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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左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玄音门穷是穷了点,但吃的喝的皆是堂堂正正得来的,从未行骗或者强抢,更何况在人界有仙盟做约束,凡人是最受保护的那一方,如今要潜入凡人宅邸作乱,他还真有些心慌。
不过盼了几十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少主,荀左就是豁了一张老脸,也得顺着她的心意来。
哪怕她可能是个只会吹牛的草包。
哦不对,她先前能使唤神兽魇猫,想来还是有点本事的。
但本事不多。
荀左听从宴星稚的安排,用了一张幻形符改变容貌,潜入了宅邸之中,尽心尽力地在其中作乱。
不过几日,宅中就传出了半夜看到有人挂在房檐下飘,人睡得好好的睁眼后却在井边,膳房做好的肉莫名不翼而飞等等诸如此类的怪事。
直到宅夫人的梳妆镜突然出现血写的字之后,整个宅子终于乱成了一锅粥。
荀左的事办得十分顺利,起初他还担心那个自称风眠神君的小公子会不会有两把刷子,将他的小把戏给识破,但后来得知,他自从进了宅中之后就一直在房中闭关,不准许任何人打扰。
宅中都是凡人,在这座城中平日里小妖怪见得多,仙人却是很难见的,他主动上门自请除妖,这一宅子的人当然是欣喜无比,哪敢去打扰他,于是一连几日不见他人。
倒是没见他拿出什么真把戏,就全被他那一派仙人风姿给迷住了眼睛。
这几日的作乱之后,宅中便闹得人心惶惶,掌事的夫人更是给吓得不轻,思及仙人还在房中闭关,也不敢去敲门打扰。
荀左见火候差不多了,按照当初商量好的给宴星稚传了一只黄纸幻化的蝴蝶。
这几日宴星稚一直宿在宅子周围的小客栈里,平日先来无事就在周围街道闲逛,听来了许多五花八门的传闻。
当然,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无非是谁家的媳妇儿勾搭上了修仙门派的人,亦或是为了获取妖力而抛妻弃子之类的故事。
接到荀左传来的信号,当日下午她就敲开了这家宅门。
门一开,下人见是个粉雕玉琢的年轻姑娘,当下就要关门谢客,宴星稚张口第一句便是:“我从贵宅门前路过,被宅中凶煞之气冲撞,特前来收服那妖孽,贵宅近日怕是不太安生吧?”
这一句话仿佛戳中了下人们的心窝子,这几日被那些怪事闹得,谁都不敢好好睡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邪煞给夺了性命,一听到她是前来收服妖邪的,顿时觉得她身上穿得雪白衣裳好似云织雾造一般,浑身上下哪哪都冒着仙气儿。
前几日请来的仙长又一直闭门不出,如今又有人上门来,盖以为这是天大的好事落在头上了,一边赶忙将宴星稚往宅内请,一边去通报夫人。
宴星稚随着下人走到了宽广的庭院之中,宅中人听说又有仙人上门,还是个模样年轻美丽的仙姬,于是纷纷聚到院子中来凑热闹,不一会儿的功夫,院子周边就站得密密麻麻。
她扫了一眼,没在其中看到有戴帽子的人,便暂时不动声色,负着手立在院中,做足了仙风道骨的姿态。
听了下人的通报后,这几日被折磨的吃不好睡不好的夫人立马提着衣裙就出来了,连同着宅老爷和年幼的女儿,一大家子从正堂而来,就看见宴星稚站在院中。
宴星稚在很久以前听别人说过,要骗人就得穿白衣裳,一骗一个准。
果不其然,这夫人一见她衣衫雪白,墨发轻飘,眼角带着些许拒人千里的疏冷,瞬间就以为是天仙下凡,匆忙苦着脸上前:“小仙长,您可千万要帮帮我们啊!”
宴星稚眸子轻动,一下就瞧见这妇女后面跟着一个身着锦衣的老头,面容倒没什么特殊,只是头上戴了一顶绣着精美松鹤纹样的方帽。
整个院中,只有这老头戴着帽子。
很好,荀左,伪装得不错。
宴星稚在心中暗暗夸赞。
妇人走到面前,一边喊着让人奉上等好茶,一边恭敬地将她往堂中请。
宴星稚却一抬手,说道:“不必,我在这院中先将邪煞除去,好让你们先安心。”
妇人一听,当即喜不自胜,这自是她巴不得的事,于是忙道:“那小仙长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我现在就命人去准备。”
宴星稚道:“不必,只需备上一壶茶,待我除了凶煞之后解解渴便好。”
妇人听闻连忙叫下人搬了桌椅到院子,送上好茶倒了一杯搁在桌上,院中二十来双眼睛俱看着宴星稚。
所有人安静下来,等着她的动作。
都忙着看热闹,并无人在意宅中后院有一扇常年关闭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仙风道骨的雪衣仙长就站在屋中,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副画像是被特地裱起来一样,画卷崭新,两头挂着长长的红色流苏,下面的桌子上还摆着贡品和香炉。
话中是一个身着白衣,头戴金冠的神仙,赤色的长发覆在雪衣上,颜色极为绚丽,俊俏的面上带着笑意,若要认真分辨,倒与牧风眠的眉眼有几分神似。
他抬手,那副画便突然着了火,很快就焚烧殆尽,从中飘出一个墨色流苏的镂空宫铃,铃上刻着一个“星”字。
拿走铃铛之后他抬步离开,行到前院就听到一阵热闹,便走到檐廊下,一下就看见院中站着不少人,宴星稚正在当中。
倒是没想到她也会跟来,牧风眠哼笑一声,抱臂倚在檐廊的柱子边,视线落在院中,姿势很是懒散,没有半点先前那副仙长的端庄模样。
只见宴星稚闭着眼睛,先装模作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猛一睁眼,指着那戴着帽子的锦衣老头道:“妖孽,你在凡人宅院不断作乱扰人安宁,念在你没有伤人性命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自己现出原形来!”
院中人皆发出惊诧的哗然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老爷怎么成妖怪了?”
“难不成是被附体?”
“什么时候的事啊……”
那锦衣老头也被吓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夫人就惊恐地看着他,后退了好几步,他一时着急,嚷嚷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何时成妖怪了!?”
宴星稚点点头,不错,演得很像。
她也不甘落后,演得更加卖力,龇牙咧嘴一脸凶蛮:“谁允许你狡辩的,非要我亲自出手是不是!”
说完也不给这可怜老头辩解的机会,一个鲤鱼打挺原地起跳,蹿到他面前一把将他帽子薅下来,下一刻,一个油光噌亮的光头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锦衣老头惊慌失措地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