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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北京有了绿柳抽芽的趋势,草色入帘青,远看时绿化带都有莹莹的绿气,但走到跟前还是光秃秃的。
樊绯提着两桶可乐进了院子,表姑在院子里,正拿着一根长杆子打去年剩下的柿子,一个个被整个冬天冻得通红的柿子砸在地上,稀烂了一地。
“姑姑,你怎么在打柿子?王阿姨说是你要留给鸟吃的。”
“春天来了,要长新叶子了,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
一颗柿子掉在樊绯脚前,黏糊糊烂着,跟血一样的红。她跨过去,“不是吃火锅吗?我都买可乐来了。”
王阿姨探出头,“唉,已经准备好啦,可以吃了。”
张先生在火锅结束后才来,樊绯在厨房帮王阿姨洗碗,她透过哈气朦胧的窗户,看见两个相拥的影子,他们的话不远不近地响着。
张先生说:“广济寺这周末办香会,人潮涌动。”
“又是那个人在举办香火会纪念他的观音了,我才不去,你们这些人假惺惺的。”
别的没听清,她耳朵尖上刻下了这句话。
周末,柳树终于抽了芽子时,她搭地铁去广济寺了。
果然人潮涌动,她个子中等,全看见层层叠叠的人,还有一个个高高在上的佛像。
佛像同樊绯在别处见过的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慈悲俯视,一样的高不可攀,她兴致缺缺,随意地叩头说:要是真灵,您保佑我赶紧发大财。
刚磕完头站起来,她不由自主转向了一个方向,如来佛旁的观音像下面站着许绍南,他似乎也是回头看见的她,手里的香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截。
周遭的人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偌大的佛殿里,只剩下这两个人遥遥相对着。
香火四溢,不知哪来的铃铛响,叮铃几下。
她晃过神,还是人潮拥挤,两个人之间隔着无数攒动的影子。
他似乎要走过来,她立即转眼背身。
这斯文败类怎么有闲情雅致来烧香拜佛?转念一想,大学生放假,除了故宫、北海公园、圆明园,再就是去佛寺逛一逛,还能去哪?
樊绯不愿意掺和到这种人的生活里,她立即转了几个弯,藏到人群里去了。
许绍南一愣,他穿过人群去找那神女观音,在迈出佛门时,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旁边的人惊呼着扶起他。
腿可能破了皮,他疼得龇牙咧嘴,依旧不管不顾推开人去找那观音,可这一日人山人海,哪有观音?
许绍南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茶不思饭不香,他翻身叹了口气,“唉!”,张启明额间青筋跳动,问:“兄弟,你怎么了?”
“我端午去广济寺给我爸上香,见到真观音了。”
张启明知道他这室友有点封建迷信,他抿着唇想了想,劝:“虽然宗教自由,但咱们国家你也知道,无神论居于主流,建国之后一切妖魔鬼怪神仙佛祖都得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规定,不准成精不许现原形。”
“不是。”许绍南说,“我在广济寺见了个妹妹,她长得真像观音。”
长得像观音,难不成是西游记那个观音,张启明觉得这人口味真挺重的,“许绍南,你是不是想女人想傻了。”然后嘻嘻一笑,“我们晚上去夜市吃烤鱼呗,你说怎么样?”
“去啊!”
走了一半,警察局打电话,“dna比对下来了,那具无名男尸不是你爸。”
张启明听见冰冷的话,缓缓叹口气,拍他的肩膀,“兄弟,只要不是,那就说明你爸还有可能活着。”
许绍南沉默着,他这人就是生得好,沉默着也像绿柳青竹。
“你这家伙长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追你。”
他在找些可聊的话题转移许绍南的注意力,许绍南嗯了一声,他往前走,张启明追上去。
“你真别不信,我见过那种消失好几十年又突然出现的人,说不定你爸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人还好好活着呢。”
许绍南抿唇,“那还不如死了。”
阴雨连绵的绍兴老城里,父亲在院门口嘱咐他,“你好好听奶奶的话,我出去办事,等会儿回来找你。”,从此销声匿迹。
警察说他失踪了,母亲肯定说他死了。
尸体呢?
总要找到的,“人死了也要落叶归根。”,这是父亲的原话。
在那些日复一日的等待里,有些人怀疑说他是和女人私奔了。
许绍南不信,他从小目睹父亲对母亲的盛爱,前天还在为母亲上妆的人,怎么到第二天就私奔了。
已经十四年了。
母亲改嫁,有了新的孩子,留他一个人在绍兴老城和爷爷奶奶作伴,几年前奶奶逐渐痴呆,时常说“我梦见老三回来了,他抱着观音回来了。”
他和父亲生得八分像。
春节回家,去敬老院看奶奶,奶奶抓着他的手,“老三,你去哪了?你不是说等等就回来了吗?”
