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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月的雨往往带着闪电暴雷,韩韫屿这样开车,多少有些危险。但他宁愿顶着这样的危险,也不愿多待一刻。
尤夏自嘲似的笑了笑,转身时看见隔壁尤盈正站在门框处盯着她,仿佛也在笑。
她没心情也没心思去剖析那抹笑是嘲讽还是奚落。如果有人要把勾心斗角当做人生一大乐趣,那么就让她自娱自乐好了,或许恰恰证明在这人的潜意识里,是自卑的。尤盈便是这类人。
因为头晚失眠,这晚尤夏睡得很早,大约十一点的时候接了个电话。
是周易打来的,他说发消息没回,只好打电话告诉她,他把水果的事跟他朋友说了,那边表示很感兴趣。
“实在抱歉周总,刚才睡着了没听见。”一听来了生意,尤夏瞬间精神百倍。
周易说:“没关系,今天确实累了。我这哥们儿叫毛鑫,你叫他鑫哥就行,他人很好相处的,之后的细枝末节,你们具体沟通就是。”
“真是太感谢您了,”尤夏礼貌道,“有机会的话请周总吃我们这边的特色菜。”
姓周的也没推辞,笑说:“那我真是荣幸。”
没什么可聊,尤夏便想挂电话,可一想到韩韫屿离开时的暴雨场景,她心里就突突直跳,于是拐着弯问了句:“今天雨挺大的,你们回去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没什么大问题,”周易在电话里说:“就是韩总现在还没到酒店,不过我看陈秘书都不着急,兴许是应酬去了吧。”
尤夏愣了半响,那边是怎么挂的电话她都没太留心,打开群,里面除了陈秘书发过明天的日程外,没人活跃。
韩韫屿的消息还停在昨晚他说的那句“你们很闲?”。
周易说陈秘书都不急,是不是说明他没事?
尤夏想了又想,五味杂陈,最后还是决定申请加韩韫屿为好友,验证消息发出去后,她心里又开始越来越乱,越来越慌。
通过,要说什么?不通过呢……好像也正常。
等待的间隙,她通过了周易的好友请求,那边推了个人给她。尤夏通过卡片加了对方为好友,人很快就通过了,紧接着聊了小半个时辰,从水果的种类到产量再到价格,大概都说了一些。
鑫哥说他正好在南方,找时间过来看看货,尤夏小开心了一把,但也没太表现出来。
那一晚,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再没听到过别的响声。尤夏翻来覆去,感觉自己睡着了,实则又像没睡,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东西,但要具体问想的是什么,又说不出个甲乙丙丁子丑寅卯。
所以导致她第二天跟被人蒙着袋子锤了一顿似的,全身酸痛、四肢无力。
“尤小姐看着精神不太好,是感冒了吗?”早上陈秘书来接她时,被她的状态吓一跳。
车是韩韫屿的,但他却没来。
尤夏系上安全带,有些出神,“也没感冒,就是没大休息好。”
陈雯语重心长起来:“你先天条件这么好,可要注意保养啊。我就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透支太多,现在你看,玻尿酸都挽回不了脸上的衰老。”
“哪里话,陈秘书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人。”尤夏由衷说着,话锋一转,问道,“韩总今天不跟我们一起了吗?”
陈雯扭头望了她片刻,说:“韩总身体有些不舒服,在酒店休息。”
尽管事不关己,她仍像被石头砸了一下,皱眉道:“是因为昨天淋雨,所以感冒了?”
“应该是的,”陈雯跟着导航把车开上高速,“还挺严重,早上他让我开他车来接你时,听着声音都是哑的。”
尤夏望着车窗外的瞳孔一震,下意识看了下手机,微信里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不同意她的好友申请,他是恨她的吧。
恨她当年以青春洋溢的模样闯进他的世界,后来,却把幸福和快乐撕得稀碎。
可那时候他不也要娶别人了吗?
她又兀自埋着头,许久没再说话。
越野车停在考察点,除了昨天那波人,还多了个尤盈。她从周易车上下来时,还特地冲这边扬了下眉,笑得眉飞色舞。
陈雯说,是周易喊她来的,说多个人多份力量。
那帮富二代好像对野炊很感兴趣,中午还是在野外烧烤,项目考察完成得比昨天要晚,这次回程的时候,是先路过尤夏家,然后再进城。
快到她家时,陈雯说:“都这个点了,尤小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进城去吃个饭?”
