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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李玉英儿年时期,曾多次看过马戏团演的大戏上刀山,在刀山面前已无恐惧心理。她说她的童年是在苦水中长大的,就因为苦,才磨练出了一股坚忍不拔的毅力,和一颗与人为善的慈心。
一九四零年,李玉英出生在湖北应城黄滩小镇李家大院。弟弟两岁那年,父亲因哥哥被国民党兵抓壮丁气绝身亡。加之连年大旱的灾荒,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母亲实在无力处理父亲的后事,在邻居们的帮助下,草草的掩埋了父亲的尸体后,母亲就带上他们兄妹三人,过上了东乞西讨的乞丐生活。这天,李玉英随母亲逃荒到了京山城。从偏僻的贫穷小镇逃到繁华的县城,李玉英母子四人看什么都新鲜。特别是小玉英,瞪着一双机灵的小大眼睛不停的左顾右盼、东张西望。
此时,已进入了山村较繁忙的处暑季节。几场秋雨,几场太阳,庄稼也极快地成熟了。京山一带的畈畈冲冲,响起了霍霍的磨镰声,绊随着“啪啪”作响的连枷声。
通往京山城的街道两旁,河边山畔,处处荡起了悠扬的山歌声,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洗衣嬉戏的欢笑声,引得小玉英心里痒痒的,时不时的跟着哼两声:
哎------
喝口清泉唱山歌
山里人爱山窝窝
山是花果山呀
珍宝满山坡
嫁个有情郎
不愁吃来不愁喝
哎------
喝口清泉唱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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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英跟在妈妈和二哥及弟弟的身后,右胳膊上挎着一个破竹篮子,篮子里放了两个缺了豁子的破碗和两双筷子。妈妈背着个烂铺盖卷,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拄着根打狗木棍。他们听说京山收成好,好讨饭吃,便随同乡亲们一起向京山而来。
此时的京山,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尽管太阳依旧热烈,但燥热终究消褪。风爽了,天篮了,广阔的京山显得辽远而深沉。玉沙河的水缓缓地流向漳河,流水是那么清亮而宁静。农历八月初一,是京山一带一年一度的“圆仓节”,该节的渊源虽然无从考证,但它含义致深,标志着年丰粮足的兴盛气氛。
“圆仓节”的前十天,人们便开始了架高台,配锣鼓,买行头,发帖子,挑主角,平整场地------筹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太阳刚刚从东山头上露脸,四乡八寨的人们潮水般地向京山城集贸市场涌去,平日冷落的集市顿时红火起来。在一个个门檐上悬挂大红辣椒和金黄玉米的店铺前,挤满了讨价还价的人。
山里人背着大框小框的核桃、木耳、香菇以及应时水果等土特产,同商贩讨价还价,以各自的质量论价,交换布料、肥皂、盐巴、剪刀之类的物品。
远路的客商随意划地为圈,摆满陶瓷、字画、门帘、小五金;几家红楼门前,站着一些妖冶妩媚的女人,不时传来嬉笑、调侃的拉客声;跑江湖的不失时机在人群中表演着硬气功和拳脚;漫长的街市,喧闹着人们的吆喝声以及叮叮当当金属碰击声和驴叫马嘶声。
在街后那宽阔的河滩上,则呈现出了另一番的热闹景象。两岸那一排排粗壮的杨柳树下,临时搭起了戏台,四台对台戏各有绝妙的技艺:一台唱的是《姜女寻夫》,一台唱的是《苏三爬堂》,一台唱的是《周公显梦》,一台唱的是《状元打更》等地方戏曲。洪亮的高腔,清丽的曲调,惟妙惟肖的表演,不时地激起一阵阵的叫好声。
靠西一边则是挂着赵氏、李氏、韩氏京山三大姓牌子的比武场。赵氏六兄弟舞着数丈长的龙,龙头时而仰天长啸,时而俯地低吟,忽旋起若风,忽飞掠若云;李氏五兄弟舞起双狮绣球的热闹戏,韩家尚未出阁的小妹身罩大红短衫,脚蹬火红色的绣花鞋,把个绣球抛来抛去,宛如流星般让人眼花缭乱。两狮忽而摇头晃脑,忽而憨态逗人,忽而左腾右旋,忽而纵身跳跃,忽而就地翻滚,忽而四脚站在一个大圆球上,前滚后退定立,演到**处,竟摇摇摆摆地爬上了由四张大方八仙桌叠起的高台上翻起了斤头,大有腾空飞跃、挟风揽月之势;李氏四兄弟则是高跷彩莲船,李氏老大涂着个五花大脸,手舞木桨,他家老二,则扮成黑脸太婆,穿黑色镶边大肥裤,一手拿着根长烟袋,一手摇着只大蒲扇,脑后盘着田螺似的发髻伸出一尺多长。老三蹬着三尺长的高跷,画妆成披红戴花的浪荡公子,肩上斜挎着丈余长的红绸带,牵着由老四撑的旱船,老四年方十六,一脸书生气,巧妆胭脂彩粉,活脱脱一个光彩照人的俏媳妇。桨在摇、船在荡,时而似在风平浪静的碧波上轻轻摇晃,时而似在逆水行舟的激流中剧烈颠簸,时而似在风高浪急的波峰浪谷间忽起忽伏、忽飞忽掠,老三时而弓腰,时而后仰,环环相扣,险象横生,最后总算挣出了狂风巨浪,到达平安之地。
整个过程,就是船过三江从危到安、艰苦搏斗的情景,直看得围观者圆瞪大眼,伸长脖子,聚精会神,喘不过气来。临到老三跪地,翻滚跃身跳起,大家那一颗颗高悬的心才扑地落下,拍手叫好!
