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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瘙痒不同于一般被蚊子叮咬的感觉,这痒意使人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用力挠遍全身。
风灵好整以暇看着战碧柔逐渐失控的表情,“小殿下一定能感受到良娣的‘母爱如山’,下辈子定会投到一个好人家。良娣千万要握紧,否则这罪过就大了。奴婢告辞。”
看着风灵的身影渐渐淡出视野,战碧柔急得大叫,“苏桥,苏桥!我好痒!”
苏桥搀扶着她,“奴婢这就请太子殿下过来。”
战碧柔余下的空手握住苏桥的胳膊,“不行,不能请太子!去把哥哥叫来,哥哥定还没走远!”
“是,奴婢这就去!”苏桥即刻转身跑开。
战碧柔狠狠掐着自己胳膊,逼迫自己不准扔开掌中的碧玉娃娃。
一双墨色云履出现在眼底。
战碧柔脸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十指尖尖,鲜红蔻丹如滴血浓艳,伸手拽住战青煜的手臂,“哥哥,哥哥,我好痒,痒的受不了,怎么办!”
战青煜来的路上已经听苏桥讲述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皱着眉头,肃然道:“把手撒开,定是碧玉娃娃身上掺了痒痒粉。”
上次风阮为了救弗彻投入井中之时,由于他拦着她,便被她撒了一把痒痒粉,这滋味他体验过,命士兵打了凉水来之后,痒意才消失。
虽不会要人性命,却也让人难受至极。
战青煜见战碧柔仍死死握着左手,不愿打开,便用了些力道想要打开她的左手。
“哥哥,不要!我已经对不起这孩子一次了,若是再对不起他,我”战碧柔声嘶力竭,难耐的痒意与心底的折磨让她无可抑制地哭了出来。
战青煜瞳孔一缩,“对不起这孩子一次,这是什么意思!”
战碧柔摇摇头,不回答他的问题,“哥哥!那婢女手中一定有解药,你去替我要来,你快去!”
战青煜眼神复杂看她一眼,松开她的手,长腿大步离开。
当!当!当!宫廷钟鼓之声从远处传来,预示着新年到了。
华武帝十三年的第一日,战青煜第一次见到了风灵。
静谧无声的长廊中每隔数米悬挂着一盏深红色灯盏,远远望去,像是浮在半空飘飘荡荡,夜巡的侍卫从中穿过,首领道:“风灵姑娘,夜宴已散,姑娘快些回去吧。”
淡红色灯盏照射下风灵圆脸憨憨,自公主来到华朝宫廷那日,为了解更多消息,她便同宫中侍卫宫女打起了交道。
今日这夜巡首领正好认识风灵。
风灵闻言笑道:“我晓得的,马上就回去啦!”
夜巡侍卫离开,长廊的另外一端,出现一个修长的人影。
墨色云履走路无声,战青煜身着黑袍似乎与黑夜已融为一体,缓缓从那端走来。
他目光直直落在风灵身上,“你就是风阮身边那婢女吧,解药拿来。”
风灵算好时间,本来想着,只在这里等一刻钟,一刻钟到了他还不来,她就回去了。
没想到他比她想象的要快了一炷香时间。
看来是真的很关心他那妹妹。
风阮目光中似乎有异光闪动,在微红的灯光中洇开一抹笑意,“我很好说话的。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将解药给你。”
战青煜带着银白色面具,看不到他脸上表情,只目光是冷的,唇角动了动,“你问吧。”
风灵心跳不禁微微快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你幼时可曾见过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袄,扎着双髻的三岁小姑娘?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很旧很旧的布娃娃。”
战青煜闻言道:“不曾。”
风灵只觉得她此刻心情如同夜色一般暗淡,半晌一笑道:“原是我认错了。”
她自袖中拿出解药,放到长廊一侧的栏杆上,再也没说一句话,转身走掉了。
风灵回到萋芳殿之时,风阮并没有睡下,坐在桌案前静静等她。
“怎么样?是他吗?”