父亲的失踪是悬在他心口的一把刀,这把刀时常划过血肉,割得他疼。
他向奶奶说:“老三回来了。”
奶奶开心得不得了。
他裹紧棉衣,又重复了一遍,“狠心抛妻弃子,我不信我爸是那样的人。”
那个时常教他读书写字的男人有君子一样的风骨,他不可能做出那么决绝的事。
张启明愕然,他走在许绍南旁边,顺着他的话劝他,“许绍南,你不是说你和你爸长得很像吗?我刚开始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结果你比谁都玩得花啊。”
放到平时,许绍南早就开口攻击他“你也是人渣,咱们不分伯仲”,这回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前走。
他很落寞。
张启明反应过来自己等于编排他的父亲,他咽,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怪你,我的人生和你的不一样,你永远不会懂的。”,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不冷不淡。
伪君子碰到不喜欢的才装高雅豁达,张启明知道他没消气,但面对这张阴沉沉的脸和他模棱两可指责他的话,也拉不下脸第二次道歉。
晚上叫徐雯出来,不免发牢骚,把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话掠过。
“他自己发疯去寺庙烧香拜佛,说是撞见观音了,几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我好心带他去吃饭,他居然跟我耍脸色。”
徐雯从被他威胁完后,每回会面都心不在焉,根本没关注他说什么,张启明看她一脸懵楞,几分不耐烦。
“你听没听我说话?”
徐雯脸色发白,张启明从许绍南那就憋着的火气上来,他露出了一直暗藏的恶劣个性。
回寒,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可天气毕竟开始热了,所以雪半化不化地堆积在路上,看起来泥泞一片。
樊绯背着书包往教室里赶,半路上撞到了徐雯,她走在路的另一边,头发凌乱。徐雯私生活是什么样的,并不关她的事,她本来不打算管的,走了几步,还是咬着牙回去。
“徐雯。”
徐雯看着气喘吁吁的樊绯,从前热情开朗的脸满是苍白,她目光闪躲,“小……小绯。”
樊绯拉过她的手掉头回宿舍,徐雯沉默着跟她走。
宿舍门关上,樊绯扔下包问她:“你告诉我,是不是遇见什么坏人了?”
这句话刚落下,徐雯嘴唇颤抖,她猛得哭出声。
撕心裂肺的。
她说被人拍了私密照片,樊绯立即拉着她要去报警,徐雯哭着摇头,“小绯,我真不能去!我们的关系是我自愿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
樊绯质问:“那个外国人?”
徐雯哭得哽咽,“我真不能说,我说了就完啦。”
口袋里还装着张启明塞给她的钱,徐雯觉得耻辱,这行径像一个ji女,她也起过报警的念头,可开着奔驰越野,随手就能掏出一两千的学生,能是普通家庭么?
徐雯爸妈是教师,她惹不起家大业大的张启明。
“我本来以为这种关系是双方自愿的。”她抹着眼泪,“我怎么知道他是那种人?”
樊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在酒店见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事,出轨被原配捉奸在床的小三,一夜情后得病来取证的高中生,玩特殊游戏弄窒息叫救护车的阿姨……她还义正言辞想“但凡洁身自好一些,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现在挨到熟人身上,她真哑口无言。
徐雯坐在床上抹眼泪,樊绯打量她已经哭肿的漂亮脸蛋,还有圆领毛衣下隐隐露出来的红痕,好半天才找到舌头,她连哄带骗,“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徐雯哽咽,“就是学校里认识的。”
“长得好看。”
徐雯点头。
樊绯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刚想骂,“长得好看你就上赶着去跟人家发展床上关系,你不是傻?”,可见她可怜巴巴的,憋住了骂,又问:“你这么怕他是因为他有钱?”
徐雯点头。
樊绯一直以来的怀疑就落实了,她说:“你好好休息,我帮你请假。”
樊绯学习好,跟班主任辅导员认识,随便扯了幌子一一打电话过去,“老师您好,徐雯突然发烧,我陪她去医院,假条以后再补可以吗?”,辅导员知道这小姑娘学习刻苦生活努力,轻而易举就批了假。
徐雯在学校睡了一天。
张启明正在路上走,突然被人兜头一砖头砸了个头破血流,天晕地转躺倒在地上。
等他醒过来,先见他妈何鸢,条件反射似的从病床山弹坐起来喊了句“妈!你怎么来了!”
