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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老夫人并不是一来就见池亿的。
她带着她的商业团队,先见了国内诸多大佬,在新闻头条上挂了三天,这才大大发慈悲,把名央和池亿叫到面前。
“池家好些年没有女孩子出生了,既然名央是你爸爸的女儿,自然要跟我们回池家。放心,不会有人怀挑剔她的身份,她会是池家最尊贵的小公主。”老太太一开口,就扔下重磅消息:“我已经通知所有的亲朋好友,世交故旧来参加名央的认亲礼。宴会地点就在霍尔斯城堡,那将是她名下第一座城堡。对了,我已经准备更改遗嘱,将名央的名字增添到遗产分配名单上……”
“祖母!央央并不是父亲的孩子,她和池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一切都是误会。”池亿打断了老太太:“爸爸或许没能和您说清楚,那份亲子鉴定并不准确,我们遇到了一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被陷害才有了这个结果。”
“所以呢?”
老太太饮一口茶,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下:“我不相信你们口中的所谓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以及,就算真的遭遇了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改变了你们的血缘关系,那也不代表它就是假的。你凭什么就确定,你是我池家的孩子这件事,本身不也是一件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的结果?”
“奶奶,这个不一样……”名央刚刚张口,才说了几个字,就被老太太摆手制止。
然后就见这位发色灰白的老人看着池亿,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接受不了。”
很明显,如果名央成了池家人,她和池亿必须得分手。
老太太并不管什么事实不事实,鉴定不鉴定,她跑这一趟,就是为了把这件事给砸实。
“我知道你很有主见,不管是父母还是亲人,都没有人能够干涉你的决定和选择。但是,你仗着名央对你的依赖,肆无忌惮地干涉她的人生,这是不是有一点过分?”
“奶奶……”
“你先不要说话。”老太太又一次制止了名央,直看着池亿的眼睛,问他:“你和央央在一起十五年了吧?但是你们并没有更进一步地发生关系。这很好索伦,说明你是个君子,很尊重伴侣的感受。但是,你不能否认的是,她不爱你。”
名央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池亿却沉默着,没有说话,没有看名央也没有反驳。
“你的身体,或者说,你的基因,并没有对你的女朋友产生吸引力,索伦,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这一点都无法改变。”老太太的神态严肃,带着年长者特有的睿智和现实:“在出现这份亲子鉴定之前,我即便知道这一点,也无能为力。因为对你来说,交往了十几年的朋友,你最喜欢的女孩儿,一旦分手,就和你没有了任何关系,这让你无法接受。毕竟不管是在社会关系中,还是在法律意义上,丈夫都是一个女人最亲近的人。你想要抢夺朔连城先生,与朔程睿兄弟对名央的法律责任,就只能和她结婚,没有其他选择。然而现在一切改变了,我最亲爱的孙子,一份亲子鉴定,可以打消你的一切顾虑。”
“一旦她结婚,丈夫依旧是法律上的第一责任人。”池亿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说:“一切都不会改变。”
“那是对无能的人来说的,池亿,我们的家族,不会控制不了一个上门女婿。”
“我们的家族,要为她选一个无能的男人?”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对你来说,都无能,但你不能替名央做决定。”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关于名央的事,但是没有任何人询问过她的意见,即便她就在旁边。
这感觉太窒息了,名央轰地一下站起来,打断他们:“我说!我的事情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凭什么你们帮我做决定?”
“你能做什么决定?”老太太这才终于把目光转过来,看向名央道:“池亿的意见不就是你的意见么?你哪天有了自我抉择的能力,再来说这句话。”
“我就是我,池亿就是池亿,我的所有选择,都来自于我自己。”
“是么?那你告诉我,如果换一个男人,你明明对他没有心动,也不觉得性感,你是会马上踹掉还是依旧保持恋爱关系?”
“那当然是……”
“当然是从一开始就不会在一起,对么?”
老太太明明是坐着的,名央是站着的,但她看着她得姿态,就是那样高大威严,仿佛她才是在被仰视的那一个。
在她坚定的目光下,名央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
但是……
“这不正好代表,我爱他么?”
