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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失哈很多时候想撬开张安世的脑壳来看一看,这家伙到底脑子里装着的是什么。
因为他发现,这家伙的脑子是跳跃式的。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在他身上都不适用。
当你在想着怎么从典故中寻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张安世却永远都在另辟蹊径。
思维……
其实才是张安世与古人们有所区别的地方。
这个时代,尤其是最顶尖的那一群人,他们博览群书,或者情商高得可怕。
可他们解决问题的态度,永远都是想从祖宗们身上找到智慧以及方法。
这种崇古的心态已经深入人心,以至于在后世,这样的心态依旧留有不少尾巴。
比如治病,即便是江湖术士,都会打出‘古方’的旗号,或者自称老军医之类。
而张安世并不是不崇古,却知道,过去的社会形态已经改变了,必须得有新的思维方式,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这在这个时代,属于离经叛道,大抵属爹娘恨不得生下来没把他溺死的类型。
张安世随即开始询问这宫里的情况。
宫中有多少宦官,十二监里哪一些地方的权力大一些,哪一些地方是宦官们都不喜欢去的。
亦失哈一一回答,随即道:“威国公真的相信宫中有人想要图谋不轨吗?”
张安世道:“不是相信,而是一定是如此。”
亦失哈皱眉,叹了口气道:“哎,都怪咱,咱没为陛下看好这个家。”
张安世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这宫中上上下下两万人,公公能盯住几个,那锦衣卫……我也不敢打包票,有谁的心里头没有图谋不轨的想法。”
亦失哈喜道:“还是威国公知道疼人。”
张安世:“……”
这人……变态吧。
张安世受不了亦失哈说话的口气,好在他很快定下神来,便又道:“你先陪我在宫中走一走,都介绍一二。”
亦失哈点点头,一面领着张安世四处游走,一面耐心地介绍。
其实朱棣的宫闱之中,倒没什么隐秘的事,不过是因为人多,而且又是天下权柄的中心,自然不会少得了许多的纷争。
张安世一面听,一面琢磨。
“怎么,威国公在想什么?”
张安世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如果……宫里真有白莲教的人,那么这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我得先作一个侧写。”
“侧写?”亦失哈很是诧异,道:“什么侧写?”
张安世道:“就是……心里有一些关于这些人的特征。打个比方吧,如果我要抓小偷,那么首先……就要根据小偷的习惯,对他的特征进行判断。”
“比如……小偷往往善于观察,所以街上若是那种眼睛不定的人,是否更有可能?其次,他们为了掩人耳目,一定穿着很普通。断不会光鲜亮丽的示人,引人注意。再者,他们的家境一定偏下,如若不然,不会以此谋生。”
亦失哈道:“可若是有人家里有银子,就爱这一口呢?”
张安世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抬杠吗?那我是不是还要说,有人家里殷实,还做了官,就爱做宦官,非要割了自己入宫?”
亦失哈急了,道:“这倒不是没有,当初五代十国的时候,有一国,曰南汉,那里有一个皇帝,只信任宦官,所以大家为了求官,或想让自己高升,这朝廷的大臣,纷纷阉割自己以求上进,以至这南汉朝堂,尽是阉人。”
张安世:“……”
这天是不是无法聊了?
亦失哈看他不吭声了,便关心地道:“威国公,你咋不说话了?”
张安世叹道:“我读的书少,多谢公公相告。”
亦失哈嘿嘿笑着道:“其实奴婢也没读什么书,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这毕竟关系到咱们阉人的事,所以记了下来。”
张安世道:“我见其他的阉人,一说到阉人的时候,都显得忌讳,公公倒是对此不在乎。”
阉割对于宦官而言,本就是奇耻大辱,是伤疤,所以一般宦官都羞于提这档子的事,你若在他面前提,他就急,比如邓健。
亦失哈倒是和颜悦色地道:“已经发生的事,有什么可忌讳的呢?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就少了,人要想开一些,若是心里处处存着这个忌讳,那个忌讳,反而是自寻烦恼。人活着都不易,咱这些阉人为奴为婢不容易,可这天下众生,又有几个活得自在的呢?只是有的苦,是藏在心里说不出罢了。”
张安世却是很不解风情地道:“好了,你不要扯开话题,说正经事。”
亦失哈这时候脸色不太平和了,入你张安世,分明方才是你先闲扯的,现在倒来怪咱了。
亦失哈道:“威国公有什么想问的,但问都无妨,咱什么避讳都没有。”
张安世道:“先等那边筛查吧。对了,伊王怎么还没来?”