听到风阮的声音,风灵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盈着的那泡泪,哗啦啦的流出来,像是大颗大颗的透明珍珠。
风阮看得心疼,她的小灵才十三岁啊,怎么就承受了这么多呢。
当年第一次遇到风灵时,风阮只有五岁,随师父和哥哥一同下山历练。
刚行至山脚下,远远的便看着几只野狗在撕咬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小娃娃。
小娃娃一边哭喊着躲避,一边紧紧抱紧自己怀中的布娃娃。
救下这小女孩的时候,她已经被咬得遍体鳞伤,问她家在何处,她说不知道;问她家中还有何人,只喊着“哥哥,哥哥”。
小娃娃太小,看起来只有两岁多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什么都不记得。
师父说,这孩子大概是刚才被野狗吓得神智失常了,先养在身边一阵子吧。
风阮为小女孩洗干净身体,轻声安抚着她,看她圆脸憨憨傻傻,便给她起名“风灵”。
风阮哥哥说不妥,风是南诏国国姓,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不便用此姓。
风阮才不管,既然救下了这孩子,她便将这小孩当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对待。
过了一两年,小女孩才从当年那场惊吓中慢慢走出来。
只是她不记得自己的家人,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带着面具的哥哥,从那之后,她每次见到带着面具的适龄男子都要上前问问。
“你幼时可曾见过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袄,扎着双髻的三岁小姑娘呀?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很旧很旧的布娃娃。”
很多年过去了,风灵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每一次心怀希冀的询问,都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次也是。但不知为何,风灵这次觉得非常失落,她趴在风阮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风阮拿手绢给这小泪包擦擦眼泪,勾了勾她肉乎乎的鼻子,“我们风灵想要哥哥,是不是不想要姐姐!”
风灵闻言又将头扎进风阮怀中,闷声闷气道:“才不是!我再也不想要哥哥了!”
风阮摸摸风灵的头,“风灵的哥哥,总有一天,会找到风灵的,他会告诉她,他并没有抛弃她。他会带她回家。”
风灵吸吸哭红的鼻子,又从风阮怀中抬起头,“真的吗,他会来找我对吗?”
“对。”
“我才不稀罕他!”
“好,你不稀罕他。”
“呜呜呜——”
风阮看着一向故作小大人模样的风灵哭得这样伤心,心太过痛惜而紧紧纠在了一起。
“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风阮轻声的呢喃道。
皇帝寝宫——御龙殿。
玄姬长长的裙裾拖在繁复织就的地毯上,步伐缓缓,不疾不徐。
御龙殿中垂挂着明黄纱幔,一层层如梦似幻,殿中烛火并不亮,她素手执宫灯,缓缓走进幽暗的宫室深处。
弗彻手挽断弦琴,白色衣角轻轻擦过明黄帷幔,随玄姬一同拜了下去。
“微臣玄姬拜见陛下。”
“罪人弗彻拜见陛下。”
宫室深处,有人呼吸突然急促。
似乎又意识到不妥,悄声又把呼吸放轻,苍老的声音中有难以掩饰的浑浊,“国师,宏净法师临世之前的预言,如今可是已经破解了?”
宏净法师乃华朝上一任国师,于三年前驾鹤西去。西去之前,以自身最后一丝生气为饵,窥测天意,留下了两大隐秘预言。
此预言只有皇帝与下一任国师知晓。
其一,南诏风阮天命为凰,太子可迎娶之。只公主天命所归的星宿以他的道行实在无法勘破,恐怕会对华朝带来未知变数。
其二,紫光西游,华朝皇室隐现衰微之相,孤君在野,要小心提防西域之境有人篡位。
华武帝自然最关心的是第二个。如今西域势微,西域诸国并没有一个国家可以与华朝相抗衡,这第二个预言听起来倒是不那么可信。
然宏净法师道法精湛,造诣深厚,预言无所不应。这临世前的预言听起来无首无尾,华盛帝却不敢不信。
华武帝掀开明黄色帷幔,自暗影深处走出,他如今五十六岁,看起来却像是八十岁。
白灰的发丝随意披散着,脸上布满皱纹,颓败之相尽显,双眼浑浊不堪,往深处看,仿佛还流有精光。
他穿着明黄的寝衣,衣袖上绣着双龙戏珠的纹样,缓缓行至玄姬面前,身量要比玄姬还要高半个头。
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相貌俊秀的少年郎,这些年太过荒淫,以至于未到花甲之年已衰相尽显。
华武帝在距玄姬一尺前站定,目光掠过她,悄无声息的游移到弗彻身上。
玄姬跪在地上回答,“回陛下,臣近年来从无一日敢懈怠,每夜观望天象,紫光星四杀并照之相已濒临破解,东方星辉将升,主大吉。”
玄姬垂着眼,声音沁凉如水,容颜微俯,嘴角讥诮的笑意被隐没在了阴影里。
华武帝目光仍旧在弗彻身上不曾挪走,他又问道:“既如此,依你之见,琴师可还有”
华武帝话音悬而不落,玄姬明白他的意思,答道:“当年师父的预言是指西域诸国有反叛之心的王室,琴师并不属于这个范畴。”
华武帝自私多疑,好色如命。
当年弗彻身为俘虏入宫之时,险被华武帝困于床榻之间,沦为他一人禁脔。
华武帝一生耽于情爱,最后竟为一男子真的折了心。
宏净法师临死之前曾谏言圣上,西域狼子野心,此俘虏断不可留。而向来凉薄自私的华武帝第一次违逆了天意,心中恻隐无法杀他。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皇帝挥挥手,“玄姬,你跪安吧。不你替朕守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