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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领着元茵进了内殿。
元茵原以为里头没点灯,待皇后推开门,掀开层层鲛绡宝罗账时,昏黄的光线顷刻间便漏了出来。
借着光,元茵看到了殿中的布设——地上铺着蓝田玉石,墙上悬着琉璃壁灯,角落里置着鎏金香炉,那香炉升起的缕缕轻烟,弥漫在整个内殿里,人还未走进,沁人心脾的香便扑鼻而来了。
“二哥。”皇后掩上门,朝里头轻唤了声。
少倾,屏风后显现出了一道淡影。
傅修晏身穿素净青衣,眉目冷清,站在轻烟里,跟仙人似的。
元茵都想上前朝他拜上一拜,许愿求福,以保平安了。不过她也只能是想想,要真这么做了,修晏师兄定会将她训个狗血淋头。
每次他训她的时候,她就盯着他的脸,百思不得其解,这么俊朗的一张脸,怎么能说出这么狠毒的话呢?
若不是她脸皮厚,眼泪都得流干了。
不过修晏师兄除了骂人,其他时候都挺好的,他会给大家传道解惑,讲课念文,一讲就是好些年,元茵很多字,很多词都是跟他学的,在她心里,他算是她的半个师父了。
“师兄!”
元茵上前几步,冲傅修晏摆了摆手,同时灿烂一笑,几年不见,她倒一点也不生分。
傅修晏“嗯”了声,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元茵早就习以为常。
皇后张罗着让两人在桌前坐下,随后便出去了,给他们留有私聊的空间。
“师兄,你可曾见过师父或是其他师兄弟?”元茵刚一落座,便心急如焚地问道。
“见到了。”傅修晏微垂了眼睑,细细同她念道:“虞衡师兄,秋山师父,文卿师弟……”
元茵激动道:“他们现在在哪?”
“死了。”
听到傅修宴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元茵瞬间呆滞住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逃亡途中,一路横尸遍野,她每见一次就想一次,那尸堆里边会不会有春娘师父同门他们呢。
可她从来不敢细看,她没那个胆量,去直面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空气凝固住了。
好半晌,元茵定了定神,转而说道:“上次街上匆匆一别,我想找师兄都没处去找,没想到师兄竟是皇后的哥哥,这些年都没听你提起过家里人,我原以为你也是个孤儿。”
傅修晏静静看她,“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大魏的公主。”
元茵耸耸肩,同他玩笑道:“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又成孤女了,不过现下算来,我同师兄还沾点亲呢。”
她顿了顿,算起了辈分,“师兄是皇后的哥哥,我要喊皇后母后,那岂不是得称师兄你为二舅舅?”
傅修晏饮了口茶,侧目睨她,“我可担待不起。”
“怎么担待不起?二舅舅,你要认了我,我定会好好孝敬你的,等你老了,我给你端茶倒水,床头伺候。”
傅修宴眉头微蹙,正声道:“贫嘴滑舌,我看你在宫里,是一点都没学好。”
元茵见风向不对,赶紧转了话题,“师兄,你今夜这般大费周章地来宫里找我,究竟所谓何事?”
傅修晏沉默了片刻,他捏着杯壁,眸光闪烁了几下,反问道:“你真是爱上了那个卫羡?”
元茵愣了愣,随即咧嘴失笑道:“怎么可能?”
傅修晏眼睫颤了一下,抬眸。
元茵同他对视,“师兄是在哪听的谣言?为什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
玄清观不似别的道观,没那么多森严戒律,可娶妻生子,不忌荤腥。
这问题要从其他同门嘴里说出来,元茵都不会觉得奇怪,可修晏师兄向来清心寡欲,不闻风月事,突然问起这个,她不免觉得讶异。
傅修宴眉头微蹙,“我怕你对他有所留念,不舍得走。”
元茵一头雾水,“走?走去哪?”
“朝南一直走,先到平洲,届时再看看有什么好去处……”
“不是。”元茵忍不住打断他,“为何突然要走?”
不等傅修宴回答,她双眼微眯,自顾自道:“出什么事了?”
傅修宴凝望着墙上的壁灯,面上显出几分异色。
“卫羡要对司马家下手了。”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元茵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平静道:“这么快。”
“所以我们得走,他不会因为你嫁给他,就放过你的。”傅修宴冷声道。
“我知道。”元茵笑了笑。
傅修宴无声看她,他不知她是强装镇定,还是真不怕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她竟还笑得出来。
他突然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就没真正懂过她。
天真烂漫似乎只是她的假相。
“你会同我一块走么?”再见她前,他是笃定她会跟他一块走的,现在,他莫名有些不确定了。
元茵低下头,看着蓝田玉石上映出的模糊身影,良久,轻声道:“就我一个人吗?”
“是。”傅修宴:“司马家就你一个能走。”
琉璃壁灯里透出来的光,跳跃在元茵脸上,忽明忽暗。
傅修宴垂眸,视线掠过她的侧影,很快便移开了,他沉声道:“司马家的人早就被卫羡派人□□在府邸里了,他们哪也去不了,更何况是皇上。”
元茵“嗯”了声,虽说她对司马家的人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毕竟他们都是她的血亲,有几个弟弟妹妹,她都还记着模样,又乖又暖,每次进宫来,必到乘华殿找她,抱着她的腿撒娇打滚,她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成王败寇。
鲜血铺出来的路,就要鲜血去还。
元茵垂着双臂,拳头虚虚握着,少倾,仰起头,声音发涩道:“好,我跟你走。”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傅修宴松了口气,“七日后,亥时,你来银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