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从未想过, 自己竟会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后,再次切身体会到死亡降临的感觉。
在羂索要他单独前去对方夏油杰与五条悟时,它心中并没有多少忧虑, 乃至还十分跃跃欲试,尤其是回想起夏油杰在亲眼见证无辜的小女孩在其手中爆炸, 彼时那副可谓是精彩十足的表情, 不知有多少次成了它在养伤排出毒素的漫长难捱期间,为数不多可以令他感到心中慰藉,好受不少的良药之一。
真想再看一次啊, 两个月中,真人曾无数次如此想到。
它是从人对人的恐惧、厌憎之中所诞生的咒灵, 自然对人类那极致的惊惧、愤恨抱有莫大的兴趣,况且,夏油杰还是一位咒术师,此前它已经揉捏改造了无数普通人的灵魂,也见证了他们临死前的种种惊骇战栗。
只可惜, 普通人终究只是普通人, 即便是将死之刻, 所爆发出的情绪也太过寡淡,而灵魂更是大同小异如出一辙——无趣。
若是咒术师陷入极度的胆怯或是暴怒之中,彼时的灵魂, 相较于普通人, 又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不同?
真人对此好奇极了, 上次在商场中时, 它本有机会可以触及一二, 满足自己饥/渴难耐的好奇心, 可惜半路杀出条青色大蛇, 差点让它丢了小命,它虽怀恨在心,且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复回去,但同时也十分惜命,在真正有把握可以对抗那条大蛇的毒液之前,绝不会主动前去招惹。
故此,真人对羂索的安排也算十分满意,毕竟就目前来说,它对夏油杰的兴趣的确要更大一些,也更‘安全’。
至于外加一个五条悟?
虽听说漏瑚惨败在对方手下,但未曾亲眼见证过五条悟实力的真人,对此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作为同伴,漏瑚的暴脾气它很清楚,说好听点儿是直来直去,难听些便是没有大脑,不懂得谋划。
若是不能善用智慧,结合自身力量思忖与之对应的适合策谋,即便实力再强,也不过是空有蛮力的莽夫。
自负对人类十分了解的真人,在出发应对夏油杰与五条悟之前,甚至还特意去逛了趟东京市区内有名的图书馆,从人体解剖到动物百科,以及各类能够刺激它灵感的恐怖文学,分门别类地挑选重点部分,摄取了不少于它的术式来说十分有用新鲜知识之后,这才慢慢悠悠地照着地图查清楚了冲绳所在。
随后,改变自身构造,化作飞行速度最快的鸟——尖尾雨燕,穿越海湾,直奔目标。
此行真人可谓准备十足,在到达冲绳之后,他甚至还顺便‘收集’了不少普通人,既可以充当临时的肉盾,又或是充用前锋小兵,准备就绪后,嬉笑着兴味十足地朝着星浆体的藏身之处走去。
然而,信心满满的真人,却唯独忽略了一点,那便是在犹如天堑般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再多的筹谋对策,都不过只是螳臂当车,徒劳无功。
更何况,在护送星浆体期间全天候开着无下限的五条悟,真人根本无法触碰其分毫,也就意味着,它无法对五条悟发动自己引以为傲的术式。
这一点,羂索根本不曾告诉过它!
“喂,除了你和上次那个火山头之外,到底还有多少会说话的咒灵?”五条悟毫不留情地用脚碾压着真人的头颅,不时扭动几下脚腕,愈发用力,眯着眼睛,语气中透着的满是不爽与压抑的怒意,咬牙沉声道,“要不是你们这些家伙碍事,我早回高专去了,一个个成天找我麻烦。”
“”
面对不过两三招就将它打倒在地的五条悟,真人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与心中对死亡的恐惧,脑子里不断飞转着各种逃生的可能。
“诶,不打算说吗?”见此,五条悟歪了歪头,颦起的眉眼间展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而浓厚的咒力也随着他的话语逐渐凝聚于他手中,化作一抹蓄势待发的蓝色光球,像是十分遗憾一般,对着脚下已然面目全非的咒灵耸肩道,“那我也只好让你消失了,就是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其他咒灵来救你。”
说完,五条悟将手比作枪,牵起嘴角,把‘枪/口’直直地对准了咒灵的脑门。
“等等,悟,”一旁的夏油杰在五条悟结束盘问过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声制止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看着五条悟加下的咒灵,眼眸中酝酿着黑沉的情绪,“不如把它给我吧?”
