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朱元璋和陈标在船舱里噼里啪啦打了起来。
陈标用尽了全力, 朱元璋用尽了嗓音和气势,两人打得势均力敌。
护卫们悄悄从船舱扣探头,然后悄悄把脑袋收回去。
“看着大少爷, 我也想有个娃了。”
“自信点,回去就让你媳妇生。”
“我能有个和大少爷一样招人疼的娃吗?”
“站岗呢, 你睁着眼睛睡觉吗?”
护卫们纷纷叹气。
和陈标相处久了,陈(朱)家的护卫们一边馋着陈标这样的儿子, 一边嫌弃自家的孩子, 心境难免陷入分裂。
回应天的时候是顺流而下,沿江又已经全归朱元璋所管, 不用担心敌寇袭击,朱元璋和陈标的船扬起风帆,只两日就到了应天, 其中半日还花在了上岸后回城的路上。
陈标为给娘亲一个惊喜, 没有提前派人通知。
他和朱元璋扮作普通行商父子, 大摇大摆回到应天城。
他们刚到玄武湖畔,就听见吵闹声。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露出鬼鬼祟祟的表情,猫着腰往声音吵闹处走去。
走到墙根处,朱元璋和陈标一高一矮扒拉着墙边, 伸头看是谁在吵架。
这一看,朱元璋的火气就噌噌噌往上涨。
有一方小孩中,居然有他才八岁的二儿子陈樉,和才六岁的三儿子陈棡。
朱元璋当即就想冲出去,把居然当众斗殴的两个儿子按在地上揍一顿。
陈标拉住朱元璋, 压低声音道:“爹, 先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朱元璋冷哼了一声, 给了大儿子一个面子,抱着手臂冷眼偷看着这群小孩在捣什么鬼。
陈标竖着耳朵偷听了许久,明白了这群家伙在干什么。
他们居然聚众霸凌呢。
朱元璋麾下将领成分很复杂,除了朱元璋从濠州红巾军继承来的将领、自己从老家招募来的人,有投靠的,还有投降的。
或许朱元璋自己将领圈子中也存在鄙视链,朱元璋的老乡和老下属地位肯定更高一些。
但朱元璋收拢的那些降将大多能征善战,劳苦功高,朱元璋给了其不低的待遇。这导致一些朱元璋的老乡、老部下心里有点失衡。
战场上论功行赏,他们心中再失衡也不好意思在外面说什么,只回到家对家人抱怨一番。
朱元璋麾下将领大多出身不高,其家眷自然也一样。他们又与朱元璋一样长期在外征战,对孩子疏于管教。蠢兮兮的将二代们就把自家老爹的抱怨信以为真,在孩子圈中也搞起了歧视圈。
应天小学建立后,把蠢兮兮的将二代们聚集在了一起。人一聚集,就开始抱团。
陈标在应天的时候,有无数的法子整治得他们脑袋里没空想这些。
但陈标不在,即使有季仁寿坐镇,但这个时代对勋贵子弟的教育大多只停留在书本,除非确立了正式的师徒关系,才会关心弟子私下的生活。
于是才半年多的时间,应天小学的小学生们居然开始拉帮结派打群架了。
当应天小学的教学成就凸显,其他观望的将领也将子弟送来时,估计这情况会更加严重。
陈标看着人群中自家那喊得特别大声,神情特别激动的傻弟弟,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现在应该是劳动课时间吧?让你们上课,你们打架?学校里的老师们呢?就纵容着?
陈标仰头:“爹,如果我把这群小兔崽子都绑起来抽一顿,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朱元璋揉了揉陈标的脑袋,道:“标儿,光凭你自己的功劳,就可以把他们吊起来抽了。”
陈标撸起袖子:“那我……唉?”
朱元璋拽着陈标的后领,把陈标拖回来:“你去干什么?你还想自己动手揍人啊?受伤了怎么办?!”