“你确定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或者你猜一猜,如果反过来,他的身体对你很有吸引力的话,你还会认为柏拉图是真爱?”
名央生气:“您是一定要给池亿打上控制狂的标签么?觉得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受他的影响甚至被洗脑?”
“当然不是所有,但是很大一部分却的确是这样不假。”老太太好整以暇:“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说服我相信你的大脑足够清醒。”
“我不需要证明自己,甚至我都不需要足够清醒。”名央说道:“不论我和池亿之间怎么相处,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你没有置喙的权力。”
老夫人却不看名央了,而是直接问池亿:“她因为你,选择放弃自己的人生,放弃对未来的选择,甚至放弃正常的生活,难道这真的就是你想看到的?她明明对你没有感觉,却依然不得不摒弃作为人类本有的,和你在一起。池亿,你告诉我,你忍不忍心?还是说,你要当一个自己得不到,也不能放手的暴君?”
“老夫人!”
老太太却已经站了起来。
道:“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最后一条路,没有办法结婚,就成为亲人。该怎么选择,你们可以自己思考。想通了,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抛弃我的家人!”名央不顾老太太准备离开的步伐,一下冲过去堵在她面前,大声说:“从头到尾你的所有决定所有想法,都建立在你一厢情愿的自恋上。你以为你站出来,是来解决我和池亿之间的关系的。但是,我凭什么要为了我们之间的一个狗屁问题,来改变自己的家庭?我爸爸是朔连城,我哥哥是朔程睿和朔景徽。就算我和池亿分手也好不能分手也好,都改变不了,我是朔名央的事实。老夫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朔名央,并不是你池家养的一条狗,用不着你来决定我的人生!”
老太太显然没有想到会被这样驳斥。
她出生富贵,从小就浸淫在礼仪规则的环境之下,就算是与人争辩,也讲究个慢条斯理,而不是像名央这样瞪眼发飙。
更何况,她还是个小辈。
名央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像个发怒的青蛙。
头毛竖起来一般,浑身立起了倒刺,每一根刺都指向了自己。
那双黑溜溜的眼珠里,燃烧着一丛火,好像随时都会喷涌而出,将自己这把老骨头焚烧殆尽。
从未被这样挑衅过的老夫人不满地拉下了脸,回头去看看自己的孙子,却发现那人双手抱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这种被小辈不尊重的愤怒,让她马上变了脸,当即说道:“很好,你的确是朔连城的女儿!那么,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尊重你的父亲和你父亲的事业!”
这一次,老太太再也不说给他们时间考虑,而是直接放了话:“明天,我就将向全世界宣布,朔名央是池家的女儿。如果你敢反驳或者拒绝……”她冷冷地说道:“我将让你的亲人们,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小朋友,你被池亿保护得太好了,是时候见识一下上过战场的老战士的强硬手段了!”
“祖母!央央不是故意惹您生气,您不该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正因为我不和小孩子计较,才让你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老夫人冷哼一声,迈开了脚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上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多少在乎的东西了,你们可以试试,和我这个老东西硬碰硬。”
名央这下是真慌了。
她又生气,又愤怒,又不知所措。
后悔自己收不住脾气,明明知道在他们这种人眼里,普通人的命运和家业都无足轻重,却还是没忍住怼回去。
而池亿,他毕竟为人子孙,到底不能像对付别人那样对付自己的祖母。
哦不对,说不定从明天开始,在所有人的眼里,也是自己的祖母了。
“哥……池亿,怎么办呀?”名央下意识地去看池亿,发现他也低着头,盯着地毯发呆。
名央走过去,扯着他的衣袖摇了两遍,才终于把人摇过头来。
“现在怎么办呀池亿?我去认怂道歉,会不会有效果?”
池亿却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在想,央央,或许祖母是对的呢?”
“什么?”
“我说。”男人喃喃自语:“如果祖母的是对的呢?或许你的确是被我束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