送上了学。
李学武跟周亚梅的告别就简单了许多,该做的昨晚都做了,该说的昨晚都说了。
周亚梅送了孩子上学回来,又送了李学武走。
她看着吉普车远去,这才回了屋里,眼泪又有些悲伤成河。
上午的行程有些紧,先是开了一个贸易会,主要议程是选定下个月去羊城参展的工业商品。
包括五金类、食品类、包装类,以及轧钢厂自有的重工业产品。
汽车和船舶并不在这一次的参展考虑范围内。
一个是还没有出结果,另一个是两个产品都还没有形成一丁点的生产能力。
虽然说轧钢厂的车和船都不在计划经济内,属于轧钢厂“不务正业”的三产范围。
可是,在整个计划生产经济体制内,要做到后世那种先出概念车,三年五年的再正式生产的程序是不可以的。
在李怀德那边,没有一定的产能,他也不放心把产品摆在货架上。
吹牛是有成本的,真要是吹大了,可能很受伤。
当然了,在内部来说,大家都还是很有信心的。
董文学和徐斯年都在会议上做出了表态发言,一定会把轧钢厂的这两样“重器”管理好,发展好。
炼钢厂和造船厂的同志也参加了会议,李学武看了一下杨叔兴的状态,还是比较能放心的。
会议中途,有秘书进来跟李怀德汇报了一个情况。
李学武就坐在他身边,听了个真切。
原来是京城来的消息,汇报了书记的疯狂调查举动,以及关于张国祁的审讯。
李学武眼睛的余光扫过,李怀德并没有紧张,更没有色变,仅仅是点了点头,这就说明他还坐的住。
这个小插曲会议上众人没怎么注意,李怀德现在是管委会主任,临时谠委小组副书记,自然工作多。
只要是京城有紧急工作,秘书会直接联系他,做及时处理。
李学武在贸易会上做了主题发言,题目是《以变革和生产为核心的企业工业化转型与布局在计划经济和贸易体制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他重点讲到了轧钢厂未来的核心工作要求和产业布局结构调整方向。
以李怀德为总指挥的轧钢厂班子集体,将会依托现有完备的重工业基础,打通上下游产业链条。
着重发展轻工业产业基地,实现溢出产能再创业目标。
拓展企业发展思路,坚决完成重、轻工业化全面发展的重大转型任务。
在讲到轧钢厂现有工业布局时,李学武明确指出,李怀德同志高瞻远瞩,定下了京城轧钢厂重工业产业逐渐迁移至钢城的战略目标。
未来,钢城工业生产基地将会迎来大发展,大机遇。
轻重工业一体化全面发展进程将会加快实现,企业集团化发展目标首次被确定,并被提上工作日程。
未来京城厂区将作为企业管理、贸易、科研、技术、生态、培训教育等服务产业方向进行建设。
京—钢两地优势互补,相互促进,结合新时代工业发展需要,未来将会辐射更多城市产业布局,完成工业富国的宏伟目标。
李学武在讲话中强调: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工业生产技术革新手段日新月异。
产业发展跟不上时代的脚步,就会成为历史的看客。
技术发展跟不上时代的速度,就会成为企业的罪人。
在讲话的最后,李学武提出:号召全厂职工,饱含新时代轧钢厂主人翁的精神,在以李怀德同志为旗帜的目标指引下,全力奋进,艰苦奋斗,向着轧钢厂发展成为综合型工业联合体的宏伟目标而奋斗!
会场在他讲话的热烈气氛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场众人都被他在讲话中所描绘出的宏伟蓝图所感染,身上不由的涌起无限的干劲,想要投入到生产工作中去。
无论心中有多少个人情绪,在这一刻,只要是轧钢厂的一员,无不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他们对集体的热爱是真挚的,对未来是充满希望的,对讲话中所制定的发展方向是无比拥护的。
前些天李学武在炼钢厂发了火,骂了人。
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也能理解李学武对于轧钢厂工业发展的支持和热忱。
今日之轧钢厂,李学武在布局和发展规划上是下了很大功夫,做了很多工作的。
有人不服李学武的年轻,有人不服李学武的资历,但从未有人不服李学武的工作能力。
他的讲话振奋人心,鼓荡意志,催人奋进。
与会的轧钢厂领导,以及分厂主要领导干部都充分认同李学武的主题发言。
在随后的讨论中,李怀德宣布了几条工业化发展决定。
首先一点就是人才培养,轧钢厂技术工人向炼钢厂倾斜分配,支援炼钢厂工业区的建设和发展。
与合作院校已经完成沟通,接下来,华清大学将会派驻技术支援团队,向炼钢厂提供专业技术支持。
其次,轧钢厂未来三年内将会在炼钢厂投入两千万元巨额资金预算,完成产业布局和工业建设。
这其中包括现有的轻工业生产基地建设、炼钢技术和设备的革新、轧钢技术和设备的革新。
从这个计划被确定开始,京城轧钢厂的设备更新预算将会被停止,挪到钢城作为发展预算被使用。
三年内,京城轧钢厂要迁移40%的工业产业到钢城,期间所产生的预算将由贸易项目、联合工业和轻工业生产利润补足。
也就是说,这40%产业的调整资金都将由轧钢厂自行筹措,不给国家添麻烦。
李怀德这不是在说大话,也不是在吹牛皮。
是李学武连同项目组,叫了财务处和其他关联部门一起计算和制定出的发展策略。
李学武怕这几年形势变化复杂,还将这个规划结果进行了保留估算。
李怀德看到报告的时候已经有了充足的信心,所以在会议上宣读决定的时候异常坚定。
最后,李怀德在会议上宣布,以钢城炼钢厂为核心的工业一体化建设方案正式启动!