朱元璋一挥手,一群凶神恶煞的亲兵扑了出去。
他们的身后、其他方位的街角、甚至屋顶树上,都跳下来不少人。
被朱元璋拽着后衣领的陈标目瞪口呆。哎哟喂我的爹!这附近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人!
应天小学的将二代们还没开始打架,只在对骂阶段,就被一群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人们给按在了地上。
陈樉大怒:“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我大哥是……!是……?是……”
陈樉声调从高到低,逐渐变成了小颤音。
陈标从墙角处走出来,温和道:“是什么?”
趴在地上的陈樉扬起乖弟弟的微笑:“是哥哥你。哥哥回来了?”
陈标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小脸:“嗯,我回来了,再不回来,学校都要被你们拆了。”
陈樉“嘤”了一声,把脸埋在了地上。
他非常想念大哥,但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大哥重逢。
“棡儿?”陈标起身,走到另一个趴地上的弟弟面前,“还认得大哥吗?”
陈棡:“嗯……”
他也学二哥把脸埋在了地面上。
完蛋。早知道就不跟着二哥出来助阵了!
陈标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小学生们:“你们的校长回来了,开心吗?是不是很激动?”
一众见识过陈标的手段,从家中的小纨绔被陈标硬磨成劳动小能手的小学生们纷纷露出了激动的小尾音。
“校、校长,你回来了啊!”
“小先生,好、好久不见,嘿、嘿嘿。”
“校长,听说你立了大功劳,你真厉害!”
“校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呃,校长?谁啊?”
“你他妈就算是新生,也该听说过陈标陈校长陈小先生的名字吧!”
“哦……草!他就是陈标?”
“先生,他居然直呼你的姓名!我申请揍他一顿!”……
小学生们有欢呼的,有讨好的,有赶紧求饶的,还有不知所措的……陈标微笑着看着他们,感受到了园丁工作者的喜悦。
“都站起来,排成一列,和我回学校。”陈标微笑道,“我才走半年多,还以为走了半辈子呢。”
小学生们老老实实排成两列,垂头丧气跟在陈标身后。
别说早就被陈标磨得没脾气的老生们,就算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一想到面前这人的丰功伟绩,就不敢生出造次的心。
何况陈标虽然个头小,但他刚刚呼唤出好多卫兵他们按住,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死对头也在这,自己都要吓哭了!
这里的骚乱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负责劳动改造课的老师们。
老师们一看到陈标,脸上表情立刻僵硬。
陈标脸上的微笑也垮了下来,冷冷的视线扫过一众老师,他们立刻垂下头,不敢和陈标对视。
“先回学校。”陈标道。
老师们胆战心惊:“是!”
小先生上了一次战场,气势更足了。
陈标带着十几人护卫离开,其他护卫一闪身,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待人都离开后,朱元璋才从藏身处走出来。
他和陈标说,自己身份特殊,不好出现在有些孩子面前,以免那些孩子多嘴多舌。所以陈标刚才是自己出来。
陈标要处理应天小学的事,朱元璋则脸色阴沉的先回了元帅府。
元帅府中,马秀英正伏案小睡,神色特别疲惫。
朱元璋脸色稍缓,为马秀英披上衣服。
马秀英睡眠很浅,朱元璋为她披上衣服的时候,她就醒来了。
“重八?”马秀英半梦半醒中,念出一个很久没说过的名字。
朱元璋心疼道:“是我,我回来了。”
马秀英听到朱元璋的声音,这才完全醒来。
她立刻坐起身,道:“你回来了?太好了,我……”
马秀英话未说完,就被朱元璋揽进怀里。
“秀英,辛苦了。我回来了,儿子也回来了。标儿身体好得很,本来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哪知道路上遇到了老二老三在打架,这两个孩子……”
朱元璋絮絮叨叨,将一路上的事说给马秀英听。
马秀英安静地听完,在朱元璋怀里蹭掉了眼泪,道:“樉儿和棡儿在家里的时候挺老实,居然在学校打架?老师竟然没和我说过。这可不行!我得去问问!”