伊王朱??终于来了,他还穿着官校学堂的校尉服,不过官校学堂作为准锦衣卫机构,里头的学员,其实都已授予了校尉,算工龄的那种。
朱??先去见了朱棣和徐皇后。
徐皇后一见朱??,很是高兴的样子,朝他招手道:“我怕你在外头受苦,瞧一瞧你,瘦得跟猴精一样。”
朱??便道:“苦是苦,不过里头的东西,学来挺有意思的。”
朱棣坐在一旁,板着脸,瞪着他道:“好了,好了,张卿叫你来的,去给他打下手,打完了继续回学堂读书,不要丢先帝的脸。”
朱??本想说一句,你怎么敢这样跟自己兄弟说话?
可见朱棣脸有些骇人,便道:“是,皇兄,臣弟这便去。”
他乖乖出去,身后,听到徐皇后埋怨朱棣:“他还是个孩子,陛下怎的这样不通人情?哪有兄弟之间,如仇人一般的?”
朱棣道:“那小子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朱??去而复返,道:“皇兄,皇嫂,你们不要背后再说我了。”
朱棣:“……”
朱??道:“我耳朵比较尖。”
朱棣挥挥手,无奈的样子:“滚吧,滚吧,不说了,不说了。”
朱??去见了张安世。
张安世拍了拍他的肩,亲和地道:“在学堂里如何?”
朱??道:“总教习,我各科都是名列前茅。”
张安世一脸欣慰地道:“很好!来,你跟着我,顺便讲一讲宫里的情况。”
亦失哈在旁道:“威国公……难道咱方才没有说清楚吗?”
亦失哈显得很失望,他和张安世说了这么多宫里的事,可谓是事无巨细,结果张安世却还要重新去问伊王,这显得对他不太信任。
莫非……张安世这家伙还怀疑了咱?
张安世却是笑着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宫里的情况,在不同的人眼光之下,是不一样的。你是太监,他是在宫中长大的藩王,角度不一样。”
张安世说着,在这御园里寻了一个石凳落座。
伊王朱??道:“你想听哪一方面的事?”
“你知道哪一方面的事?”
伊王朱??想了想道:“皇兄睡觉的事,你也要听?”
亦失哈脸色一变,连忙道:“殿下,可不能说,不能乱说。”
张安世怒道:“公公,我们这是在办正经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断插嘴?”
亦失哈沉默了。
朱??于是开始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
不过不得不说,亦失哈对于宫里的了解,多是一些关于宫里的规矩,各监的职责,还有一些宫里行事古怪的太监的观察。
可朱??不一样,这家伙所知道的,多是各种八卦,以至于连宫中的对食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张安世听得大呼过瘾,这时他不得不钦佩朱??了,禁不住道:“人家关起门来的事,你咋知道的?不会是编的吧?”