“我倒是无所谓了,不过你确定?”并不十分意味夏油杰的开口,只是出于关心,五条悟还是挑了挑眉,多嘴问了一句,两个月前在商场中发生的事,他后来虽是听直哉转述,感觉不大,但通过彼时直哉的严肃神色,还有夏油杰事后申请到事务所实习的种种举动,不免还是上了几分心,“这家伙可是相当狡诈哦。”
尤其是直哉也曾嘱咐过他,让他有时间一定要多陪着夏油杰。
“经历了这样的事,杰给自己揽了太重的担子,承受了过多的压力,虽然有心理医师疏导缓解,但平时还是有人多看着一下会比较好。”
彼时的直哉对五条悟徐徐叮咛道,虽说已经把人招到了事务所里,但直哉终究要回去京都禅院,他没办法也不可能一直在事务所里注意着夏油杰的一举一动,因此,将这件事交代给在高专与事务所之间来去自由的五条悟来办,最合适不过。
“行啊,反正我一个人留在高专也无聊的很,”五条悟耸了耸肩,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直哉,只是像是想到什么,五条悟顿了顿,探出双手,在直哉不解的眼神中,捏了捏对方两边的脸颊肉,拉扯着哼笑道,“不过,随便给自己揽担子这种事,你也没资格说杰。”
当时,五条悟只是在听了直哉的话后,想起对方也时常如自己话中所说的那般,不愿依靠他太多,尤其是在处理禅院上下这方面,许多事都是直哉自己一力解决,心中一时不爽,这才稍稍‘报复’了一下。
没成想,直哉的个性里还隐隐藏着记吃不记打的成分,这才没多久,竟然就自顾自地跑到了不知哪儿去,还说什么要[斩断不死],想起兜里的信纸,五条悟顿时又是一阵火大,脚下的力气也用的更重了些,至于手中的咒术苍,则被他以十分随意地态度,抬手扔向了空中,不多时,便在头顶炸开了一朵绚烂耀眼的蓝色烟火。
“我确定,”夏油杰点了点头,看着五条悟脚底的真人,眸中透着刺骨的冷冽,嘴上却轻笑道,“好歹是只特级咒灵,就这么祓除他实在太可惜了,”说着,他顿了顿,双手交叠起式,接着沉声道,“我要让它为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足够的代价。”
不得不说,羂索的确摸透了夏油杰的个性,料到对方绝不会轻易地就此将真人祓除。
“呃啊啊啊啊——!!!”
随着夏油杰话音的落下,五条悟脚下的真人,好似被吸入某种无形的漩涡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仿若画作呐喊中的主角,无论是五官还是躯体四肢,都被拉成了长长的一条,旋转着,渐渐凝聚于夏油杰的手掌中,画作一颗通体漆黑的咒灵玉球。
咒灵那刺耳的尖叫声,也随着咒灵玉的成型,终于隐匿无踪。
见状,五条悟无趣地收回脚,而地面也留下了一个破碎的深坑,顺便,他也思索着要不要去路边的自动售贩机旁替夏油杰买瓶矿泉水或是饮料什么的,毕竟对方每次吞咽咒灵玉时,几乎都是眉头紧锁,一脸的难受。
只是这回却不同往,夏油杰并没有立时吞咽咒灵,反倒从兜里掏出一半个巴掌大小的金属方盒,单手打开盖子,从里面抖出一粒绿色的药丸,丢进了嘴里,不过并没有吞下,而是含在了口腔中舌苔上。
“你在吃什么玩意,以前怎么没见过?”五条悟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看着夏油杰手中的方盒子,不解道,“还有,你的咒灵玉不打算吞了吗?”
“这个?这是事务所的真望姐给我的,”见五条悟盯着自己手中的金属盒看个不停,夏油杰笑着解释道,“我进入事务所实习没多久,他们了解到我的术式——咒灵玉的味道相当苦涩之后,特地帮我研发的一种可以暂时改变味觉的药物。
”
“哈,改变味觉?”
五条悟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虽然他知道自与咒术高层勾结的黑衣组织,在日本境内的势力基本被消除干净后,其背后庞大的研究咒力相关药物的团队,被事务所与官方收编。
以直哉折鹤兰的一众分株为样本,研究员试图在保证其效力依旧存在的情况下,将其研发制成可以更加便于随身携带的药物,以提高咒术师和警视厅咒术部成员的生存几率,但截止目前,仍未有太多的有效进展。
在这样的情况下,帮助夏油杰改变味觉的药物,他们又是什么时候研发出来的?
“他们告诉我,单纯只是改变咒灵玉在味蕾中触发的味道,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儿,还能帮助他们换个思路更加了解咒力,”看出五条悟的疑惑,夏油杰笑了笑,套用那些研究员曾对他说过的话,向五条悟照搬解释道,“其实现实中也有类似的存在,譬如神秘果,吃下之后一样可以暂时改变味觉,让酸味变甜味。”
“不过,我其实也是才刚刚得到,所以这还是第一次用。”说完,夏油杰耸了耸肩,感受到嘴里的药丸分解干净后,便打算将咒灵玉丢进嘴里。
自然,药丸真正的原理远不止这么简单,三两下就能解释清楚,但那些化学与咒力之间的神奇而又微妙的复杂反应,就不是几乎都对此一窍不通的咒术师可以理解的了。
“原来如此”见夏油杰面色不改地吞下了咒灵玉,神色间完全不复一丝往日的厌恶与反胃,五条悟不禁越发好奇地问道,“那你现在吞咒灵玉是什么口味的?”
“嗯类似薄荷味?”夏油杰歪了歪头,思索了片刻道,“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而且,好像连心情都变好了点。”
“是吗?”五条悟对这小小的药丸愈发感兴趣了,乃至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那我能尝尝吗?”
“你又不用吞咒灵玉,”夏油杰无奈道,“好了,我们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现在真的该带理子妹妹回高专了。”
“说的也是,啧,”郁闷的心情重新充斥胸腔,令五条悟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嘀咕道,“也不知道直哉现在到底在哪儿”
“如果,直哉在信纸上所说的[斩断不死],指的确实就是天元大人的话,”知道五条悟一直记挂直哉,夏油杰抿了抿嘴,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几分不安,冷静分析道,“那他现在应该会躲开所有人的视线去天元大人所在的薨星宫。”
“不过眼下,日本各地的结界,暂时还没有破碎失效的消息传来,也就说明直哉他还没有动手,我们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说完,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算是打气,“走吧,抓紧时间。”
“希望是这样,”五条悟按住额头,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