朱元璋松开怀抱,刮了刮马秀英的鼻子,笑道:“你问谁?咱标儿就是小学的校长,等他回来直接问他。现在标儿领着一众小学生回学校了,可能会晚些回来。咱们先回家,给标儿准备好吃的。标儿出门这段时间,可没有吃到过好东西。”
马秀英看着一桌的文书,然后果断道:“好,我现在就回家。”
朱元璋把文书叠起来,让人装好:“今天就不说麻烦事了,好好给标儿接风洗尘。等明日,我听你慢慢抱怨。”
马秀英坚毅的眉目中露出一抹温软和脆弱,再次点头:“好。”
朱元璋和马秀英回家时,陈标沉着脸回到应天小学。
应天小学的创始人和实际的校长,回到了他忠实的应天小学。
别说应天小学轰动,应天的小学生家长们都心头狂跳。
“小先生回来了?!”
“我那皮孩子的功课应该没落下吧?”
“糟糕,小先生走后,儿子的家庭作业我都是让其他人做,被小先生发现了怎么办!”……
家长们惶恐不安,有些人还琢磨着要不要给小先生送礼,求小先生放过一马。
他们都听说了陈标在洪都的功绩,以布衣军师的身份参与洪都之战,用号称四万人的洪都守军打退了陈汉六十万人。
陈标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智,太过匪夷所思,让大人们都感到害怕了。
应天小学的教职员工们也有些害怕。
陈标没有立刻处置这群打群架的小学生们,让他们回班上继续上课。他先召开了教职工大会。
陈标扫了一眼人群:“季先生呢?”
陈标离开时,将学校中的事全权委托给季仁寿。以季仁寿治学的严谨,陈标可不信他能纵容这群小孩拉帮结派打架。
最早跟随陈标来小学校任职的一人道:“季先生在三月时病了。”
陈标没说话,只伸出手。
那人立刻将一卷书册递到陈标手中。
底下人脸色大变。
陈标翻开书册,将自己走的这半年情况一一过目。
陈标刚离开应天不久,朱元璋也率领众将领亲征。应天除了两位镇守的女将军,所有高级将领和官吏基本全部离开。
接下来只一个月的时间,应天城中出现了许多有名气的文人,纷纷说要投奔朱元璋。
因朱元璋不在,他们又对应天城中唯一的官学很好奇,于是纷纷说要先在应天小学就职。
这些人都是由朱元璋麾下官吏、将领引荐而来,有他人作保,且确实声名在外。只是给孩子们启蒙而已,应天小学本就缺教书师傅,将领和管理家眷们纷纷请求秀英夫人将这些有才之士留在应天小学。
更有甚者,应天城中流传起对陈标不好的言论。
说陈标就一个刚启蒙不久的小孩,来教人读书本就是误人子弟,只是应天小学无人可用,让陈标暂时应个急。
现在有真正的大文人来应天教书,他们终于不用担心了。
陈标冷笑:“哦?”
他放下书册,看着下方的人笑道:“应天小学是我创办的,主公已经应许我,小学中一切事都由我来处理。居然有人能联合小学生家属施压,架空季先生,改变我的课程,教坏我的学生?那几个大文人来了吗?”
递上书册的人道:“他们肯定是要让校长你去请,才肯过来的。”
陈标道:“我听说印刷机尝试成功了?”
递上书册的人道:“是的,效果非常好。”
底下人不知道陈标为何突然说到印刷机上。
那印刷机是什么东西?