划船的李老四,一手掌船,一手轻拂额头上的汗珠子,稚腔脆调地唱起了即兴现编的新鲜莲船词儿:
囤儿尖------哟呵
仓儿满------哟呵
彩莲船儿------哟
划得欢哪个------呀呵咳
前湾划了到后湾------呀喂子哟
阿哥加把劲------哟呵
欢庆哪个丰收年------依呀呀喂子哟
------依呀呀喂子哟
划呀,划呀!
划呀,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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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曲调高亢,群情振奋,场面热烈;那边舞狮的又吼起了一阵阵的喝彩声:在不足两米宽的高台上,一只狮子仰躺在上面,四脚灵活地拨动着一只绣球,绣球之上,另一只欢眉喜眼的狮子,四脚不停地前后移动,台下的人仰得脖梗子生痛,急忙勾头左右摆动两下,即又两目凝盯绣球上的狮子,他们始终为它们捏着一把汗。
靠南边那片往日空寂的沙滩上,此时人声鼎沸,正南正北向高竖两根数丈高的沙木“门”字形木架,架楣上垂吊两根离地面有丈余高的粗长丝麻绳,绳下端紧系一块涂抹红色的脚踏板,这就是京山有名的荡秋千比赛场地。荡秋千是一种充满危险和刺激性的竞技项目,也是京山小伙子们大显身手、亮本事的大好机会。每逢节日前,四乡八村的青年人齐聚在秋千架下,以谁荡的高度最大、次数最多取胜。
而那些未许配人家的青年女子,在母亲或姨、姑妈的陪同下,于人群中暗寻佳偶。所以,每次集会,那些花技招展的姑娘们给这火热的场面更增添一些色彩鲜艳的气氛,那些竞技的小伙子为了博得姑娘们的芳心,自然上场表现得格外的勇敢,竞技场景也分外的惊心动魄。
望着那扣人心弦的场面,小玉英惊叹不已,扭头望了一眼妈妈说:“唉,人们的苦难太多了!被生活煎熬、被劳累麻木、被贫困压得喘不过气来的老百姓,寻求找不到发泄与寄托,他们只有选择这种方式,把沉郁与辛酸努力抛洒,把希望与憧憬尽情寄托------”
“是啊!难得这一年一度的欢乐------哎,英儿你看------”母亲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
李玉英随妈妈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约二十三四的小伙子,连着几个斤头,跃上离地丈余高的秋千脚踏板上。他双手抓牢绳索,先弯腿弓身,悠悠晃动,再挺胸蹬腿,加速冲力,随着踏板的起落间隙,一弓一蹬逐渐加力,秋千也随着风声越荡越高,呼地荡过来,又呼地飘过去,接近最高的顶点时,似乎略有停顿地须叟定格,随之又慢慢落下,速度忽然加快,哗地一声从人们眼前飞过去。那后生的青布长衫张开着,随秋千荡开的幅度加大,好象一只雄鹰在高空盘旋、俯冲。围观的人们,一会儿仰头瞪眼,一会儿回首斜视。脸上的肌肉,一会儿绷紧,一会儿松驰。小玉英对他那一弓一蹬,一张一弛的飞身动作十分害怕,不敢定睛细看,用手蒙住眼睛,可又担心他会不会掉下来。便将蒙眼的手有意叉开指缝,只见他足踏乌靴鞋,青布长衫内着一身灰棉布短褂,胳膊粗壮有力,白净净的圆脸,漆黑的头发,两眼透穿着灵气,他不禁惊叫一声:
“妈,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在应城东关表演过上刀山的铁人张吗?想不到他也到京山城来了,竟在‘圆仓节’上亮相!”
“是啊,这些艺人还不是和我们一样,到处流浪混碗饭吃。可人家靠的是武艺,我们却靠的是脸皮呀!”妈妈好像也认出来了,刚伸手要叫,突然见铁人张猛一蹬腿,借秋千在最高顶点停顿下落的瞬隙,呼呼连着几个斤头,飞出了一丈多远,稳稳当当地站稳了身子。人群中哗的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刺耳的口哨声。妈妈急忙拉了一把女儿抱起儿子就向铁人张追过去,好不容易挤出了左推右拥的人群,却没了铁人张的影子,妈妈一口惋惜的语气说:
“可惜呀!又让他溜了。”
李玉英也惋惜地摇了摇头说:“只要有缘,我总有拜师学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