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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啊!你银行卡里能有几毛钱?你家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是我买的!你沙发上的抱枕、冰箱里的饮料、书桌上的文具和卷子哪样不是我的?他么的……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是我制造的……”岑卿浼第一次觉得舒扬这种默默规划好一切然后什么都自己扛的性格讨厌至极。
“还有我抽屉里的笔记, 也是你的。”舒扬说。
岑卿浼顿住了。舒扬抽屉里只有一本羊皮笔记本,岑卿浼好几次想要翻开但是为了尊重舒扬,他都忍住了。
可这一次, 舒扬竟然说那本笔记本也给他?
“给我?”
“嗯。”舒扬回答。
“我可以看了?”
“嗯。”
巨大的欣喜涌上岑卿浼的心头。
他们已经抵达了医院, 舒扬被推进了手术室,很快梁队也赶过来了,看着岑卿浼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抖着腿, 安慰道:“虽然我说这话在你听来可能不大负责人, 但我只是想你放心。我看过他的伤势,只要清理好里面的组织, 不会有大问题的。过两个月,他就能一个过肩摔, 把我摔上天了。”
岑卿浼深深吸了一口气, 问道:“这一次常允鑫不会再跑了吧?”
“不会, 几辆警车护送,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跑了。”梁队开口道, “我已经打电话给舒扬的父母。他的父亲在海外来不了,母亲正从s市赶过来。”
“舒扬的妈妈?我跟他做了这么久的同学,都没有见过他的妈妈!”
“你跟他这么铁, 都没见过他妈妈?”梁队笑了笑, “等你见到了估计得吓一跳。”
“那么梁队你呢?舒扬只是个高中生, 可是他跟我说他是你的线人?你怎么会相信他一个学生呢?”
梁队忽然苦恼地抓了抓头, “我们是不可以随便泄漏线人的消息。他对你很在意, 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之前为我提供那么多的线索就是为了让我欠他的, 等到需要保护你的时候, 他就能用上我了。”
这时候, 岑卿浼的手机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发现是焦婷打来的电话,未接来电已经数十个了。
看来是她手术完之后,收到了岑卿浼的逃课消息,炸锅了。
“梁队,麻烦你帮我看着舒扬,我去外面接个电话。”岑卿浼说。
“行,你去吧。老铁,我相信你行的。等你长大了,你妈妈就会发现逃课不算大事。”
岑卿浼苦笑了一声,“可是在妈妈的心里,我永远都长不大的。”
夜幕低沉,镇上的医院不像市里的综合病院那样人多,院子里也安静许多。
岑卿浼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老妈的电话,在老妈发飙之前,岑卿浼先一步开口道:“妈,你还记得意外身亡的贺叔叔吗?”
焦婷的河东狮吼被这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我记得。他是因为被蜜蜂蜇伤了因为过敏无法呼吸去世的。你好端端地提起他做什么?他跟你今天逃课有什么关系?”
“妈妈,你听好了,我现在是很认真地对你说贺叔叔的死因。虽然现在警方还没有证实,但基本上可以确定贺叔叔是被谋杀的。有个叫做常允鑫的人,他很擅长把谋杀伪装成意外。那天他打扮成护林员的样子接近了贺叔叔的车,初步估计他携带了一个类似试管的东西,试管里是一只蜜蜂。他把试管按在贺叔叔的脖子上,蜜蜂就蜇了贺叔叔。而那天,我正好在用遥控飞机航拍,正好拍下了这一幕。”
“你说什么?你拍下来了?那个常允鑫发现你了吗?”
“他发现了,只是他并不知道……因为贺叔叔出事了所以我没有心情去处理那天的航拍视频,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他却做贼心虚,一方面设计了各种意外想要拿走我的手机好查看我有没有把视频存下来,或者有没有上传到什么地方。另一方面,他收买了一个叫赵长富的工人。这个工人曾经让隧道里的电路短路,差一点把我电死,也曾经拉垮脚手架,差点让我在维修铺子里被屋檐砸掉脑袋。”
“我记得脚手架的事情,王守义警官还带着工程队的负责人来上门道歉。所以那不是赵长富为了报复工头不肯预支工资,而是……而是针对你的?”焦婷的声音都在发颤。
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发生在了他的儿子身上。
“还有许悍阳。他也是被常允鑫收买了,才会来杀我的。”岑卿浼说。
他的命只值三十万呢,还不够这些年焦婷和岑为谦把他养这么大的成本呢。
焦婷那边传来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应该是她经常用的那个玻璃杯。
“妈,你怎么了?你小心玻璃碎片!”岑卿浼说。
“我……我会小心的,你现在继续跟我说!许悍阳也是那个叫什么常允鑫的收买来的……常允鑫到底是什么人?”此刻的焦婷只觉得汗毛直立,全身一片冰凉。
“具体是什么人就要等警方调查了。真正可怕的不是常允鑫,而是那个买通常允鑫谋害了贺叔叔的人。”
“所以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因为那个常允鑫而过去的!抓坏人是警察的事,不是你的事!你明知道那个常允鑫的目标是你,你还送上去干什么!”