陈标甩了甩手中书册,吩咐道:“把这事前因后果印刷成传单,散发给应天府每一个人,并让陈家的商队将其带到其他城市,免费宣扬出去,为这几个大文人扬名。”
陈标冷笑了一声,道:“我只听说过来其他书院讲学的大文人,我可没听说过哪个大文人跑到别人书院,骂走别人的代理校长,改变别人书院的课程,霸占别人的书院,整一个鸠占鹊巢啊!这还真是好大的文人威风!”
“我不管这背后有什么利益交易,我也懒得管你们谁收了谁的东西成了谁的人,谁敢把手伸到应天小学,我就剁了谁的手!”
“把对应天小学施压的家属都请来,我要问问他们是不是看不上应天小学,看不上就带着孩子滚蛋!”
“为这群文人担保的名单给我一份,我会一一写信询问,他们让一群人鸠占鹊巢是什么意思!如果对我不满,可以直接上书主公,让主公重建一个官学。如此小人行径,敢不敢当面与我对质!”
陈标瞥了一眼礼堂门口,道:“藏在那里干什么,都给我滚进来!”
一众本该在上课的小学生灰溜溜鱼贯而入,把大礼堂挤得满满当当:“校、校长。”
陈标挑眉:“我离开后,你们的课程变得很轻松,是吗?”
小学生们:“……”不敢回答。
陈标拍了一下椅背。
“一群蠢货!课程变轻松了是好事?那你们不上学就没有功课做,是不是更是好事?!你们的脑子是猪脑子吗??”
“一群居心不良还根本不掩饰自己恶毒的大人来抢咱们的学校,你们还傻愣愣地让人抢了?”
“我花了这么大的精力给你们经营的好名声,应天百姓交口称赞咱们应天小学的小学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现在你们又变成了纨绔,你们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陈标骂人的时候,小学生们都把脖子缩起来。
“那、那我们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啊。”有人小声道,“难道我们还能反抗先生们吗?”
陈标漠然:“为什么不能?正确就是正确,错误就是错误。你们认为错误的事,就该据理力争,无论对方是师长还是谁,这才是历史中优秀的文人武将共同拥有的风骨。这次的事我来处理。希望下次有谁想要教坏你们的时候,你们能自己站出来保护自己。”
小学生们垂头丧气:“是。”
陈标站起来,往外走:“停课五日。你们都回家告诉家中长辈,以后应天小学一切还是我说了算,这是主公承诺的事。如果他们看不上应天小学,想要更厉害的先生,可自筹资金在应天再建一座书院。下次谁敢打应天小学的主意,我就拉着对方家主,一同到主公面前说去!”
小学生们脑袋扬了起来:“是!”
突、突然兴奋!
陈标离开大礼堂,小学生们一哄而散,自家校长说放假,那就必须得放假。
回家回家,告诉家中长辈校长回来了!
“大哥……”陈樉和陈棡手牵手,小心翼翼地露出讨好的笑容。
陈标对两个弟弟笑了笑,道:“你们也先回家。爹也回来了,你们在家等我。”
他指着当时给他书卷的人道:“送我弟弟回去,顺便把今日的事告诉我爹,让他也给主公写封信好好抱怨抱怨,怎么我一走,应天小学就变成其他人的了。”
那人忍着笑拱手道:“是,大少爷。”
陈标离开应天小学时,李贞已经在门外等着。
“标儿!”李贞把陈标抱起来掂了掂重量,皱着眉道,“轻了好多。”
陈标无奈:“姑父,我办正事呢。等我办完正事,再掂量我好不好?”
李贞把陈标抱进马车,亲自驾驶马车,道:“好。季先生养病时住在陈家别院,我带你去。”
陈标问道:“季先生真的病了?”
李贞道:“怒急攻心,确实病了。”
陈标磨牙:“好,好极。幸亏我在洪都立了功,否则还真不好处理此事!”
