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村 第九回 产妇无力拾残局 蒙骗幼童难从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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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一个时辰以前，李金莲一下炕就感到肚子疼，小家伙儿在里面挥胳膊蹬腿呢！经验告诉她，新的生命要降临了。

在老鸹村，家里添丁是件天大的喜事，可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的心中掠过一片片阴影：当年，孩子他爹因为“夜壶事件”逃跑失踪，留下俺一个人在家里守“活寡”。这期间，他偏偏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回来过一夜。偏偏就是这一夜……可是，这“没爹”的孩子怎么面对世俗？俺又怎么面对平儿？不行，俺要对平儿有个说法！

为此，她拖着带病的身子，忍着临产的剧痛，将灶台前清理干净，再用凉水洒湿。

为此，她编好了蒙骗金平的谎言。

金平跑到锅台前，仔细地看了看那不曾有过的“大坑”，又用手摸了摸发湿的土地，接着用鼻子嗅了嗅——有所收获的笑了笑，顺势将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迅速地跑回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娘，别生气啦，你说的话俺相信了还不行嘛？俺看出来了，那湿的地方是小弟弟尿的泡吧？俺闻了闻，真臊气！”他回到娘的身边，故意用撒娇的声音讨娘的欢喜，用温柔的眼神看娘的表情，用松软的小手触摸盖在娘身上的被子，尽其所能的向被自己激怒的亲娘赔不是。

李金莲被金平天真无邪的爱所感动着。一股暖流从心底向四肢蔓延。寒冷似乎一下子离她而去。

她慢慢地推开金平的小手，面带幸福的笑容，“娘的平平这么乖，娘怎么还会生气来的，娘没有不高兴啊!快穿上鞋子，别把脚冻坏了。”她瞅着地上那双鞋面上前后都带窟窿的鞋子，一股悲伤的暗流在体内涌动起来。为了不被金平发现，她迅速地把脸扭向里侧，“平儿，给娘倒上一碗开水端过来放到炕头上，先出去玩会儿行吗？”

【07

金平见到了娘的笑颜，自己马上挂了一脸的灿烂。他拿过暖瓶，倒了一碗水，端到娘指定的位置，放稳当了，“娘，咱不吃饭了？娘，要不你先喝口水，让俺再仔细地看看小弟弟就出去玩儿行吗？”金平用一种温和与试探的口气，期待着娘的允许。

“饭待会儿再说，愿看小弟弟你就上来看吧！”

“好嘞！”，金平又欢蹦乱跳地爬上炕去，把脸凑到婴儿的脸旁，调皮而又认真地说，“小弟弟，你是哪来的没关系，有了你，俺就有了帮助，等你长大了，俺就不会再受金虎的欺负。”

李金莲感觉到了金平高兴的模样，不想破坏他心中升起的希望，忙把脸向被子里埋了埋，控制着自己的声调，说：“娘累了，娘想歇一会儿。”

“娘，别说了，俺知道你找小弟弟找得一定很累了，实在不行饭先不做了，你好好歇会儿吧！俺不饿了。”

金平说着，紧贴着弟弟的身子躺在了炕上。他不想再打扰娘亲，闭上眼睛，没再吭一声。他孝顺又温柔，大方而深沉。可他饥寒交迫，从早晨忙碌到半晌也的确该歇歇了。

金平的听话乖巧，给李金莲带来了巨大的安慰和满足。

“多么天真的孩子，多么善良的孩子，他昨晚只喝了一碗稀饭汤，早被他夜间冲到‘太平洋’了。”李金莲的眼睛里两条热乎乎的虫子又爬了出来，钻进了枕头里。

金平佯装睡着了，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金莲的心，似刀割油煎，被时间的分分秒秒揉碎。

“平平，别躺着了，当心冻着。平平，快起来吧！快着点儿。娘想起来了，那边的小铺柜里还有点熟山芋干呢！你拿出来先充充饥吧！”

金平一骨碌爬了起来，立刻从盖在娘身上的被子上出溜到地上，踏上鞋子，冲着小铺柜就跑过去，没等身子蹲稳，他就撩开盖子，伸进手去抓拿起来。

“对了，平平……你拿了山芋干可别乱跑啊！你得赶快把你婶子喊过来。你就说，婶子，俺娘请你赶快过来一趟，有急事儿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