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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卓望道愣了一下,盯着他的喉结恍然大悟,“原来赵睿的哑巴是弟弟啊?”
任延火躁:“到底弟弟妹妹?”
卓望道斩钉截铁:“男的!弟弟!”
有关赵桃儿一脚踹开男厕门的校园黑恶传说,卓望道都是从他妹嘴巴里听到的,万一……就是说万一,赵桃儿其实确实是个男的呢?
任延一看就看穿了卓望道的不靠谱,把手机从安问手里抽出来,“给尔婷打电话。”
在等待通话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回落在安问身上。确实,他虽然穿着白色的polo领t恤,很纤瘦的样子,皮肤光洁而眉眼精致,但脖子上的喉结骗不了人。
安问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虽然口不能言,但表情嘲讽力十足。他推开任延,又被不客气地扣了回去。任延单手压着安问的肩膀,将他压在更衣柜门板上:“等着。”
安问哼笑了一声,与他视线挑衅交汇,继而慢悠悠地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卓尔婷浑然不知她亲哥为她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问说赵桃儿男的女的,她在那头不耐烦:“女的啊!干什么?你要追她?她能把你揍骨折!”
卓望道:“……”
身边传来一声嗤笑,卓望道可怜兮兮地望过去,觉得任延怎么能跟外人一起嘲笑他呢?
“不好意思——”
任延道歉的话还没说完,手就已经被安问不客气地拍走了。安问掸了掸胸口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毫无波澜地从卓望道脸上扫过,继而在任延身上罕见地停顿了一瞬,之后便懒洋洋摆了下手,转身往通道门口走去。
“他为什么看你?看你帅吗?”卓望道推了下眼镜。
任延重复了一下安问最后的手语。
“啥意思?”
“煞笔。”
卓望道震惊:“你怎么知道?”
“不才,”任延欠了欠身,“刚好特意学过这一句。”
一弓背,才惊觉被钢筋打到的地方肌肉撕扯般的痛。卓望道听他嘶了一声,撩开他衣服火速瞄了一眼:“卧槽,肿了啊!”
·
给郑伯发了微信后,五分钟内,车子就到了体育公园正门口。
手语老师陪安问坐后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只觉得他刚来时还挺有兴致的,这会儿一坐上车就臭着个脸了,一脸生人勿近的架势。
“怎么不高兴了?”郑伯开车,从后视镜里观察安问的神情。
安问没说话,拇指起开罐装冰可乐猛灌了半瓶,才打手语:“你知道任延吗?”
郑伯并非是他小时候的那一任,安问还不知道他在安家干了多久,对任延熟不熟悉。
“知道啊。”郑伯听完手语老师的翻译,揣摩着他的意思,“问问是想见他?”
安问咬了下唇。小时候他每天都跟在任延身后屁颠屁颠,会口齿不清地叫他哥哥,任延也不嫌他烦,过马路时,会伸出手来给安问紧紧牵着。
“等九月份开学,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你们在一个学校,应该也在同一年级。”
“怎么会?”安问懵住。任延比他大两岁呢,现在怎么也该高三了吧?
“任延小学和初中都在外国念的,高一才回来,因为怕熟悉不了国内的进度和教材,所以休学补了一年课。”郑伯说着,想起什么,“安总今天还说,你刚回来不熟悉,等到了学校,就让任延多陪你。”
听到这句话,安问刚刚还臭着的脸怔了一下,唇角猝不及防地向上抿起。
“高兴了?”郑伯咳嗽一声,从后视镜里瞄了他一眼,笑着打趣。
安问摇摇头,打手语:“刚才碰到一个人跟任延有点像,不过他在打架,看着很凶,还拉我一起躲警察。”
迈巴赫就差一脚急停了,郑伯握着方向盘,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安家小少爷是才从乡下福利院接回来的,虽然不会讲话,性格也沉默别扭,但从他爸爸安远成到哥哥安养真都把他当心尖上的宝贝,安家上下都围着他转,要是今天真受了什么伤或是进了局子,郑伯恐怕自己饭碗不保。
“他还把我当成了女孩子。”安问抿着唇,干净的脸上满是不爽。
“什么?”这次郑伯和手语老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像女孩子吗?”安问拧着眉,手势激烈,“他是不是瞎了?!”
郑伯更是笑得方向盘都快扶不稳:“问问不像女孩子,不过有女孩子那么漂亮,何况头发也长了些,要知道去了学校是不准长过耳朵的。”
安问气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安宅所在的位置坐山望海,是宁市有名的富人区。车子开进庭院,安养真已等在廊檐下。他比安问年长十二岁,安问出生时,他已在国外,安问被送去福利院,安养真也还是在国外,因此直到现在,安养真才真正见到了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今天又去哪里转了?”安养真拍了拍安问的肩膀,打手语的架势十分生疏,可以说是错误百出。
安问指指耳朵,意思是自己听得到。
安养真不觉得糗,坚持手语:“不多练一练,怎么看得懂你讲话?”
安问便一五一十地回:“去了体育公园,小时候在砖头底下埋了一个玻璃瓶。”
安养真更忍不住笑:“早就掘地三尺改头换面了。”
安问也知道找不到,因此也没有真的找。他勾了勾唇,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意思是困了累了,晚饭前要睡会儿。
他的房间在二楼,贯通东西的一面落地窗正对着南边的庭院,景致和阳光都很好,家具装修当然也是很高档的,只是还很空,要等着安问一点点填进自己的东西。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份陈旧的活页笔记本,翻开,里面贴着细碎的简报,和很多很多简笔画。
·
任延瞒着下午打架的事儿,上了饭桌前所未有的安静乖巧,迅速引起了任五桥的怀疑。
“不吭声儿?是不是又犯什么浑了?”