李贞道:“大不了把应天小学给他们,我们重开一个书院,比比谁的学生多。”
陈标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心里虽不满,但姑父的提议,确实是解决办法。
此事在陈标看来,对方就是不安好心。但在其他人眼中,或许是陈标自己的问题。
原因无他,应天小学并非陈标私人创立的书院,而是朱元璋创立的“官学”。
陈标年纪太小,朱元璋让陈标管理官学,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有正经的读书人来,陈标肯定是该让贤的。
陈标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
他让季仁寿成为代理校长,便是存了借季仁寿的名声,让应天小学在应天之外的风评更好一些,让小学生们将来提起自己的师承,更有底气一些。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特别重师承。
再者,陈标在应天小学设置的课程与时人不同,太过标新立异,在外人看来颇有过家家的性质,不属于正统教育。
所以有一队师承优秀、声名在外的儒生主动来应天小学教书,删掉陈标的课程,替换成正统的四书五经,在世人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事。
即便他们做得有点急,别人也能理解他们对陈标误人子弟的心急如焚。
再加上学生家中长辈施压,就算是秀英夫人也无可奈何。
但这一切前提是,陈标没有在洪都城立功。
洪都城的将领们实在是太耿直,连自己的功劳都不吹,非要把陈标这个小军师捧上神坛。
陈汉才刚灭亡没多久,陈标的名声恐怕都已经传到千里之外的元大都去了。
师承和出身的确重要,但切切实实的功绩可以把一切都摧毁。
现在若陈标说要办个私人书院,恐怕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年纪小?那不是更说明陈标的神异吗?
课程和其他书院不同?这就是天才的与众不同啊!
陈标下马车时,季仁寿披着衣服,已经在门口等候。
陈标蹦跳着扑过去:“季先生!我回来啦!”
季仁寿微皱的眉头展开,伸手接住陈标,哽咽道:“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陈标扬起笑脸:“季先生,我从洪都回来的时候,偶然遇见一位老先生,可能是大元致仕的官吏。他托付给我贾鲁的治河心得。季先生要不要一同看?季先生要看,我让人先复刻一份!”
季仁寿本以为陈标要问书院的事,没想到陈标开口的却是贾鲁的书。
季仁寿立刻有了兴趣:“贾鲁贾友恒的治河心得?!”
陈标使劲点头:“听说主公去征伐福建了。等主公回来,我就把书交给他。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好好观摩贾鲁的真迹。是他亲手写的哦!”
季仁寿立刻带着陈标往里走:“真迹?那我一定要看看。对了,你爹看了贾鲁的治河心得,有何感想。”
陈标苦着脸道:“我爹说,他的脑子就是我,让我想。我不想要这个爹了!他能不能上进一点!”
季仁寿先是一愣,然后哑然失笑。
他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
治河确实很必要,但要先等乱世平定、秩序重建、百姓勉强能不饿死冻死后,才能想着治河,否则就和大元一样,功绩变成灾祸。
朱元璋认为,他能做完前面的事已经很了不起,治河的大难题,估计会留给标儿。
季仁寿道:“你爹不想看,你就多看看,然后说给他听。”
陈标嘟囔:“也只能这样了。我爹是没牙的孩子吗?吃饭还得我咀嚼一遍后喂给他!”
季仁寿大笑,脸上郁气消散不少。
季仁寿的夫人见到此幕,心中松了一口气。
“标儿,回来了?”季仁寿的夫人摸了摸陈标的小脸,心疼道,“瘦了好多。”
陈标道:“不是瘦了,是长高了。就和柳树一样,抽条了。看,我是不是高了许多?”
季仁寿的夫人笑道:“是,是高了,裤腿都短了,回去让你娘给你做身新衣服。”
陈标点头:“我娘肯定早就准备了。季先生,我今天来这里只是看望你,顺带谢谢你帮我扛着小学的事。接下来交给我。”
陈标拍了拍胸膛,露出了超凶的表情:“无论是舌战群儒,还是直接耍横,我都应战!”
