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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陈修远
涟韵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这么漫长一个夜晚。
尽管于旁人而言,昨晚大殿当中的每一个瞬间,都在一波折与惊心动魄的交替当中,甚至没有一处能让人停下来喘息。
但于她而言,她已经病了太久。
久到记不清寝殿外的阳光和空气,也记不得大殿之中,与文武百官在一处宫宴与饮酒的盛世模样……
旁人在意的,都是昨晚殿中,谁输谁赢,谁会牵涉其中,朝中最后的格局与变化,但于她而言,这应当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样的宫宴上。
宫宴上,杯盏琉璃,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每一处,都让她想起小时候。
父皇,母后,兄长,还有弟弟妹妹……
甚至宫宴时,朝臣间含沙射影,虚与委蛇,却又一直挂着笑意的模样,都让她觉得熟悉,又久远。
久远到她还是在父皇与母后膝下承欢的公主,觉得宫宴无聊时,会溜去殿外,同旁的皇子公主追逐打闹;而后,才是天子,登基大典后的第一场宫宴,她连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也会被世家打断。
一晃经年,恍若隔世。
看着病榻上阖眸洛远安,涟韵一直没有说话。
刚才太医院的人都涌在这里,满头大汗,也神色紧张,她远远在屏风处看着昏迷过去的洛远安,想起早前许多事情。
直至太医院的人离开,说上君伤得很重,怕是要几日才会醒,也许,会不醒。
她淡声说好。
等太医院的人都离开,她又在床榻边坐了很久。
过往,一直是洛远安坐在这里看她;她没想到,今日坐在这里的人,是自己……
她一直在想,洛远安在这里看着她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突然换成她自己,似是,又全然不同。
太医说他过几日会醒,也许,会不醒……
但几日后,他即便醒,她应当也不在了。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二十余年了,但她还记得初次见他的时候,她在偷偷藏一只兔子,被他发现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他问她藏兔子做什么?
她轻叹,有个远方的表妹来了,非要她的兔子,表妹总要她的东西,她怕母(后)……母亲把她的兔子给给表妹去了,所以想先藏起来。他笑了笑,这哪里藏得住?
再后来,她按他说的,让陶嬷嬷做了一只辣子兔。母后带表妹来的时候,问起她的小兔子时,她欢欢喜喜指着面前的盘子,做成辣子兔好好吃!
她后来才知道,他是洛家刚回京中的小公子,叫洛远安。
他应当是全京中最喜欢安静看书的小公子,旁人嬉戏闹腾的时候,他在清净的地方看书;参加宫宴,他在角落里看书;京中游船,他在船上一面看书,一面喂鱼。
后来她也捧了书在他面前落座,我最喜欢看书了。
洛远安看着她手中弄拿倒的书,轻嗯一声,她欢喜笑开。
从总角孩童,到豆蔻年华,她一直都同洛远安一处,洛远安的所有东西,她记得比他都清楚。
洛远安,你说,我是不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嗯。
她懊恼,不对不对,换你问。
他笑,我是不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眼睛笑得浮夸成了一条缝,是呀是呀,当然是呀!
他奈何,却又笑开。
那时候的她,一直都知道,洛远安是她的驸马。
如果没有那场宫变,他们会从幼时相伴,一直到拜堂成亲,他会去四处游历读书,她会同他一道,一直到华发……
大监的脚步声入内,打断了思绪。
涟韵没有转头,眸间的氤氲微微敛去,只剩了默不作声。
“陛下,魏相和信良君在殿中处置定远侯余党一事,方才魏相遣人来说,快当快好了。”
“好。”她轻声。
大监抬眸看她,上君出事,陛下一定担心,但陛下自己,大监轻声,“陛下,您该歇下了。”
涟韵未置可否,又问起,“东宫呢?”
大监应道,“殿下与太傅一处,魏相的意思,陛下不在,有殿下在也好。”
涟韵会意,“朕知道了。”
大监又道,“那,陛下,稍后,还让殿下来寝殿这处吗?”
涟韵目光微滞,轻声道,“等那边的事情处置好,你让太傅来一趟,明日朕再见东宫。”
大监微讶,还是躬身应是。
大殿中,宋佑嘉上前,“六叔!”
上君重伤,天子方才回了宫中,殿中需要有人善后,具体之事是魏相与信良君在做,魏相让涟卿留下,岑远一直陪着涟卿一道。
眼下涟卿同魏相在一处,宋佑嘉来了岑远跟前。
“没事吧?”岑远问起。
宋佑嘉连忙摇头,“我没事,六叔,就是……”
宋佑嘉环顾四周,凑近悄声道,“有点吓着了,腿还软着?”
岑远看他,“是要我背你回去?”
宋佑嘉一脸期盼,“真的可以吗?”