任延:“吭声嫌我话多,不吭声说我心虚,你有事没事?”
父子俩讲话永远夹枪带棒的,任五桥哼了一声:“还有十天开学,作业还不赶紧补补。”
“知道知道。”
“还有。”任五桥放下碗,“有个挺严肃的事情交代你。”
家里有规矩,谈正事得有个正事的样儿,任延只好也跟着不情不愿地放下碗筷,听任五桥能放出什么狗屁。
“是这样,你还记得你安叔叔的小儿子吗?”
“安叔叔一堆儿子呢,你说哪个?”任延吊儿郎当地回。
安远成婚姻成分复杂,先后结过三次婚,还有过好几个情人,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任延都没具体算清楚过他有几个亲儿子,随便回忆回忆就能想起四五个。
任五桥:“……你给我严肃点!”
“行了知道,”任延拖腔带调,懒懒支起腮:“安问。”
任五桥还以为他不记得,一堆试图引起他回忆的开场白都晾在了肚里,“啊,记得啊,”他点点头,咂摸回味儿,“那行,他最近回宁市了。”
“回来了?”任延心里一动,稍感意外。
没记错的话,安问是五岁时离开的,安家对外的说法是送到国外了,但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安家什么儿子啊私生子啊侄子啊外甥啊为了公司那一亩三分地打得不可开交,却从没有人惦记过他。
任延一度缠他爸妈打听安问的下落,但并没有得到过确切的回答。直到八岁时,他自己也出了国。写往安家的信从没有被回复过,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乖乖的发小是真的找不到了。
这些年在国外,任延也经常被迫转学换城市,同学师长一茬茬地换,渐渐养成了个对任何关系都不太在意的性子,唯有跟卓望道的交情还牢固着。
任五桥清清嗓子:“总而言之,他也进了省实,跟你一样高二,安远成特意打电话给我,让我拜托你等开学后多照顾照顾他。”
任延无语:“安叔叔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任延,海归垃圾,驰名学渣,教导主任钦定的害群之马,美利坚基础教育失败的经典样本——让他照顾人?别把人一起照顾到国旗下讲话读检讨了!
任五桥忍住了敲他脑壳的冲动:“那你就给我好好表现,好好带着安问,把误会解除!”
“凭什么啊,我又不当他女婿。”
任五桥:“…………”
血管要爆炸了。
任延推开椅子起身,勾着唇懒懒散散道:“行了开玩笑,到时候别怪我把人带坏了就成。”
任五桥反复深呼吸,恶龙咆哮:“加微信!!!”
任延在楼梯上头也不回:“直接推送给我。”
过了会儿,备注名为「地狱五道桥」的微信帐号给他推送了一封名片,「安问」。
好乖巧的微信名,没有表情符号,也没有装酷的不明所以的英文字母英文名,规矩得像是老师的花名册。
任延发送好友申请,对方秒速通过。
·
“任延加你好友了?”安养真忍不住凑过去看安问手机屏幕。
安问握着手机点头,眼神很亮,按捺住了立刻点进朋友圈的冲动。
安养真笑了一声:“有这么想他吗?你跟他也就认识三五年吧?他那时候才多大?可能早就不记得你了。”
安问愣了一下,似乎从没想过这个可能,眼神里透出茫然。
安养真轻轻抽自己一耳光:“对不起,哥哥乱讲的。”
安远成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承诺道:“问问放心,我已经跟你任叔叔说好了,等到了学校,就让任延带你,你们有的是时间相处。”
除了三餐时间,安问一般只在自己房间待着,家里人并不打扰他,给他充分的时间去熟悉这里,如同放养一只到新家的猫。
双腿盘坐窝进沙发里,安问发了五秒钟的呆,看着任延的空白对话框犹豫不定。
他的微信名叫andrew,安问改换备注:任延哥哥。想了想,改成:任延(哥哥),这样显得没那么怪没那么嗲。
有点紧张。
要主动打招呼吗?还是等他?敲敲打打一行字:「我是安问」,又给删了。
任延没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径直发过来问候语:「任延。」
安问:「你好。」
光看对话的话,挺高冷的。
任延会不会嫌他高冷?
任延不知道在忙什么,好一阵子没回,安问抱着手机等睡着了,结果等来嗖嗖嗖一堆链接:
「我校官网」
「我校贴吧」
「我校论坛」
「我校监考严师一览」
「我校校规」
「我校实景vr」
「我校其乐融融文艺活动」
「我校高二理科暑假作业答案」
安问:「……我不需要写作业。」
任延表示羡慕,并给他发了张自己书桌上乱七八糟的练习册:「恭喜。」
安问:「我打扰你补作业了,是么?」
他问得这么自觉,任延反倒不好意思。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啪嗒掉在了草稿纸上,他把卷子一盖,给安问发了条语音:“没有,我在打游戏。”
他的声音很耳熟,似乎哪里听过,但因为环境寂静空旷的缘故,带了些失真的回音,安问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任延就该是这样的声音。
好听。
至于安问自己的声音,他并没有听过。也许梦里听过,但一醒来,喉头滚动,却无法出声。
安问由衷地回复:「你声音好听。」
任延问:“你呢?”
安问:「我……」
任延的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一直叫我任延哥哥吗?”
安问只能打字:「任延哥哥。」
小时候叫哥哥很顺口,长大了叫,果然很怪。
任延“嗯”一声,安问手机贴面,听到他叫他:“小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