“常允鑫已经落网了。妈,以后我们都不用担心了。我只是不想活在常允鑫的阴影里,所以决定了主动出击。你儿子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不会去跟犯罪分子硬刚的。只是舒扬受了伤,所以我们就留在镇上的医院了。”
听到舒扬受伤,焦婷本来放松的心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急吼吼地赶了过来。
岑卿浼回到了手术室门外,等了半个小时不到,舒扬就被推了出来。
他没有全麻,所以意识清醒,肩膀上缠着绷带,微微透着血红。他的神情淡然,除了从推出手术室开始目光就一直留在岑卿浼的身上,其他的一点情绪也看不到。
梁队长跟了上去,对舒扬说:“我还要赶回去,要撬开那个常允鑫的嘴恐怕没那么容易。”
舒扬“嗯”了一声,视线绕过了梁队,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岑卿浼。
“我安排了三个同事留在医院保护你俩。有事情就联系。”梁队做了一个“给我打电话”的手势。
舒扬又“嗯”了一声。
他被推进了一间病房,挂上了点滴。
岑卿浼赶紧跟了进去。
医院的病房不大,但是却很干净。
岑卿浼很想照顾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边什么都没有,想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给他削个苹果都不行。
“你要不要喝热水?”岑卿浼抿了抿嘴唇。
“不用。梁队留了两瓶矿泉水,喝那个吧。别到处乱跑。”舒扬伸手拿过床头桌上的矿泉水,想要拧开,但是肩膀的伤势让他使不上劲儿。
“我来!我来!”岑卿浼还是第一次看到舒扬力不从心的样子,自己终于有了发挥的机会。
他拧开了水瓶,递到了舒扬的嘴边。
舒扬追着常允鑫跑了那么远,早就口渴了,但是他喝的并不急,很有耐心地等着岑卿浼抬高瓶子的角度。
喝了三分之一瓶,舒扬拍了拍岑卿浼的后背说:“可以了。”
“哦。”岑卿浼把瓶盖拧上,放到了一边,他看着舒扬,问出了心底的那个问题,“常允鑫已经被警察抓住了,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安全了呢?”
“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我从未经历过的。对我来说,就像一张满是题干但是却没有答案的试卷。这一次我们一起改变了很多细节,甚至连常允鑫落网都比之前的每一次要早。这一切要看梁队长能不能挖出常允鑫背后的人。”舒扬说。
“常允鑫背后……你是说那个收买常允鑫谋害贺叔叔的人?”岑卿浼说。
“对。你不是梦到过被人关进车子里,埋入又黑又深的地方吗?”舒扬问。
“是,而且不止梦到过一次。所以那就像我俩被困在矿井里的事情一样,我被困在车子里缺氧挂掉也是曾经发生过……不对,是你重启过程中经历过的事?”岑卿浼问。
“嗯。”舒扬点了点头,“把你关进车里的那个就是收买常允鑫的人。如果梁队把那个人挖出来了,这一切就彻底结束了。你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安然地长大,高考、读大学、创业……成为青年才俊……”
舒扬闭着眼睛,像是在想象着什么。
但岑卿浼却莫名地不喜欢这种想象,因为这段想象里没有舒扬的存在。
“然后我会度过平平无奇的一生?”岑卿浼问。
舒扬的眉低了下来,那双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平平无奇其实很好。”
“平平无奇里有你才能叫‘很好’。”岑卿浼说,“舒扬,从前你经历过的我,是不是很坏很差劲?让你失望了无数遍,要不然现在常允鑫都已经被警察抓了,可我感觉你还在担心着什么。就好像我的人生会继续向前走,而你打算回到那个没有我的原点?”