岑远瞪他。
宋佑嘉:“……”
岑远轻声道,“先回去,有事明日再说。”
岑远说完,目光看向涟卿处,宋佑嘉知晓他是担心东宫这里。
今日大殿中惊心动魄,善后的事情还有诸多,宋佑嘉虽然平日里滑头了些,但懂事的时候还是懂事的,“那我先走了,六叔,明日东宫见。”
岑远颔首。
看着宋佑嘉的背影,岑远心中也微微舒了口气,他真怕方才没顾及到佑嘉,佑嘉若是受伤,他不知道怎么同师兄交待。
等回头时,又见贺之同徐宗申徐老大人一处。
“老大人,您没事吧?”贺之同见徐宗申徐老大人要起身,贺之同赶紧伸手扶起他。
有太医在给殿中受伤的官员包扎,徐老大人方才手臂上受了轻伤,太医院的太医给老大人包扎好,又去忙旁的去了。
徐宗申温和笑道,“我没事,之同,今日多亏了你。”
方才大殿中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不说,慌乱的时候也不乏人推人,人挤人,当时幸亏是贺之同在他身边,护着他没怎么被人挤到,也有叛军挥刀临近他跟前的时候,被贺之同夺刀,然后护着他,一面同叛军厮杀。
虽然只是受了轻伤,徐宗申还是心有余悸。
徐宗申也看到他胸前的伤口,“受伤了?”
贺之同顿了顿,看到胸前的血迹,不以为然道,“没事,大人也知道,我早前在京中就是纨绔子弟一个,打架斗殴这些事不算什么。”
徐宗申好气好笑。
“走了,徐老大人,我送您回去。”贺之同扶着他转身,正好见岑远的目光看向他们二人。
“太傅。”贺之同搀扶着徐宗申徐老大人,只能朝岑远颔首致意。
岑远也上前,“老大人,贺大人。”
“太傅。”徐老大人也问候。
“先送老大人回去吧。”岑远说完,贺之同应声。
看着贺之同扶了徐宗申也离开了殿中,岑远环顾四周,周围不少轻伤的人都已经陆续离开,殿中的善后也差不多了。
岑远也见商姚君同褚辨梁父子说完话,然后往涟卿处走去。
“殿下没事吧?”商姚君问起,涟卿摇头,“我没事。”
商姚君颔首,“我这几日都在京中,殿下有事让人来驿馆唤我。”
“好。”涟卿应声。
“商将军!”正好有禁军上前,在商姚君身侧附耳说了几句,商姚君眸间微讶,然后应道,“我现在就去。”
“殿下,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要先离宫一趟,晚些再见殿下,告辞!”商姚君同禁军一道快步离开殿中。
涟卿环顾四周,想看岑远在何处,映入眼帘的是卓逸和卓妍兄妹两人。
受伤的人太多,太医忙不过来,大都在救治伤患,还有像徐老大人这样年事高的朝臣,卓逸这处是卓妍再替他包扎。
涟卿上前的时候,卓妍正好包扎得差不多了,也问起,“哥哥,这样可以吗?”
卓逸轻嗯一声。
两人都见涟卿上前,纷纷停下,“殿下!”“殿下!”
“伤得重吗?”涟卿问起。
卓逸看了看她,冰山脸加摇头,卓妍轻声道,“不重!每一回从战场回来都比眼下重。”
卓妍说完,卓逸没反驳。
“你呢,有没有吓倒?”涟卿也担心她。
卓妍唏嘘,“吓是吓倒了,但好在有惊无险,这样的大场面,日后怕是也遇不到了,这么想就也不怎么怕了,就是……”
卓妍说完,又轻声叹道,“刚才看上君伤得好重,整个匕首都刺进去了,会不会……”
涟卿愣住,卓妍一直很崇拜上君,也一直觉得上君温和儒雅,方才禁军中忽然有人匕首刺向天子,是上君挡了那一匕首,鲜血浸湿了周遭,眼下殿上还有血迹。
卓逸开口,“阿妍,走了,今日殿中事多。”
卓妍也反应过来,涟卿应当还有很多事,卓逸往殿外去,卓妍又朝涟卿悄声道,“殿下记得晚些让人告诉我,上君有没有事?”
