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坼州有东南西北四门, 孟欢走的是南门,而张虎等人停留在北门。
蔺泊舟被镇关侯的官兵追杀,显然要找到王府护卫才能安全, 孟欢打定主意后往北门后,几列飞骑奔出, 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人群当中, 孟欢吓得呼吸一窒, 连忙转过了身,重新混入人堆里。
不行。
镇关侯显然聪明,知道蔺泊舟想和王府护卫队汇合,沿路设置了拦截关卡, 甚至有人责令路过的百姓辨物, 看是否是瞽者。
这怎么敢过去?
孟欢牵紧蔺泊舟的手心发着汗。
回顾城门——这也只有死路一条。
紧张地舔了一下唇,孟欢压低声, 和蔺泊舟商量:“去不了城门北, 周围又全是搜查的官兵,我们好像只能先离开这里, 夫君觉得好不好?”
回答他的声音嘶哑:“好。”
不远处传来声音。
“让开!让开!别挡路!”
“有谁看到一个瞎子?”
官兵拨开人群,目光如电, 孟欢脑子空了一瞬:“快走, 他们追上来了。”
他牵着蔺泊舟穿进人群后,绕过几棵树,向着落满积雪的小路快步走去。
蔺泊舟走得慢些, 有时候踢到东西,脚步踉跄。不知不觉走到一处荒芜的雪原,周围全是些枯树烂枝,人烟绝迹, 看不见村庄,也看不见坼州城池。孟欢胸腔内心脏狂跳,迎面吹来的冷风终于让意识清醒了些。
往后看了看,孟欢心放了下来:“应该安全了。”
他一路紧张,说完话,意识到有些口渴。
下意识问蔺泊舟:“夫君渴不渴?”
蔺泊舟整齐的鬓发垂散了几缕,落到鼻梁,唇瓣是失去血色的苍白。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失去了狐裘,他一身的衣裳单薄,眼睫轻颤着转动,像是感知着周围:“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孟欢转头看着,“像是个小村子,但没有人,估计老百姓都逃难去了。”
蔺泊舟合拢唇,不再说话。
孟欢身上什么也没有,便蹲下来,抓起一缕干净的雪。
先用舌尖舔了一下,冰凉凉的,咬了一口,咽下去,融化后果然十分解渴。
孟欢摘下一片积雪的叶子:“夫君。”
“嗯?”
“张嘴,啊——”孟欢点了点他的唇。
蔺泊舟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启开唇缝,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抖了进来,察觉到舌尖的冰凉,很冷很冷,让他齿尖都冻的微疼。
耳朵里,孟欢声音却暖乎乎的:“雪也可以解渴,先吃这个。”
蔺泊舟感知着那逐渐升起的温度。
孟欢牵他,感觉到危险解除,现在才问:“陛下想杀你吗?”
蔺泊舟:“未必。”
“镇关侯想杀你?”孟欢眨眼。
蔺泊舟顿了顿,“也未必。”
但有个一定想杀他的人,崔朗。
宣和帝反复不定,人心易被收买,崔朗在他身旁三个月想必吹了许多风,才让宣和帝思想转变巨大,从信任蔺泊舟到想夺他的兵权。
可一旦蔺泊舟被押解京城,论起玩弄人心崔朗绝不会是他的对手,蔺泊舟可以轻松利用宣和帝的敏感脆弱,言说利害,将帝心争取到自己这边,缉拿崔朗问罪。
所以。
如果崔朗够聪明,一定会选择在蔺泊舟弱势时把他斩草除根,只要蔺泊舟无法回到京城面见陛下,他的祸患就永远解除了。因此蔺泊
舟察觉到身旁无兵,第一反应是强行出城逃走。
一旦手无寸铁被擒拿,等于将性命置于他人手里,绝对有危险。
孟欢愣了愣,没想到那一瞬间门蔺泊舟会考虑这么多。
他明亮的眸子望着蔺泊舟,唇缝溢出寒气:“我们要去找张虎吗?”
“张虎会来找我们,我们只要活着。”
孟欢点了点头:“活着的第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好饿。”
他左右看了看。
雪地里什么也没有。
孟欢牵蔺泊舟的手,问:“你也饿了吗?”
人非草木,岂能不饿。
蔺泊舟沉默无言,攥紧孟欢细长的手指。
孟欢秒懂,踮脚往前望:“前面的村子里有人住,我去看看能不能要点吃的。”
说完话,孟欢尝试摸遍全身,摸出了几颗碎银,语气难掩欣喜:“我还有钱!”
有钱就有了一切。
孟欢连忙牵着蔺泊舟过去,走到篱墙外,说:“你就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孟欢想的是,蔺泊舟眼睛不方便,进院子上台阶这几步路没必要让他走,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再说……蔺泊舟这个王侯身份,向人家讨东西吃,也挺奇怪。
可孟欢说完这句话,蔺泊舟指根却僵了一下。
蔺泊舟迟缓地应声,松开手指时动作僵硬:“辛苦欢欢了。去吧。”
孟欢眨巴眨巴眼,觉得蔺泊舟似乎不情愿。
“那我过去了?”
