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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话
秋词在房间陪小侄女玩了会儿泡泡机。没过多久就开席了。
她进厨房帮忙端菜。
“你大嫂怀孕了,这鸡汤是给她炖的,你给她端去。”姚木华忙着煎小黄鱼,指挥女儿把高压锅里的鸡汤盛出来。
秋词面露意外,“大嫂怀孕了?”
姚木华神色喜悦,“要了好几年没要上,这次终于要上了。”
要了好几年?
茗茗今年才四岁,就要了好几年了?分明就是从茗茗一出生,他们就惦记着再要个男孩。
秋词开始心疼茗茗了。倘若大嫂肚子里的这个是男孩。等弟弟出生以后,只怕茗茗就要失宠了。
当然这不是她所能干涉的。她身为女孩,自小就被家里人忽视和区别对待,她爱莫能助。
她沉默不言,拿来不锈钢勺子盛鸡汤。
刚煮好的鸡汤,高压锅才放完气,热气腾腾。
秋词小心翼翼把鸡汤盛到瓷碗里。
刚端起来,准备端出厨房。
秋茗那小妮子又没轻没重地冲过来,往秋词跟前凑,“姑姑,你在厨房啊!我到处找你呢!”
“别过来,会烫到你的!”秋词嘴里紧张地喊着。
怕鸡汤烫到小侄女,她猛地后退。没曾想厨房地板太滑,一个踉跄,高跟鞋瞬间移位,手剧烈一抖,一大碗鸡汤连同瓷碗落地,摔了个粉碎。
“啪……”
一声巨响,炸得秋词脑瓜子嗡嗡的。
鸡汤流了一地,她身上那条波点裙也没能幸免,全是油渍。
空气凝滞了一瞬,耳旁立即爆发出一个尖细的女声,“秋词,你个死丫头,让你端个鸡汤都端不好!一天到晚毛手毛脚的,什么都不会做!”
“这是我托人到乡下买的老母鸡,人家养了好几年的,一只鸡就两百多块,全让你给嚯嚯了!”
姚木华顾不得锅里的小黄鱼,指着秋词的鼻子一顿骂。
她的视线扫到秋词脚上的高跟鞋,脸色黢黑,厉声道:“学人家穿什么高跟鞋?厨房地板这么滑,你是不摔倒不舒服是吧?”
秋词摁住自己的手背,神经麻木。
突发事件,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梁淑敏闻声而来,“什么东西砸了啊?”
姚木华斜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丫头,让她端个鸡汤都端不好,笨死了!”
梁淑敏走到跟前,关切地问:“阿词,没烫到吧?”
秋茗摇摇头,“大嫂,我没事。”
一见儿媳妇进了厨房,姚木华忙说:“敏敏,厨房油烟味儿重,你快出去,等会儿又要吐了。”
秋词吸了口气,“大嫂,你快出去吧!”
梁淑敏:“妈,就一碗鸡汤而已,您别怪阿词,她又不是故意的。”
姚木华冷哼一声,“从小到大都这么笨,一点长进都没有,尽随秋运国那个死人了!”
梁淑敏拍了拍秋词的肩膀,“等会儿到我房间拿件衣服换了,裙子上都是油。”
秋词摇摇头,“不用了大嫂,就这么点油,没关系的。”
梁淑敏不做勉强,跨出了厨房。完全没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秋茗。
茗茗明显是被吓到了,傻愣愣地杵着,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秋词踏过一地狼藉,走到茗茗跟前,柔声说:“茗茗,你先到外面去。”
“哦!”小朋友呆愣愣地离开了厨房。
姚木华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
秋词顾不得手背的疼痛,拿来扫帚和拖把处理这一地狼藉。
——
清扫完,外头已经开席了。
秋文被困在公司加班,众人也不必等他。
茗茗的外婆热情地招呼道:“阿词,快来吃饭!”
秋词牵扯了下嘴角,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一坐下,茗茗就嚷嚷着要跟她坐。从她外婆身边跑了过来。
小朋友抓着秋词通红的手背,小心翼翼地问:“姑姑,你疼不疼啊?”