脑袋还在发疼,他嘶嘶抽气,一摸头,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少爷脾气发作。
“是什么狗东西胆大包天动小爷的脑袋?我得弄死她才解气。”
何鸢,这个长着双可爱圆杏眼、小鼻小嘴的娇小玲珑女士,一言不发,走过来扇了他一耳光。
特别响,张启明本来发疼的脑袋就跟钟声回响,嗡得一声。
“妈…你…”
何鸢环着手臂:“你在外面玩女人,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你用下三流手段胁迫女人,倒跟你老子学了三分像,可你没你老子有本事,他能压下流言蜚语,你还得靠我给你擦屁股。”
张启明脸唰得发白,“妈……”
何鸢嗯了声,“从今天开始停掉你的卡。要是再叫我知道你在外面不干不净的,你就去找你爸住吧。”
她看着手表,“律师所还有事,等会儿护工过来照顾你。”,踩着猫跟鞋噔噔要走。
何鸢并不像表明那么娇小可人,正如她这一身定制西装和昂贵的高跟鞋,都足以见得她是个女强人,并且相当冰冷无情。
张启明本就因头疼难受,母亲冷冰冰的话,和冷漠的背影叫他心底发寒。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何鸢冷冷丢下一句,“去问你爸。”
他爸没露面,等母亲走后几分钟,电话过来劈头盖脸慰问,也是同样冷冰冰的语调,“我在公安局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妈刚来电话说把卡停了,嗯,也是好事,你也该过一段时间苦日子。我公司还有事处理,再见。”
没给张启明任何说话的机会。
张启明捏着电话,嘴唇颤抖,头疼心寒一起发作,揪着床单,眼泪跟不要命似的流。许绍南火急火燎进了病房,张少爷已经吊儿郎当指使着护工给他喂饭,“我不吃香菜。”
许绍南倚着门,“叫女人打了,你可真牛b啊。”
张启明一听是女人行凶,再加上他妈那番话,心里想,徐雯这女人可真够牛的,直接当街谋杀啊。他嘻嘻笑,指着脑袋上的纱布,“叫女人恨才证明我有魅力。”
许绍南呵得笑,他走进来,“叫女人恨成这样,只能证明你是人渣中的禽兽,禽兽中的败类,综合起来讲,就是畜生不如。”
张启明推开护工喂的饭,“你嘚瑟什么,你找到你的观音妹妹了么?我起码还有女人恨我,你连女人的手都没摸上。”
“惊鸿一瞥,乱我心曲。”许绍南拽着文绉绉的词,“即乱我心,何不弃之。”
张启明呦呦呦几声,“你还会整两句酸诗了。”他说完头疼,嘶嘶抽了好几口气后,“还好这女人从后给了我一砖头,要是毁了小爷这张叫女人前赴后继的脸蛋,我得给她抽筋剥皮。”
许绍南啧一声,“要是砸你的人是你嘴里的仙女呢?”
张启明沉默,他嘀咕,“她就是拿刀来抹我的脖子,到了阴曹地府,我都给她开脱。可她不会的,她这人胆子不大,不敢。”
许绍南削着梨,“我决定从今天起,当个好人。”
“你可放你妈的螺旋升天屁吧。”
晚上还是挺冷的,樊绯裹紧棉衣,还好穿了双高筒靴,踩着雪水泥泞也不是很冷,她一脚一个坑,雪地格叽格叽得响,跟在她身边的徐雯跟樊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樊绯说:“没事儿,既然他爸都说不计较,我们就当没事儿发生。”
徐雯埋头,“小绯,我再也不敢了。”
樊绯嗯,她心不在焉。
一个小时之前,张启明的父亲进了审讯室,看着坐在审问凳里的她,低低开口,“是你。”
这是樊绯第一次看清楚张先生的模样,张启明可能并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冷冽深邃,他很高,头小肩宽,同模特一样,那双眼藏在深深的眉骨下,冷得渗人。樊绯手足无措,刚才义正言辞跟警察同志说了他儿子的坏话。
虽然那些坏话也的确是事实。
“我儿子跟你什么关系?”
“同学,大学同学。”
张先生摩挲着口袋,“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樊绯如实回答,“我知道他有钱,真没想到是您的儿子。”
“嗯。”张先生叹息,“他是个混账,你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又带着些胁迫性质,“你姑姑说你是个很优秀努力的女孩子,将来有好前途,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跟你学校打声招呼,保送出国,学费我出。”
他说话时,声音很低,像一头盯上猎物的凶狼,她选择了实话实说,“您儿子伤害的不是我,是我室友。”
张先生微微笑,“你的确跟你姑姑说得一样,很诚实。你回去吧,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室友那里我会给她些补偿。”
樊绯埋着头,不敢看张先生,只使劲嗯得应。
张先生又说:“不要告诉你姑姑,她会很担心。”,在触及姑姑时,那张冷脸才露出柔软的一面。
这些事翻篇就翻篇了。
徐雯过了几天又变成嘻嘻哈哈的样子,她嘴边的确不挂着帅哥,但学习也没怎么搞,沉迷上新的东西:台湾霸总文学。
徐雯在床上翻来滚去,为霸总爱情流泪,“小绯,你说女主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那可是兰博基尼耶。”
樊绯翻了一页,台湾言情尺度还是蛮大的,就是大的不太正常,哪有人能一夜七次,又不是种猪。
“写小说的人应该没见过什么上流社会。”她看作者描绘的男主,什么兰博基尼,几千平的豪宅,几百平的大床……台湾才多大呀。
徐雯问:“你怎么知道?”