孟欢踩着台阶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蔺泊舟手悬空,维持着牵手时的姿态,指节轻轻蜷缩了一下,望向孟欢声音离开的方向,眼皮紧闭。
他的身影被风吹着,发缕散乱,沉默潦倒。
在这片寒风呼啸的荒野,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孟欢,可现在,他手里空了,什么温度都触摸不到。
想到这里,被针刺了的麻痹感涌上来,漫延开时,心口发疼。
孟欢下了台阶,将手指递给他:“夫君。”
温热的指尖抵着蔺泊舟冰凉的掌心。
热度传递时,孟欢邀请:“我们一起过去吧?”
蔺泊舟指尖屈伸,握紧了他的手,低而仓促地嗯了一声。
语气压抑,像是期待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得手。
蔺泊舟很想牵着他。
孟欢心莫名变得柔软,他眸子黑润,尾调抬起,一板一眼认真说:“夫君,对不起哦。”
“什么?”蔺泊舟像是不解。
“我不该放开你的手。”孟欢说。
寒风呼啸,吹乱了两个人的头发,横亘在其中的风冰冷,热度却没有丝毫减退。
孟欢说完,看见蔺泊舟扯了一下干燥的唇,似乎在笑,可那笑里却苦涩复杂极了,轻缓地摇头,喊他的名字:“欢欢。”
“走吧。”孟欢牵他走上了台阶。
院子里干干净净简单朴素,什么也没有,看起来贫穷不堪。有个老婆婆拄着拐杖出来,孟欢连忙说:“婆婆,我和我……哥哥刚从坼州逃难到这个地方,一整夜没吃东西了,肚子很饿,请问能不能买点吃的?”
老婆婆看也没看他,摇头:“没有,外面在打仗,兵过如匪,粮食都让军队收光,土匪还来抢,老婆子这里什么也没有,要不是腿脚不方便,老婆子也逃难去了。”
孟欢愣了一下。
他没再问,转头说:“我们换一家吧?”
这个
老婆婆看起来活得很不容易,不好再要她的口粮了。
蔺泊舟说:“好。”
他们走出院子继续往前,下一家门看着要好些,居家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听说他们想买些吃的,沉默了会儿,说:“你手里的一块银子,换四个馒头。”
“……”
孟欢面露惊讶,他身上总共碎银几两,一块大概半两,三百块钱,买四个馒头?
孟欢说:“大哥,这太高了,我和我哥哥刚逃难,身上也没几个钱。”
“这年头,没什么东西比粮食贵。”对方语气生硬。
孟欢没什么话好说了,只得点头:“好吧。”
他接过四个馒头,总觉得被宰了,很不甘心,走了两步又问:“你家有多的水囊吗?可不可以送我一个?”
那人找了个兽皮做的水囊,装了半壶水丢给他。
“谢谢。”孟欢接在手里,看到院子里晾着衣服,不抱什么希望问:“能再施舍两件衣服吗?”
男的没话说了。
他的妻子起身走进屋子里,一会儿翻出几件旧衣服,递给他,说:“走吧,逃命去吧。”
“谢谢。”孟欢真心实意说。
他拿到旧衣服打开看了看,和蔺泊舟身形差的不多。把衣服披在了蔺泊舟的肩头,他刚才脱了狐裘,一身穿得很单薄。穿好了问他:“现在还冷不冷?”
衣裳麻裹着棉,灰黑色,质感粗糙,蔺泊舟从来没穿过这种简单的衣服,安静了会儿。
他说:“不冷。”
孟欢开心了:“走吧!半两银子,换了四个馒头和几件衣服,不亏!”
语气还挺振奋。
蔺泊舟心里那么寒冷荒芜,此时却莫名抬了一下唇角。
孟欢边走边计划这四个馒头:“现在我们一人吃一个,留两个晚上吃,好贵,不敢再去买了。”
他找了个坳处坐下,递蔺泊舟手里一个黄面馒头:“这是你的。”
“这是我的。”孟欢再拿了个,咬了口。
馒头冷了,有些硬,应该是玉米面蒸的,颗粒粗糙,孟欢吃了两口,噎得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难吃,但是顶饿。
啃着时,扭头见蔺泊舟手里拿着馒头,一动不动,垂下的眼睫沾了几片雪絮。即使现在穿着百姓们灰黑的衣裳,他坐姿也端雅挺拔,没有丝毫的疲垮和难看,浑身世家贵族的气质。
“比不过在王府里的东西,甚至比不过在坼州,但还是得吃,填饱肚子。”
蔺泊舟到底有些不同,他不是村口发狠的野狗,为了活命一根斑斑的骨头抢得头破血流,他是旷野中统摄万兽的顶级掠食雄狮,享用惯了温热鲜美的血肉,对于腐肉难以适口。
孟欢接过馒头掰碎,点他的唇,“乖乖张嘴,等我想办法,下一顿搞点好吃的。”
声音连哄带骗,认真又嗲。
还有点凶。
好像蔺泊舟再不肯吃,他就要挠人了。
他手里玉米面馒头还掺着些沙石,气味腥苦。
蔺泊舟被孟欢强塞了一块含在口中,逐渐化开,舌尖到了着粗面味道,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
饮食有礼。
凡君子食,恒放焉。
从小接受到的规矩太多,不知不觉,他被很多规矩困住了。
蔺泊舟喉头滚动,把馒头咽了下去,但是又有些挑食似的,将下颌偏到了一旁,眼睫低垂,无意识抵触这样的吃食。
“你——”
孟欢轻轻嘀咕了声。
都逃难了,还这么娇气是吧?
孟欢心里气鼓鼓。
他用力咬了一口馒头,衔在齿尖,捏着他的下颌,将唇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