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野带着孩子离开母亲温聆女士的别墅时,他就决定今后不再打扰母亲一家三口的生活。那是一种既决然骄傲,又带着失落低沉的复杂情绪。
但是,这个暑假过去大半个月后,在野接到温聆女士邀请他带着孩子一起去度假的电话,他犹豫不到三秒钟就答应了下来。
什么因为骄傲不肯去打扰母亲一家三口,什么觉得自己能照顾孩子不需要帮忙,这都不是现在的在野会想的问题,他现在只想着,不管是谁,谁都好,如果能有信得过的人帮他完全接手带孩子,让他能暂时逃离带孩子地狱,那么什么都行。
都行。
虽然余千大部分时间都很乖,但她毕竟只是个两岁的孩子,也就是说,她并不讲道理。当她想要达到什么目的时,在野往往无法抵抗,因为这孩子是会哭的,在野却不能对着她哭。
不是没想过打孩子,每个被孩子狠狠气过的家长都会有无数个瞬间想揍孩子一顿,但是每到这个时候,小孩突然就聪明了起来。
当她瘪着嘴要哭不哭地伸手要抱抱,喊着爸爸的时候,在野根本下不去手打她。
如果凶她,她也不会跑,反而主动抱着他的脖子,用那颗小小的脑袋蹭他的下巴,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小小的身体随着低声哭泣颤抖着。
在野,连凶都凶不起来。
带孩子经验并不丰富的可怜男高中生爸爸,被两岁的女儿狠狠拿捏。
他必须花费很多心思和小孩斗智斗勇,比如千方百计阻止她去冰箱翻找一些她现在不能吃的东西。
有时他自己想吃一点重口味的外卖,还得躲着孩子,因为一旦被发现,小孩就会像一只猫一样,从各个角落突然出现,伸着手试图去分享他的食物。
“你现在还不能吃。”“我给你买其他吃的。”这种话说服不了小孩,她只会持之以恒地尝试,并在尝试失败后用哭来达成目标。
如果这些都还好的话,那小孩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自己去开门,在外面闲逛,那就让在野体验了一把惊吓的滋味。
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会这么大的胆子,她自己开门,甚至会坐电梯,如果不是吴姨恰好买菜过来做饭,在楼下看到了她把她带上来,在野还不知道她出去了。
总之,暑假没过多久,在野被这孩子无数次弄出的突发事件搞得心力憔悴。
这还是在做饭喂饭,洗澡清理等事都交给了吴姨帮忙处理的情况下,在野觉得只是教孩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让他用尽了毕生耐心。
温聆女士这一通电话来得很是及时。
打来电话之前,温聆女士很担心儿子不会同意,毕竟她了解儿子固执的性格,但在丈夫的鼓励下,她还是尝试了。
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孩子总待在家里也不好,她需要玩伴,带她一起出去走走,和小伙伴一起玩玩,对孩子成长是有好处的……”
“好。”
“……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
直到挂电话,温聆女士都觉得不敢置信。和她不怎么亲近的大儿子,轻易就答应了和她们一家一起出门。
但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她已经很多年没和大儿子一起出去旅行度假了。
这次他们也没准备去多远的地方,只是在槟海市的海边别墅住一段时间。因为她之前身体不好,所以购置了这一栋海边别墅用来散心。槟海风景优美,拥有最洁净的沙滩和海水,这一小片私人海滩人并不多,可以让孩子放心玩耍。
出发那天,温聆特地开车去接在野父女俩。
十八岁的大男孩青春无限,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提着一个大包,一手抱着个小孩。小孩穿着和在野同款的t恤,只不过在野的t恤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行”字,而孩子身上的t恤是“不行”两个字。两人还戴着同款的帽子,看上去很有趣味。
温聆女士乐呵呵:“还穿着亲子装呢,真不错。”
上车后,小孩很快就从包里翻酸奶。
在野阻止了她:“你今天喝很多了,不能再喝。”
余千看了他一会儿,不死心又去翻包。
在野拉着她的衣服,让她看上面的两个字:“看这里,知道是什么吗?不行,不行知道吗?”
小孩反过来指着他的衣服:“行!”