季仁寿愧疚道:“我没做什么。”
陈标道:“季先生做的可多了。若不是你最初阻止他们进入小学,之后又堵着他们骂,我也不会占据道德制高点。现在他们没能完全拿下应天小学,还只是外聘的先生,我才能一回来就掌控局势。”
陈标又拍了拍胸膛:“季先生赶紧养病。那群小兔崽子们拉下的课程,我要加倍给他们补回来!这是他们自己护不住自己学校的代价!”
季仁寿心中很是感动,又更是愧疚。他揉了揉陈标的头发,道:“好,我一定好好养病,尽快回来帮你。”
陈标坏笑道:“等我把贾鲁的治河心得整理出来,也加入课程中。虽说贪多嚼不烂,但多了解一些,才能知道他们谁更擅长什么,好针对性教导。我都能守城了,他们也该早点独立起来帮衬主公。”
季仁寿道:“好,就依标儿的。”
陈标在季仁寿家中吃了一盏茶,约好明日还会来后才离开。
陈标离开后,季仁寿的夫人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标儿真是好孩子。他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咱们,要为你出气呢。”
季仁寿叹气:“他们以我没有归服朱元璋为由,说我没资格来应天官学授课,还侮辱我来应天官学上课是别有用心……我……”
季仁寿揉了揉胸口,气仍旧有些不顺。
他一直隐居,很少与人争执,面对这些无耻的文人刻意抹黑,他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季仁寿的夫人一边帮着季仁寿顺气,一边咬牙切齿道。
季仁寿道:“不能把事都交给标儿。他们不是说我不是朱元璋的人,没资格教导朱元璋下属的孩子吗?哼。”
季仁寿的夫人惊喜道:“你……你肯了?”
季仁寿道:“若不是知道刘伯温不会做让标儿伤心的事,我都怀疑这群人是伯温请来的戏子,专门来激将我。”
说完,季仁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激将法老套,但有用,非常有用。
季仁寿的夫人忍俊不禁。
……
刘基现在被朱元璋丢给了徐达,一同去福建吹台风。
一同征伐福建的还有元朝降将胡深。胡深为元朝打仗的时候,正好是章溢的同僚。章溢正在朱元璋打下的几块福建飞地中当镇守文官,与胡深再次当了同僚。
因章溢的长子章存道就是洪都知府,他自然十分关心洪都的事。
胡深见章溢急洪都急得嘴角长泡,感叹章溢和章存道父子情深。
他根本不知道,章溢急的是陈标,而不是儿子。
当得知洪都守城成功,第一功臣的名字叫陈标时,胡深一头雾水,身为朱元璋高级将领边缘人物的他根本不知道陈标是谁。
章溢则欣慰地哭了一场,看得胡深头上的雾水更多了。
胡深这才开始打探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军师陈标是何方神圣,然后心里卧了个大槽。
徐达与胡深汇合后,胡深向徐达进一步打探陈标的事。刘基和章溢也正在说起陈标。
刘基陪着徐达匆匆回了一趟应天,自然知道应天小学的事。
章溢皱眉:“有这事?你居然不管?”
刘基捋着文人胡须道:“管什么管?应天小学的校长是标儿,我可不会越俎代庖。”
章溢不赞同道:“你想用这件事磨砺标儿?标儿才刚从洪都回来,连口气都没喘,你怎么忍心?”
刘基道:“难道陈国瑞看着傻乎乎的,咱们的主公朱元璋就真的是个傻子?应天城中的事,你认为主公会不知道?”
