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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替他系上了黑色的布条,
伊和春树原以为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系不系上布条都不会影响太多他的状态,
可是当他真正地被蒙蔽住双眼,他却发现完全看不到东西相比几乎看不到东西令他恐惧的多。
尤其是年轻人拿炉子点燃了淡香的沉香,房间内响起轻轻的木鱼敲击声时。
闻着淡淡的沉香,听着不急不慢的木鱼声,他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到底会发生什么?他也没有说啊。”伊和春树喃喃着,
难道这么简陋的仪式,就可以做到把逝者从地下召回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就算是神道教的高人,也不敢说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所以,这大概只是个骗局。
但是不知为何,他这样鼓舞着自己,却依旧感受着不知来自何处的寒意。
也许他应该提前询问好年轻人,这样做会发生什么的,
他蒙上布条之后,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妻子,妻子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她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像以前一样对着自己哭诉吗?
或许是怀着怨恨,紧紧地掐住他的喉咙......
木鱼声或许对于和尚来说可以静心,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持续着的敲击声反而是一种让人烦躁的声音。
伊和春树冷汗直冒,脑子不停地胡思乱想。
他一时想着这样的仪式只不过是小孩子开玩笑,根本不值得注意,
下一秒他又怀疑木鱼声某一刻似乎变慢了,难不成是什么东西真的出现了?
他对于周围的一切变得极为敏感,正因为周围的事物都仿佛一成不变,所以它们又呈现一种动态变化。
时间变得出奇的慢,慢的好像根本没有流动,
伊和春树甚至可以十分仔细地感受每一秒时间从自己身上滑过的感觉。
作为保健大师,他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律异常的快,身体温度因此上升,身体在汗水变干后变得黏黏的。
年轻人什么都没说,就那样静静敲击了十分钟的木鱼。
在前半段的时间中,伊和春树一直在疑神疑鬼,整个人的状态急剧紧张。
在后半段的时间中,他开始回想起自己和妻子的一点一滴。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呢。”
他已经看习惯了中年的妻子,现在回想起二十多岁的妻子时脑海中也会浮现四十多岁时她的发型。
就好像妻子的一生中,她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发型和穿着风格活着的。
但是很显然不是的。
年轻时候的她刁蛮任性,像个公主殿下一样。
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很贤惠的妻子,又怎么可能会对着他嫣嫣一笑,举止间都带着温和的气息。
压根不是同一个人嘛,
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期间,他很喜欢这样刁蛮的妻子,
但是这样刁蛮的妻子也注定意味着,他做很多事都必然处在她的干扰之下,
原本的他是想要成为一个职业棒球手的,可是妻子认为棒球手的前途远远不及成为一个保健大师。
她强迫他去跟那些脾气不好的老头去学习保健知识,让他天天和那些嘴多的大妈在一起。
两者因为这些事情,怨气越来越大。
她认为他做的不够好,他则认为她夺走了自己的人生。
虽然后面也确实如她所说,在保健大师的道路上走的够远后,确实可以成为备受人尊敬的人。
如果他成为了棒球手,大概也无法在职业的道路走的多远。
可是他依旧反感着她对于自己人生的指指点点。
两人在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他对于妻子的态度越来越差,而妻子对于他的态度倒越来越好。
他之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妻子脾气变好了,
他对于妻子的态度为何反倒越来越差了,而且这种态度似乎是不受他控制的。
后面他大概想明白了,
或许是因为妻子是了解他这一辈子出了所有的丑的唯一一个人吧。
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已然成为了一个受朋友、邻居、子女尊敬的成年人,人们都以为他是个完美不缺的优秀男人。
可是他一直没有变,他现在变成了优秀的人只不过是他人生二十多年的努力造就的。
他一直都还是那个笨拙的普通人,
所有人都在这个时间段对他十分的恭敬,甚至崇拜。
可是唯有妻子,这个跟随他一辈子的人,眼中没有这些恭敬和崇拜的光芒。
因为也只有她才知道...这个被人们称为天才的家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笨蛋,哪有什么令人敬佩的天赋啊?
如果没有她的强迫,这个家伙绝对是个没用的懒狗。
在妻子生前,他一直认为这样的妻子很碍眼。
她知道了自己太多的丑事了,可能随口一说都是足以让他羞红双脸、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程度。
他年轻时候在棒球队曾被人排挤,去学习保健知识的时候曾被大妈欺负,和邻居闹矛盾结果被人叫人按在地上打......
那些事情别说被讲出来,哪怕是回想一下都是令人恼火的存在。
可是...当她死去之后。
他才发现,当唯一一个了解他的人死后,他是多么的孤单。
他没法对孩子聊今天想说的牢骚,他也没法对邻居说自己陈年的丑事,他很多话说出口...再也没有人能听懂了。
只有妻子陪了他一辈子,他稍微发脾气她都能知道,
也只有妻子陪了他一辈子,当他突然冷不丁说出一句话,妻子会秒懂的嘲笑他小心眼。
当他被人冒犯了露出酸溜溜的表情时,也只有妻子会替他说话。
现在的他,终于成为了完美不缺的成年人,
也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那么多丑事了,
可是他却第一次认识到人生是多么的无趣,他本来也不是个天赋异禀的人,他压根也不擅长社交,他年轻的时候笨的要死。
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依旧只不过是多了些名头的笨蛋而已。
他其实...不是讨厌妻子啊,
他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妻子对他露出崇拜的目光,
他只不过是...想要当年那个刁蛮的公主殿下能够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他,
他想要向妻子炫耀...呀,你看我变成多么优秀的人了,
如果妻子死了,那他做了那么多,却没有欣赏和夸奖的人,
他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伊和春树的眼泪簌簌地流下,黑色的布条逐渐被浸湿,他脸上无形的面具在粉碎。
漆黑无声的房间,除了木鱼声外,也有了忏悔者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