看着他们的互动,温聆乐得不行。
在野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孩子丢给了靠谱的妈妈后,他直接拉下帽子先补了个觉。他已经很久没睡的这么安心了,不用睡到一半突然被孩子吵醒,不用惦记着孩子会不会做一些危险的事而抱着警惕。
温聆感觉到了大儿子的疲惫,到了地方后,让在野安心睡觉,她带着两个孩子去玩耍。
九岁的路朗第二次见到余千,温聆再次为两个孩子做了介绍,并且着重强调,路朗作为小叔叔,一定不能欺负小侄女。
试图欺负孩子,但没能成功的路朗并没有把妈妈的话放在心里,他还记着上回的苍蝇拍之仇,妈妈一不注意,他就朝着余千做鬼脸想要吓唬她。
余千好像将这个小男孩的鬼脸当做稀罕看,甚至笑出声,路朗做一个鬼脸她就笑一声,倒像是路朗在故意逗她笑似的。路朗反应过来后,气得直蹬沙子。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路朗仗着个子**近余千,握起小拳头想要吓唬她,他一凑近,余千脚下不稳,往后坐倒在地,恰好温聆转头看到这一幕,瞬间怒了,上来揪住路朗的耳朵,狠训了他一顿。
“来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自己说……”
在路朗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中,坐在沙子上的余千开始认真地扣沙子玩,等到温聆训够了路朗,大声喊着丈夫来把这个捣乱的混蛋带走处理,再回头来看余千,就见她已经在沙滩上挖出一个洞,两条胖胖的手臂上沾满沙子,连脸上都是。
她一下笑出来:“呀,小千怎么变成小花猫了,奶奶带你去洗洗。”
温聆给她清洗了一下,撑着一把小伞为她遮挡太阳,带着她在绿茵下走动,又在小泳池玩了会儿水,接着带她去处理水果,给她补充水分。
在野终于睡够了起来,靠在楼梯上看着乖巧啃水果的小孩,很是不解:“为什么她在你身边就这么乖,根本不闹事?在岫哥那也不吵,就在家里,闹翻天了。”
温聆也给了他一碗水果,闻言说:“很多孩子都是很聪明的,知道有人关心她在乎她才会闹脾气做坏事,要是亲近的人不在身边,就会变乖了。”
在野没说话,啃了一块水果。余千已经抱着小碗走到他脚边,一手拉着他的裤子:“出去玩!”
温聆望着他们俩,表情柔和:“你看,小千刚才就没跟我说要出去玩,看见你来了才对你说,她很依赖你。”
在野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表达什么意思。但他很快就把孩子抱起来,带着她出去了。
太阳已经不那么晒,海面映着红霞,有一片是灿金色的。
温聆的丈夫路喜书带着儿子路朗刚从海边回来,路朗看起来玩得很开心,像只皮猴子吊在他爸身上,脸上笑容大大的,已经不记得之前还被妈妈训得灰头土脸。
所以,他很快就卷土重来,想要找余千的麻烦。他当然也想过找在野的麻烦,可是这个哥哥早就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哥哥了,现在他长得高高大大,比他爸爸还高,手大的好像一掌就能将他拍飞,还有他的表情有点可怕,幽幽盯着他看得时候,更是让路朗紧张,不由往他爸身后躲。
在野缓缓将手里喝空的矿泉水瓶拧成一团,看着路朗躲起来的样子,考虑要不要揍这小子一顿,先把他打怕了,免得他找自家女儿麻烦。
平平安安度过了第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家人全都去海边玩。
余千没下水,手里端着一杯果汁在吸,温聆女士坐在她身边,往她胳膊上涂防晒。涂完一只手不用催促,她就自己伸出另一只手。
被细致地照顾完了,温聆只是去放个东西,一转眼,路朗已经找到机会过来了,他抓着一把沙子迅速丢进余千的果汁杯子里,并发出邪恶的笑声,期待着她被气哭的样子。
余千看看杯子,猛然抬手一泼,杯子里的果汁全部被泼到路朗的裤子上,天蓝色的裤子瞬间湿了一片,看上去非常像是……尿裤子。
注意到路朗凑近女儿,匆匆从海里出来的在野,气势汹汹走到附近,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他沉默,女儿用果汁泼人的姿势,不能说不熟悉,只能说和他一模一样。
他只在她面前做过一次这样的动作就被学到了,为什么好的学不到,这种事她学的这么快?
泼完了果汁的余千,在路朗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指着他的裤子说:“尿尿。”
路朗瞪大眼睛,一下子急了:“我没有,是你泼我的!”
余千语气认真极了:“尿尿裤子。”
路朗气急败坏,转头看见来者不善的在野。
在野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这么大了还尿裤子,好丢人。”
可以说是会心一击。
惨遭冤枉的路朗,被气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联手把人气哭的父女俩,悠闲走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