他在最后对炼钢厂提出了发展要求:要以工业化转型为核心,以冶炼技术发展为基础,持续扩大产能,加快推进新型炼钢技术发展,充分满足企业发展需要,成为集团发展的兼顾根基和坚定力量。
中午饭就在招待所餐厅吃的,人很多,三个厂区的领导都在。
因为会议开的很成功,炼钢厂的干部能看得见未来发展。
造船厂的干部刚刚加入到轧钢厂的大家庭中来,深深地被这种发展速度所震撼到了。
相比于炼钢厂的再创业,造船厂对炼钢厂和轧钢厂的工业依赖程度更高。
刚刚的会议上李主任也提到了,计划中转移的产业优先选择造船工业和汽车工业发展需要,其次考虑五金工业生产和其他工业产业。
从京城轧钢厂输送轧钢产品,和从钢城向营城造船厂输送,节省的不仅仅是运费。
营城和钢城离的很近,交通运输方便,工业一体化发展对营城造船厂来说也是个大好事。
中午饭的讨论主题就是这种发展和展望前景目标。
饭桌上,李学武主动邀请了董文学和徐斯年回京过中秋节。
是厂里同志的团聚,也是家人的团聚。
徐斯年先拒绝的,看李怀德在桌上,提到了刚才的讲话,说对未来充满了干劲儿。
要把李主任的讲话精神和会议指示尽快带回造船厂,一天都不想耽误。
李学武看着他表态,很是满意地笑了,这老小子终于想通了,知道怎么忽悠领导了。
而董文学在徐斯年表态后也是主动拒绝了这份邀请,他讲到了李主任对炼钢厂的要求。
炼钢厂的工业一体化工作不仅仅关系到轧钢厂未来的发展,还牵扯着造船厂的发展节奏。
所以他代表炼钢厂全体班子成员,决定将这项工作要抓紧落实,尽快完成轧钢厂历史性的任务。
今年的中秋他们没办法回京城了,但希望有一天能带着炼钢厂完成任务的喜报回京汇报工作。
李怀德在饭桌上点了董文学,说这话提气,可也要真抓实干,做出成绩。
杨叔兴在董文学的示意下,紧跟着表态,表示炼钢厂全体同志坚决跟着李主任的旗帜走,讲大局,讲发展,讲安全,坚决以发展为目标,全力奔向工业一体化的未来。
李怀德对他的发言特别的满意,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炼钢厂正治生态。
随着地位的提高,结构的稳固,他再看轧钢厂的组织生态结构时目光已经放长远了很多。
作为管委会一把手的他来说,选谁作为工作目标都无所谓,他只看结果,不再关心过程。
李怀德知道,董文学在炼钢厂的工作有着李学武坚定的支持和帮助。
今天杨叔兴主动靠向自己,就说明董文学是在努力做工作的,也听得进去他的意见。
在前往调度车间的路上,李怀德主动叫了董文学上车一起说话。
到站台上候车的时候,两人依旧在聊着,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交代似的。
火车轰鸣,承载着归途的旅人,也带回了丰收的希望和喜悦。
——
周六下午上车,周日早上八点多下车。
正因为是周日,所以众人一出站台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就算是有工作,那也得等周一再说了。
韩建昆开车来接的李学武,先由着他和韩建昆把从钢城带回来的东西装上车。
李学武同李怀德打了声招呼,这才回了车上。
李怀德也有车来接,不过离开的方向看着不是出厂区的,应该是去招待所了。
当然了,大早上的,不可能是去找刘岚的,很有可能是去了解情况的。
李学武就不信,他敢离开轧钢厂,离开京城,而在这边没有布置。
这人搞业务水平不高,搞人的水平可不低。
说杨凤山输的有点冤,可要说杨元松,那是一点都不冤。
起先李怀德也很畏惧杨元松,本以为对方是比杨凤山还要难搞的人物。
没想到摆平了杨凤山,再看杨元松,这么的稀松拉胯,不堪一击。
不过就算是战略上看不起,但在战术上他是一点都不给对方留死灰复燃的余地。
李学武估计,张国祁这颗棋子要发挥出他最后的余温了。
海运仓一号院,别墅。
顾宁现在肚子起来了,跟医院那边也上不了手术台,只能做一些基础工作。
科室主任倒是个伶俐人,主动找她做了个产前检查,下了一个医嘱:胎位不正,居家休养。
至于胎位到底正不正,顾宁自己心里清楚。
可主任说不正,不让她上班,那就是不正了。
所以从这周起,顾宁开始休病假了,就像大嫂一样。
李学武到家的时候顾宁刚吃了早饭,在院子里遛弯儿呢。
李姝大魔王拎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棍子,呜呜渣渣地隔着栅栏在吓唬院子里那两只走地鸡。
听见车动静,她还没想着好些天不着家的亲爹回来了。
等见着李学武进院是那个高兴啊,晃晃悠悠地跑了过来。
因为别墅的地势高,从房门口到院门口是个漫水斜坡。
大人走是能感觉出来,可不算啥事。
但李姝从里面往外跑,却是刹不住车了,越跑越快,兴奋的小脸都变得惊慌了起来。
终于,在距离叭叭还剩两步远的时候她给叭叭表演了个前扑的标准动作。
可能是跑着的时候吓着了,也可能是摔疼了,等李学武去扶她的时候,登时就哭了出来。
“呜呜~”
“呜呜哇~”
你扶我就扶我,你笑什么呀!
坏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