章溢愣了一下,然后眉头紧皱。
刘基冷笑:“不是我要磨砺标儿,是主公……”
刘基顿了顿,道:“主公也不会故意磨砺标儿,他舍不得。我猜主公只是想用这些人为标儿树立更高的威信。”
章溢皱着眉道:“如此小道,主公不该用。”
刘基道:“主公本就是不拘泥手段的人,你以为他有多光明磊落?不过此次我倒是站在主公这一边。比起我们出手,不如让标儿出手。无论是对标儿,还是对主公麾下的势力,标儿出手才更有利。”
章溢叹气:“确实如此。”
刘基笑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和师兄对上,哈哈哈哈。”
章溢见刘基难得不顾形象地开怀大笑,忍俊不禁:“我本以为山甫会当一辈子的教书先生,不会出仕,顶多给标儿当幕僚,没想到……唉,若不是知道你不会让标儿难过,我都猜测这群人是你诓骗来的了。”
刘基继续大笑:“这可和我没关系,是师兄在外儒雅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很少人知道他是个经不起激将法的爆炭脾气,哈哈哈哈。”
章溢笑着摇头:“若不是你反复提起,我也不信。”
身在应天的朱元璋,得到了一个惊喜。
季仁寿主动来求官,官不需要太大,主管经学的就行。
朱元璋被吓到了,先搬出了一堆官职让季仁寿自己选,然后劝慰季仁寿赶紧养病,养好身体再说,别和人置气。
“有标儿在呢!标儿会为你出气!”朱元璋拍胸脯的姿势和陈标如出一辙。
季仁寿无奈:“主公!标儿年纪这么小,应该多休息!趁着我还能动,我想多帮帮标儿啊。”
朱元璋讪讪道:“季先生,你说得对。”
确实,趁着自己还是壮年,应该是自己替标儿出头,让标儿休息。
但看着标儿气鼓鼓地撸起衣袖找人算账,真是可爱了!我想多看一眼!就一眼!
朱元璋就喜欢看自己儿子大展神威,他在后面嗑着西瓜子鼓掌。
这比他自己打胜仗都高兴!
朱元璋继续劝说道:“这次的事,标儿都说要自己处理,咱们就在一旁看着,待标儿遇到麻烦再出手,这也算磨砺标儿了。”
季仁寿狐疑:“主公舍得磨砺标儿?”
朱元璋斩钉截铁道:“舍不得!但这点小事,哪算得上磨砺?我就是让标儿出气!”
季仁寿扶额失笑。
陈标本打算回应天后就躺平当咸鱼。但有的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他这小爆炭脾气一下子就冒起了火。
张士诚那边的?元朝那边的?还是其他发现朱元璋可能有成龙之姿,跑来应天找存在感的文人?
我管你是谁呢!
你们仗着名气大,想要压我一头是吧?我让你们出名!
无论雕版印刷还是活字印刷,其工作量和人力耗费都十分巨大,除非进入机器时代。
陈标知道最初的印刷机的原理,但知道原理,陈标摸索合金活字的金属比例、改良印刷油墨和纸张、设计类似螺旋压机的印刷机……从陈标能指挥陈家人做事开始,到如今都已经接近六年了,陈家工匠才终于做出了第一台印刷机。
常用汉字比英文字母多太多,做出印刷机之后,活字和排版仍旧会耗费许多人力物力,但印刷的时候,已经比之前直接拿着印版“盖章”轻松许多。
陈标不差钱,他将这件事图文并茂的印刷成册,不计代价地在应天城传播。
陈家酒楼茶楼中的说书先生也换了故事,声情并茂地讲述一群不要脸的文人,如何赶走应天小学的教书师傅,骂病应天小学的代理校长,借他们的小神童小军师陈标年龄小为借口,鸠占鹊巢霸占陈标创立的学校的事。
有人向陈标求情:“你是想逼死他们吗?!”
陈标冷笑:“他们堵着季先生的门骂时,有想过会不会逼死季先生?自己做了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何况,我可不相信他们敢去死。要不要赌一赌?”
那人沉默半晌,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标也沉默了半晌,道:“朱先生,抱歉,但是我一步也不会让。”
前来说情的朱升苦笑着揉了揉陈标的脑袋,道:“不让就算了。我只是怕脏了你的手和名声。难道我还会同情他们不成?”
陈标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