朱??神气地道:“当初我父皇还在的时候,对大臣说昨天夜里他做过了什么,将那大臣吓得半死,原来在夜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第二日,皇上便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知道这些事,有什么蹊跷?我连谁的臀上长了一粒痣都知道。”
亦失哈听罢,震惊不已,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屁股,骇然地看着朱??。
张安世倒是大喜道:“不错,不错,伊王殿下,将来要有大出息。”
亦失哈在旁苦笑道:“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若是宫里真有歹人……”
张安世道:“别急,快了。”
说着……张安世站了起来,道:“去司礼监吧。”
司礼监里头,数十个校尉正在忙碌。
陈道文清理着花名册,将所有可疑的都圈点出来。
最后,一份名录送到了张安世的手上。
张安世见那名录上,第一个便列了亦失哈三字。
亦失哈还在那歪着头,想看看里头写着什么。
张安世便忙别过身去,不让他看。
张安世道:“亦失哈公公,你出去一下,我要与陈百户,还是伊王一起讨论一下。”
亦失哈摇摇头,便道:“那有什么吩咐,自管叫咱,不必客气。”
张安世很直接地道:“公公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客气。”
亦失哈:“……”
亦失哈出了司礼监,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却在此时,突然张安世走了出来,一拍亦失哈的肩,笑着道:“有眉目了。”
“就有眉目了?”亦失哈道:“是何人?”
张安世道:“请公公帮个忙,给我召集一些宦官来,在大内抓人,锦衣卫的校尉来动手不好,我们只在旁看,还是你们这边动手。”
亦失哈便忙道:“好,咱这就去找人来。”
一会儿工夫,十几个年轻强壮的宦官便已待命。
张安世大手一挥:“随我来,噢,伊王殿下,你比较认路,你在前头带路。”
朱??此时大为振奋,连忙在前头引路。
这大内占地极大,一般人进去,几乎是晕头转向,可朱??却是熟门熟路,一行人穿行其中,最终在一处院落里停下。
亦失哈知道这是哪里,这是都知监,都知监的职责乃是掌握宫廷各监行移、关知、勘合,同时也担任皇帝前导警跸。
亦失哈立即开始想这都知监里的一些熟人,心里嘀咕,莫不是……还有人信奉那白莲教?
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张安世回头,看一眼亦失哈:“让人去问一下,这崔英浩是否在此处?”
崔英浩……
亦失哈对这人有印象,此人乃都知监的司书,也算是监里重要的人物了,平日里很老实,不太和人说话。
没想到是此人啊!
于是亦失哈连忙给一旁的宦官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宦官去而复返:“回大公公的话,崔公公他……去了刘妃处……”
张安世:“……”
亦失哈道:“其实真要找这人,让咱知会一下,教他到司礼监来就行,这宫里大,宦官们的职责又不定,比如这都知监的崔英浩,他乃司书,负责的是宫里行移,还有关知的传递,人不定在哪里呢。”
张安世道:“没事,我只是怕他事先有察觉,跑了而已,走吧,去找他。”
亦失哈点点头,众人至一处寝殿。
只是到了寝殿之外,张安世等人便不能进去了,亦失哈体谅张安世,于是下令道:“去将崔英浩那奴婢,给咱抓出来。”
“喏。”
宦官就是如此,但凡有人撑腰,便觉得自己腰杆子挺得直,当下一群人如被阉了的虎狼,冲了进去,片刻之后,七手八脚地扯着一个宦官出来。
这宦官大呼着:“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好大的胆,好大的胆……”
他不断地呼救,等见到了亦失哈,便急道:“大公公,大公公,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亦失哈只冷冷一笑,看也不看他,却是轻飘飘地道:“但凡有本事的人,谁会入宫做奴婢啊!所以咱一直说,这宫里头别看有的人人五人六,可其实啊……都是窝囊废。咱是窝囊废,你们也是,如若不然,早在宫外头风生水起了,再如何,也能保住自己的卵子。”