秋词摇摇头,“姑姑不疼。”
“不怕姑姑,茗茗给你呼呼。”小姑娘笨拙地举着她受伤的手吹气,“姑姑以前给茗茗呼呼,茗茗立马就不疼了。”
眼眶发酸,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滚落下来。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秋词一刻都待不下去,提前走了。
茗茗抓着她的手,死活不让她走。
“茗茗乖,姑姑过两天再来看你。”秋词极力压制住翻涌的坏情绪,柔声安抚小侄女。
茗茗撅着小嘴,“姑姑骗人,姑姑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秋词:“之前是姑姑工作太忙了,现在不忙了,过两天姑姑就来看你。”
茗茗:“那好吧,姑姑不许骗人。”
小朋友被成功忽悠过去。秋词得以脱身。
她快步走出小区,直奔地铁站。
直到坐上地铁,她才松开了手背。手背一片通红,牵扯出钻心的疼。
身旁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用青陵话问她:“小姑娘,你这手是不是烫到了啊?要赶紧擦药膏哦!”
她可以容忍至亲之人的一切忽视和伤害,却扛不过陌生人的一句关心。
我们总在突如其来的善意面前溃不成军。
她瞬间破防,眼眶通红。
秋词在精言大厦下了地铁。
站内换乘,她要乘5号线回知春里。
跟随人流乘上自动扶梯。周围的人都怪异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看怪物。
秋词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还穿着一条洒满了鸡汤的裙子。裙子是白色的,一旦沾上污渍,格外显眼。
秋词的情绪她全线崩盘,她再也不想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忍受他人异样的眼光。
扶梯到头,她直接出了站,直奔精言大厦。
——
精言大厦三楼一整层楼都在卖女装。进驻的全是一线品牌。最次的也是f&s和ah这样的快销品牌。
以秋词如今的经济能力,她连这两个快销品牌都负担不起。
她顶着导购员异样的目光冲进f&s门店。站在那一排排簇新漂亮的衣服前,她居然不敢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她没勇气挑衣服。
刚才一门心思想换掉身上这条脏裙子。可真进了店里,她却犹豫了。
她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又再次顶着导购员异样的目光灰溜溜地走出了门店,犹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
秋词当然可以任性一次。不管不顾地挑一身衣服买单走人。她卡里还不至于连付一套衣服的钱都没有。几百块钱她还是掏得出来的。
可买完单以后呢?
这几百块可能是她半个多月的生活费。也可能需要她摆摊好几天,给人做好几次美甲才能挣回来。
一套衣服她就花了好几百。外婆的房子怎么办?她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那数额庞大的两百万?
她白天上班,晚上到紫金广场摆摊,省吃俭用,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来花。为了什么?还就是为了能早点攒够两百万,把外婆的老房子买回来。只要房产证一日没到她手上,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她可以暂时承担这一套新衣服。可她却承受不起买完单以后满腔的懊悔。
看看,这就是穷人的悲哀!连奔溃都要考虑后果。
那一刻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秋词途经了自己的废墟现场,断壁残垣,重塑造无门。她整个人轻易就被坏情绪给击垮了。
成年人的奔溃只需一秒。
她跌跌撞撞地乘自动扶梯下到一楼。
这座奢侈的大厦不是秋词该久留的地方,她应该马不停蹄地坐地铁回家。
到家以后赶紧冲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忘掉。最好明天一早就能满血复活,继续投身战斗。
可惜双腿如灌铅块,她迈不开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她伸手扶住一旁的白墙,佝偻着身子,像是迎着风雪的耄耋老人,几乎站不住,似乎下一秒就会倒地而亡。
口罩捂住口鼻,脸上的妆早就花了,黏腻得要死,她吐息困难,难以透气。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汹涌泛滥,顺着脸颊不断滑进嘴角,她尝到了一股子咸涩味儿。
秋词自诩不是那脆弱的人,她很少哭。从懂事以后她就明白,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别人不会因为你哭就同情你。更不会因为你哭就停止对你的伤害。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该你面对的,你一样都逃不掉。
可是今天,在这一刻,她突然绷不住了。
今晚她就不该去参加小侄女的生日宴的。她就应该离那些人远远的。
小孩总渴望长大。可长大了又有什么用呢?看似到了能掌控人生的年纪,事实上还是什么都掌控不了。
亲情,爱情,金钱,名与利,她一样都没有。
头顶照明灯透亮,刀尖一样扎着秋词的眼珠。
也不知是光线刺眼,还是泪水模糊视线,她完全睁不开眼睛。
隐约之中,她似乎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
他迈着大步,脚步急促,走动间带起风衣衣摆的摆动,时起时落。
须臾,他终于在自己面前站定。阴影瞬间洒下,将她整个罩住,像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圈。她置身圈内,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大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
标准的外科医生的手。
男人手里捏着一包纸巾,清润好听的嗓音自头顶缓缓响起,是那春日破冰的溪涧,潺潺流动,似乎淌进了秋词的心里,“擦擦吧!”
她恍然一怔。好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