张先生在她脑子里打下了坚实的霸总形象,他开着一辆黑色大众,走在路上还以为是普通人,不显山露水应该是他们这类人做事的准则。
樊绯合上书:“真正的霸总都权衡利弊,怎么会为了一个漂亮的孤女就对抗全世界呢?”
表姑那么漂亮,张先生也那么爱她,可能做的也只有给钱的份,他们的关系始终是不道德的,不正常的……樊绯知道这样不对,可她能说什么?
“那可能是人家命好呗。”
的确,人各有命,但好不好,就顺其自然了。
樊音如在销声匿迹两个月后有了音讯,她直接来了学校,樊绯接到辅导员的电话时,还以为是表姑。
等她走到校门口,樊音如穿着一件白色的长长的棉大袄,戴着条蓝色围巾,站在早春雾蒙蒙的绿树荫里,空谷幽兰,暗香涌动。
“小绯。”,她唤。
也许是早春的寒气冻人眼睛,眼泪不知怎么就流出来了。
妈妈来的时候,正是38岁生日。
樊音如不大记得,还是樊绯提醒她的,她疑惑,“我生日是好久之前了,但没事,就按照身份证上的走吧。”
樊绯自掏腰包请下馆子,吃到一半儿,徐雯眼巴巴看着樊音如,她说:“樊绯,你妈妈长得像那天你送我的观音牌。”
樊音如听见,“什么观音牌?”
徐雯从脖子拽出观音牌解下来,“就是这个,小绯去广济寺求的。”
樊绯突然记起来广济寺里买的纪念品,那观音画得不像古画里的观音,也长眉细眼,但和她妈妈的模样叠合起来了。
果然很像。
樊音如眯着眼笑:“从小到大就有人说我像观音呢,叫我小观音,小观音的,我不是也叫樊音如么?就是如观音的意思。”
樊绯插话,“妈,你怎么突然来了?”
樊音如说:“我去海南手机丢了,一直没买,回来重新办了个,本来要给你打电话,可没存着你的电话号码,想着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北京可怜巴巴的,就来找你了。”她看着樊绯,夸她,“变成漂亮大姑娘了。”
樊绯有些鼻酸,母女关系在一年的时间隔阂里,又淡薄了几分,她向来不会表达感情,哦一声,埋头吃火锅去了。
樊音如也懂她疏离,主动提及“要不我们去广济寺逛一逛吧。”
刚好下午没课,广济寺因为不是假日的缘故,零零星星几个人。樊绯在樊音如面前拘束得紧,整个人紧巴巴的,不紧不慢跟在她们身上。
徐雯更像女儿,挽着樊音如的手臂,两个人有说有笑在前面走,转了几个弯,樊绯跟她妈妈走散了。
她那天早上执意穿了件白大衣,同樊音如很像,一路问过去,“你有没有见过和我一样打扮的人,跟我长得很像。”
许绍南正在拜佛,他三拜九叩,心里想:要是真有观音,就叫我见她一面。
那焦急的询问声并没引起他的关注。
他向前走,樊绯朝后转,两个人围着佛祖绕了一圈,等许绍南走到前面,樊绯正迈步往大殿外走,那一闪而过的侧脸跟他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样,急匆匆跟着那白色身影往外去。
最后在观音殿见到熟悉的影子,他整了整衣裳,平稳呼吸,走过去拍对方的肩膀。
她转头,是一个眼角有皱纹的美丽女人。
很像。
却不是。
他心噔噔跳,“对不起,认错人了。”,身后有人在喊,“妈,你人呢?”
女人唉了一声,同他笑着说,“没事。”,侧身绕开他到大殿外了。
许绍南静静站在大殿里,油火香催得他脑袋发疼,观音泥像高高在上,黄帐子遮在脸上,他想探过头去看,和尚制止他,“不能翻栏杆。”
观音藏帐,不可窥探。
他回去的路上买了毛笔颜料宣纸,张启明一推门就闻到一股子油墨味,他捂着鼻子:“许绍南,你干嘛呢?”
其他室友说:“他画画呢。”
许绍南埋在桌子上,他画得真好,白描的观音,绫罗灿烂,光盘威严,唯独没有脸。
张启明凑过去:“没有脸?”
许绍南说,“我从来都不会画脸。”
父亲失踪后他遇了件祸事,爷爷将他送到了绍兴郊外的小佛寺修行三年,寺庙师父教他画画,他总画不好。
师父说他心里没有观音,所以画不好。
不是观音不存心,是观音藏在黄帐子后面,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