饭她是吃不下的,包括中午她也没太吃,可还是迟疑了一下,笑道:“好。”
见陈雯朝她望了眼,尤夏略顿,补充道:“我……正想去看看我妹妹。”
陈雯没有深究,换了个话题,“今天大家一起讨论最近比较火的几个社交平台,我看您没怎么参与,平时是不怎么接触吗?”
尤夏放在裤缝边上的手一紧,侧头看她,坦然道:“坦白说,他们说的那些软件,我一个都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不跟网络打交道的,像您这样与世隔绝的,是个列外。”
尤夏笑了笑,没接话。
陈雯的话题就像这山路十八弯,忽而左拐,忽而又猛下坡,“我们韩总人很好。”
“啊,”尤夏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是,是挺好的,我上大学的时候,韩总算是我师哥,人虽然去了别的院系读研究生,但名气一直很响亮。”
“尤小姐,”陈雯说:“实不相瞒,您跟韩总的事,我知道一些。”
看出来了,尤夏也没逃避,但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总是我最佩服的人,公司受到波及那会,差点倒闭,但他还是咬牙挺过来了,我成为他的小助理时,他的工作室开在地下室里,只有二十来平米,吃住都在里面。
从他的为人处世能看得出,他曾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贵公子。
当时我就想,这公子哥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后来我发现是自己武断了,说真的我从没见过这么隐忍的人,没日没夜地工作,有时候为了几千块钱的合同,跟人喝酒喝到进医院,甚至是胃出血……”
“不好意思,陈秘书,哇……”尤夏一个从来不晕车的人,没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急急忙忙找到个装早点的袋子,吐得稀里哗啦,也不知是吐得过分了还是怎么,眼泪都出来了。
就在刚刚一刹那,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过似的,心肝脾肺肾疼得仿佛都移了位。
她以为,自己早就刀枪不入了。
“您没事吧?”一旁的陈雯边开车,边给她递水,“没想到您应激反应这么敏感。其实我说这些,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意见,我也知道不该把这些都归根在你身上,毕竟,你有你的处境和你的立场,可是……唉,他是我老板,见谅。”
明白。
尤夏胆汁都吐出来,之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是一开口脖子辣得跟卡了把刀似的,说不出话。
可真够狼狈,她想。
小县城没有五星级酒店,唯一家算好的是三星。车停在地下室里,一行人坐电梯到8楼的餐厅。
有几个餐厅服务员在看见尤夏时,先是回想了片刻,然后便低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是她?你们记得吗?好像真的是那个人。”
“应该就是,那时候她事迹和照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我不会记错。虽然后来那些帖子被人封了,但偶尔还是能看见,没想到她还真是我们这里的人……啧啧……我们这地方怎么会出这种人。”
随行的人们一脸疑惑,好像都不知道她们再说谁,又或是猜到了,但出于素质,大家都没问。
这时尤盈走过来,姐妹情深似的靠近她,轻声说:“大姐,时间改变不了任何东西,网络是有记忆的,韩总应该也记忆深刻呢。”
脑子里不断闪现出的那些犹如尖刀利刃般的口诛笔伐,辱骂声、攻击声仿佛就在昨日。尤夏手心里全是汗,本来就白的脸色现在毫无血色。
八月天让她感觉全身冷透,整个人游离在外,如行尸走肉。
明知道出现在大众视野可能会面临什么,她却还是鬼使神差跟着来了。
是为什么?
那一瞬间,尤夏仿佛踩在地狱的浮尸上,仰头问。
包厢里富丽堂皇,眼见着菜都上齐了,大老总还没来,周易给韩韫屿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周易挂掉电话后,递给尤夏一个文件袋,“小夏,韩总急用这份文件,让你现在送去一下,707。”
让她送去?为什么?
尤夏将那烫手山芋接过,直到站在707的门后,脑子都还在嗡嗡响。
房间半掩着门,她轻轻敲了三声又三声,没听见回应,便探头进去,轻手轻脚准备放下文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出来。
哪知放下文件的同时,身后跟着响起了关门声,尤夏条件反射猛然回首,对上的是韩韫屿读不懂的眼神。
他穿着整齐,西装革履,单手插兜,仪表端庄无一丝不妥,像是刚刚参加过舞会的样子,闪耀得叫人难移开眼睛。
这样的人,若不是懵懂无知的年龄遇上,若不是青春似火时爱得痴迷,若不是什么都不考虑的年龄彼此热烈过,换作任何时候,只怕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尤夏自暴自弃这样想着,神态自然道:“你要的文件,放在这里了。”
韩韫屿没接她话,先是很自然地脱掉外套,然后动手扯掉领带,最后从茶几上倒了两杯温水,一杯自己喝了,另外一杯放了葡糖糖后示意让她喝。
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尤夏接过水一口喝下。
“不怕我放的是迷药?”他站在落地窗前,挑眉问。
声音带着沙哑,陈秘书没骗人,他应该是感冒了,尤夏这样猜想,言道:“不至于吧,谢谢你的葡糖糖,是怕我倒在这里碰瓷?”