“之所以咱们能人五人六,能体体面面,不是因为咱们有什么出息,而是因为……陛下只取了我们一样东西,那就是忠心。有了这忠心,哪怕咱们再怎么没本事,再如何烂泥扶不上墙,宫里也会给一口饭吃,管教他饿不着,冻不死。”
说到此处,亦失哈顿了顿,接着声音高亢了许多,道:“可有的人……吃饱了饭,人五人六了,便真以为自己有了本事,以为自己了不得了,以至于连这一份忠心都忘了,这样的人,咱也懒得去议论他的品行,却只知道,他离死也不远了。”
崔英浩听罢,便匍匐在亦失哈的脚下,不断地磕头:“奴婢若是犯了什么错,大公公您教训奴婢便是了,奴婢给您叩头,谁不晓得,这宫里头,只有大公公您最心善,自体恤咱们这些奴婢……”
亦失哈冷笑一声,道:“呵……可惜,你不是犯在咱的手上,求咱也没用,威国公,他就交给你了。”
崔英浩这才注意到了张安世,于是又忙磕头道:“万死,万死啊……奴婢没做错什么啊,奴婢……”
他说着,不断地给张安世磕头。
张安世冷冷地道:“不要做戏了,省着一点眼泪,到时候自然有哭的地方,老老实实回答吧。”
这边闹得很大。
以至于……就在那寝殿里的两个妃子,也走了出来,她们二人,前呼后拥。
一个是刘妃,一个是金妃。
这刘妃显得有些不悦,主要还是有人从她寝殿里捉的人。却是走近一些,到了几丈外,便踱步,却也不说什么,只将俏脸摆得冷若寒霜一般。
亦失哈则陪上笑脸,迎了上去,朝刘妃行礼道:“奴婢见过两位娘娘。”
金妃温和地朝亦失哈颔首点头,显然对亦失哈颇有敬畏。
可刘妃的脾气却不甚好,她道:“怎么回事?”
亦失哈道:“抓了一个逆党。”
刘妃不满地道:“崔英浩出息了,竟成了逆党。既是拿了逆党,为何还有……”
她远远地瞥了一眼张安世这些人。
亦失哈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那白莲教……实在可恨,竟是在宫里有人,陛下为了宫里头的安危,特许他们入宫来查办,这不也是为了娘娘们安心吗?”
刘妃道:“查来查去,真正的贼子没查着,倒是尽找老实人欺负。崔英浩这样勤快的人,平日里也忠厚,这一转眼,就成乱党了,不会是有人,盯上了他的都知监司书的位置吧。”
亦失哈笑嘻嘻地道:“娘娘,看您说的,这上上下下,谁敢在乱党的事上头开玩笑啊。”
刘妃显得愤恨难平,颇有几分要保崔英浩的意思。
一旁的金妃却是嫣然一笑道:“姐姐……算了,这是他们奴婢的事,由着他们去吧。”
刘妃道:“当然由着他们去,宫里的事,哪里轮得到咱们这些没见识的妇人做主?现在好了,男子都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大内,在我们面前晃荡了,哪朝哪一代,也没有听说过。”
亦失哈道:“元成宗在的时候,宫廷里头……便许大臣入内饮酒,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刘妃:“……”
金妃却是笑了:“好了,姐姐……咱们还是回殿中去吧。”
另一边,张安世一直等这崔英浩嚎的嗓子哑了,慢慢止住了哭,却没有将他带走,而是看着他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崔英浩摆出一副惊恐不已的表情道:“奴……奴婢没什么可说的。”
张安世道:“没有什么可说的?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难道非要下了诏狱,才肯将话都说清楚?”
崔英浩哭告道:“奴婢到底犯了什么事?”
张安世道:“勾结白莲教,谋害陛下。”
崔英浩如遭雷击,整个人几乎瘫下去,他拼命摇头:“这罪,这罪……奴婢可担当不起啊,威国公,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胆儿小。”
张安世笑着道:“看来,得先用刑,你才肯说。”
却在此时,有一队人正往这头来。
原来这边动静大,吵到了远处徐皇后的寝殿,问明了缘由,说是张安世抓住了人,朱棣便立即兴高采烈地来了。
朱棣一到,亦失哈、刘妃和金妃都去见礼。
朱棣道:“好嘛,竟有这样多是人爱看热闹。”
刘妃道:“陛下……这…………哪有这样的啊。”
朱棣只笑了笑,没吭声。
刘妃便吓得再不敢多话了。
金妃道:“陛下,臣妾人等,先行告退。”
朱棣摆摆手:“既然喜欢看,就看看吧,这没什么不好,大内里头,怪冷清的,难得有热闹看。”
刘妃和金妃便伫立在朱棣一侧。
朱棣上前,见张安世也想来见礼,却压压手,示意着张安世继续。
张安世这才将目光又落回到崔英浩的身上,大喝一声:“崔英浩,你还想抵赖,是吗?”