“每一个你都很好,是我不懂得怎么对你。一开始我只想陪着你就好。可现在我又怕,我陪你走过了人山人海,然后变成人海的一部分。”
“所以现在的我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你担心我对你所有的好只是因为有常允鑫算计我,所以我需要你。”
岑卿浼的目光变得坚定而认真,仿佛那个总是犯错总是要他跟在后面解决问题的男生,一夕之间长大了。
“舒扬,你听好了!我也许背不出来古文,记不清楚那些化学反应,同样的数学题型也能一错再错!但是有一点我特别有信心——就是认人的背影。我已经记下了你的背影,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山人海,我都会去找你。所以你不能消失,不能觉得自己对我不重要……你知道那一次在主题乐园里面我们走散,那么多地游客在过山车
舒扬抬起眼来,看着那双急切地要照亮他心底所有裂隙的眼睛。
“什么感觉?”他轻声问。
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某种从未有过的期待疯狂地向外涌。
“你不是走马观花的风景,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里,你是我的彼岸。”岑卿浼说。
舒扬的目光颤抖了起来,无数次的重启让他接近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岑卿浼。
他伸出手,把对方一把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曾经无数次,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岸边走着,岑卿浼站在对岸的灯火里,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能看到岑卿浼的身影,可是却永远到达不了他的身边。
可这一次,他好像还在岸边,对面的岑卿浼却已经跳了下来,义无反顾地游向他。
走廊上响起了急促地高跟鞋声音,“哒哒哒”,仿佛还有好几个人跟在对方的身后。
岑卿浼心头一惊,从舒扬的怀里坐直了,侧着耳朵仔细辨认,想起焦婷今天有手术,是不可能穿着高跟鞋的。
那么走廊上的人是谁?听起来超有气场!
岑卿浼刚想起身去门口看一眼,舒扬就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拽了回来。
“没什么好看的,来的是我妈。”
“什么?你妈——”
岑卿浼的嘴巴大得可以装下一个鹅蛋,舒扬已经提前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扬扬——我的宝儿——你怎么会受伤了!”
谁的宝儿?
岑卿浼有点懵,他以为舒扬跟父母的感情应该不怎么样,可为什么舒扬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又甜又宠?
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套裙,一头大波浪,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的女人走了进来,外加时下流行的牛血色红唇,每走一步腰肢轻摇却并不让人觉得过于妩媚,相反散发着成熟优雅的女人味。
女人的旁边跟着一个男人,负责接过女人的墨镜和包包。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不就是那天开着宾利到学校门口向舒扬催债……啊不对,是送点心的男人吗?
“崔助理,你先带着大家出去一下。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女人一边开口,一边捋了一下头发。
岑卿浼看清对方脸的同时,用力挤了挤眼睛,“她……她……她不是那个有名的影后,我爸还特别特别喜欢她,叫……叫……叫……”
对方看着岑卿浼,点着头像是在鼓励岑卿浼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谁知道岑卿浼忽然冷下了脸:“不记得了。”
女人愣了一下,走到他的面前,“不可能,你绝对不会不记得!小朋友你是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
岑卿浼就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的名字叫舒梦,就是这么简单的名字,让一代男人做着关于她的梦。其中也包括岑卿浼的冤种老爸。
岑卿浼还记得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岑为谦迷舒梦迷得找不到方向,在家里循环播放舒梦的电影,就连舒梦坐在小船上撩头发的动作,他都能循环播放到在旁边玩积木的岑卿浼晕眩呕吐。
“爸爸,我想吃饭饭。”
“等一会儿哈,等我看完这部电影就给你煮面。”
过了半个小时,岑卿浼再度提醒:“爸爸说好了给我吃面面!”
“等一下,这集电视剧还差十分钟!”
十分钟后自动播放了下一集。
“爸爸你给我五块钱,我自己下去吃面面!”
“等一下……”
然后焦婷下班回来了,发现岑为谦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迷恋一个荧幕上的女人到差点把儿子饿到生吞茶叶的地步,直接抱着岑卿浼回娘家去了。
那一回,岑卿浼差点就没爸爸了。还好岑为谦的脑子不是真的坏了,他跑回焦婷的娘家,三跪九叩痛定思痛,把电影光碟当着焦婷的面都给掰折了,焦婷才抱着岑卿浼回来。
虽然岑为谦这个爹总游走在靠谱和不开普的边缘,那短暂的对舒梦荧幕形象的痴迷算是不靠谱那一面里最强得分项。
“妈,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舒扬的声音淡淡地,跟舒梦刚才充满担忧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竟然受了枪伤!我知道的时候恨不能立刻飞过来!之前我们在s市住的好好的,你也考上了q大了,你不去读书非要复读也就算了,还非得回外公外婆家这边……我知道你做下的决定,我就是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会改……但只是复读而已,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危险?”舒梦很认真地问。
岑卿浼一听,赶紧解释说:“舒扬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