“是啊,”韩韫屿望着她,好久才又说:“怎么,我今天没去,你连饭都吃不下了?脸色白成这样。”
他无足轻重一句话,却像汽油浇在了烈火上,在尤夏心里燃得凶猛。
“要这样说话吗?”她目不转睛地问。
她在他目光里看见了不带感**彩的笑意,听见他说:“那你追来做什么?”
尤夏很快平复情绪,“搭顺风车来看看我妹。”
“哦,”韩韫屿优雅地站在窗前,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是看我?”
她感觉身体僵硬,欲言又止。
他继续说:“五年都没联系过,你昨晚突然加我,是为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咄咄相逼,尤夏直言道:“昨天天气不好,我确认一下,韩总是否安全抵达。”
“然后呢?”韩韫屿说。
“然后,”尤夏顿住,“然后你感冒好点了吗?”
“顺序不对吧?”他说:“昨晚你就知道我感冒了?”
酒店对面的写字楼灯火通明,照得尤夏的脸忽蓝忽红,半天才摇头道:“不知道”
韩韫屿得理不饶,“还删吗?”
尤夏喉咙发涩,轻轻摇头,“不删了。”
韩韫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刮过,似审视,似判刑。
他始终记忆犹新,第一次遇见她时,她追了他三条街,磨破嘴皮子,只为推销一款价值五十元的充电宝。他懒得纠缠于是就买了,结果拿回去后发现是坏的。
再遇见时,是在酒吧,她成了里面的驻唱,不专业,但声音非常具有磁性,唱的是孙楠的歌:
“那天离开你,留下几个字给你;
心若像潮汐,梦如果决堤,爱就任它去;
圆满的结局终究可望不可及,感情要休息,流浪要勇气,还想不想你;
很久以来都不敢碰触的问题,每一次都出现在起风的夜里,让不很在乎寂寞的我,难过得想哭泣;
爱都是开始得很美丽,结束得没道理,想想是很可惜……”
歌声充满故事,那身行头也跟先前完全判若两人,虽然只画了淡妆,却美得清新脱俗,足以吸引当时酒吧里一半以上男生。
当时韩韫屿只是好奇,这姑娘到底做了多少份兼职,不曾想下一刻就收到前台送来的杯鸡尾酒外加五十块钱。
鸡尾酒上贴着便利贴,字写得很端正,上面说:“之前卖假充电宝是被无良商家坑的,五十块钱原封不动还给你,外送鸡尾酒以表歉意,我志不在谈恋爱,师哥就别再紧追不舍啦。”
韩韫屿那样淡漠的人,难得一见地皱起了眉,他掀眸再看向舞台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他也始终记得,五年前她一封带有证据的举报信,将他爸爸拉下文学界的神坛时,也将他彻底打入了无底深渊。他们尚且还在热恋,甚至头天晚上还在翻云覆雨。
韩韫屿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人,许久才带着情绪说:“尤夏,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回头后悔了,又想捡起来。”
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一如火势冲天的篝火,燃得热烈,忽然来了阵瓢泼大雨,瞬间熄灭。
尤夏知道,她早已将爱情和快乐典当给了命运。
五年的费尽心思不闻不问,却因为一句他感冒了而丢盔弃甲原形毕露,实属愚蠢。
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在想未来几十年光阴该去哪里找这个人,于是脑子一热,特别想抓住这个人。
现在看来,当真愚不可及。尤夏望过去,一时无言。
这么多年了,关于她爱不爱他这个问题,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往往都是今晚想通了,明天又会陷入困境。
此时此刻,韩韫屿于她而言,是千山万水的近,也是近在咫尺的远。
“韩韫屿,”尤夏在落地窗里与他对视,并叫了他的全名,说道:“其实你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他问。
尤夏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你不明白,当我满眼是你的时候,那痴迷的模样,连我自己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