崔英浩见还惊动了皇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结结巴巴地道:“咱……咱……你凭什么说奴婢……”
张安世道:“很简单,你隔三差五地出宫,因为负责行移,有时也需去宫外头跑腿。”
“出宫的宦官多了去了。”
张安世道:“看来……你想抵赖到底了。看你是真不知我的厉害啊!原本还看你可怜,到时可给你一个痛快,可现在看,却是大可不必了。”
这崔英浩一脸六神无主的样子。
其实这都是板上钉钉的。
人家既然突然找到了他的头上,而且直接将他的罪行给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他匍匐在地上,起初还想抵赖一下。
可后来越来越害怕。
朱??这时候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道:“我奉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崔英浩面如死灰:“只说这些,就说咱通了白莲教,和白莲教有勾结……这……这……奴婢……”
张安世笑着道:“那我再给你一个提示吧,你三天两头出宫,确实可以说是公务,可你出入宫禁,应该还给守门的护卫,塞了银子对吧。”
崔英浩脸色一变。
张安世道:“一般的人,出入宫禁,为何要塞银子?一定是有些东西,不想被人搜出来。”
崔英浩道:“这……这也是常有的事,有时……要将一些宫外头的东西带进来,宫里有不少人这样干,这虽都是违禁之物,可依旧与白莲教无涉。”
张安世道:“那么赌钱呢,你在宫中,出手阔绰,输了几百两银子,眉头也不皱一皱,大家都说你出手大方,你这司书,也算不得肥差,这么多的钱,是哪里来的?”
崔英浩的脸色越来越差,下意识的道:“你怎么知道咱……咱……”
张安世怒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崔英浩面如死灰:“咱……咱贪墨来的。”
张安世笑着道:“若是贪墨,很好查,你只要交代谁给你送的银子,两相一对,就可露出马脚。”
崔英浩道:“是……是咱偷了宫里的东西,夹带出去……售卖……”
“更无可能。”张安世道:“有卖就有买,你说出任何一个买家,锦衣卫都可以顺藤摸瓜的人将人揪出来,何况,你在哪里卖,用什么方法交易……”
崔英浩脸色更差。
张安世道:“你说不出来了是吗?那好,还是我来说罢。”
张安世说着,取出了一块银子出来。
这崔英浩抬头,见这银子,一头雾水。
张安世道:“这一块银子,便是你塞给护卫的,还有……这一些,是从你的寝室里搜出来的。”
张安世又取一块:“这样的银子,你的寝室里,足足有半箱子……”
崔英浩道:“就是……就是卖……卖……”
张安世道:“银子和银子是不一样的,就比如你这银子,你看看这成色,表面有些许腐蚀的痕迹,你知道为何吗?一般情况,在我大明,靠海的地方,银子往往是如此。这是因为靠海,不少人难免会沾染一些海水,再加上海风的腐蚀,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除此之外,你这成色的银子,多是山东那边造银的手艺,山东那边,有一个地方,叫做单县,此县的炼银技术十分出色,品相很好,成色也是一等……”
张安世笑着道:“而……白莲教那边,搜到的许多银子,都是他们搜刮了民财之后,再至单县熔炼,崔英浩……不会,这也是巧合吧。”
崔英浩哆嗦着,打了个冷颤:“咱……咱……奴婢……奴婢万死,奴婢该死啊,奴婢上了那些白莲教的狗贼当,奴婢……”
张安世笑了。
朱棣眼里也放光出来,他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这时道:“不过……崔英浩,其实你根本不是白莲教的乱党,真正的乱党……其实就在这里……”
张安世说着,朝亦失哈道:“公公,再帮我拿个人。”
亦失哈:“……”
朱棣一愣,这时,他觉得自己脑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