涟卿未置可否。
等卓妍追了出去,涟卿看向他们兄妹两人的背影,脑海中都是先前记忆中淮阳郡王府那场漫天大火。
她想起了这里,当时,卓逸同她一处。
那卓逸应当知晓当时的事,但是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仿若不知一般。
但她明明想起了他在。
有他,还有陈蕴。
她眉头微微拢紧,下意识里觉得卓逸应当知晓很多事,但他把很多事都藏在心里,装作不知,也不会提起……
她信任卓逸,但忽然想起的这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又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怎么了”是岑远的声音。
涟卿回过神来,“就是……”
涟卿踟蹰,也想着该怎么告诉他,尤其是这里,涟卿轻声道,“岑远,我刚才好像隐约有些想起从前的事了,就是,淮阳郡王府那场大火的时候……”
果然是,岑远早前见她失神模样,也猜到端倪,周围往来都是禁军,吃岑远低声道,“我知道了,晚些回去再说。”
涟卿轻嗯。
“带下去!”不远处,禁军的声音传来,两人转眸,见是禁军将御史台的孟行拖了出去。
“冤枉,我是冤枉的。”孟行被扣下,动弹不了,只能仍由禁军将自己押走。
“怎么了?”涟卿见岑远的目光一直落在孟行背影上,人都已经被押出去很远,他还看着。
涟卿也想起方才危险的时候,岑远伸手,将瘫坐在地上的孟行一道扯回了禁军身后,不然,孟行应当活不到眼下。
思及此处,岑远也正好应声,“我在想孟行这个人。”
“他怎么了?”涟卿不明所以。
岑远沉声道,“他没说谎,他是冤枉的,是有人找上了他,因为御史台中旁人未必会接这件事,但孟行会,所以孟行的确是不知情。而且我记得当时拆穿定远侯的时候,孟行看向定远侯的差异表情,我猜,是因为找上他的人,也告诉他此事定远侯知晓,定远侯答应了在殿中为淮阳郡王府一事发声,所以他才会看定远侯的脸色行事。”
涟卿意外,“你是说,他被人当了刀子使?”
“嗯,是有人专程找上了他,他应该到了最后才想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所以才会说自己冤枉。”岑远看她,“他是真的冤枉,他并未参与定远侯谋逆一事;但他也不算冤枉,如此行事,的确草率莽撞了,但他如果不是一腔热血,定远侯的人也不会找上他。”
“只怕今日之后,即便他能洗清冤屈,但仕途应当断了。”涟卿想起他在朝中掀起的惊涛骇浪,而她当时就站在风口浪尖上。
岑远看她,意味深长道,“他仕途有没有断,取决于殿下。”
涟卿诧异看他。
岑远继续道,“他是抨击了殿下,但在那时的他看来,是他职责所在,更重要的是,殿下能回忆起他说的那些话吗?”
“嗯。”涟卿应声,她当然能,因为孟行当时说的话很有煽动性,也层层递进,鞭辟入里,很容易带动人的情绪和思考进去,当时朝中都是对她,对淮阳郡王府的非议声,她当然记得。
岑远轻声道,“殿下还记得早前说的,殿下在朝中,需要什么样的人做助力?”
孟行?涟卿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口舌?”
岑远欣慰点头,“嗯,他很会讲故事,也很会煽动情绪,殿下身边日后想要得力喉舌,他应当是个好苗子。他很聪明,知道怎么一步一步抽丝剥茧,升华情绪,这样的人天生就有煽动力。”
涟卿:“……”
岑远又道,“人无完人,也分很多种,如果他可用,也愿意为殿下所用,那他可以做殿下的喉舌。经过这次定远侯逼宫,他应当会脱胎换骨,知晓谨慎,沉稳,细致,而且,如果这个时候殿下不计前嫌,将他从万丈深渊中拉出来,他会死心塌地效忠殿下。”
“……”涟卿唏嘘,“我明白了。”
“怎么没见信良君?”岑远又问起,他方才还见他在。
“他去见天子了。”涟卿说完,岑远皱了皱眉头。
“我打听过了,昨晚在城外也好,宫中也好,都是陛下的人,昨晚就算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掀不起风浪,因为都在陛下的掌握中。永昌侯是,定远侯也是,陛下原本就不想留他们两人性命,所以做了这样的一场局,是吗?让他们都出现,然后一劳永逸……”
寝殿外殿中,信良君单独与天子一处。
虽然秉去了旁人,但两人在一处说话的时候,也不如早前在寝殿中的亲厚,而信良君也继续道,“陛下召我回京,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陛下怕定远侯不上钩,所以一定要我回京中,陛下是将我一道算计进去了,不是吗?”
信良君的语气仿佛从未如此平淡而疏远过,“陛下,其实你可以不用提起我娘亲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觊觎你的皇位,涟卿的也是。你不必为了断了旁人的念头,在百官面前说起我母亲,她已经过世了……”
涟韵眸间氤氲。
他继续道,“但也没有以后了,陛下是天子,一切都在陛下的鼓掌之中,陛下也不需要我在京中了。陛下,兰亭告退。日后,兰亭不会再回京了,陛下保重。”
信良君说完,最后一次,单膝拄剑跪下,朝她低头。
而这次,没有再等她开口,拄剑起身,然后转身出了殿中。只是临到门口,又驻足,回头看她,也见她眼底微红。
“我之前迟疑,是因为……我想让阿姐去治病,阿姐,我走了。”信良君说完,右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再没回头得出了殿中。
踏出殿门的一瞬,也似旁的东西,在心中轰然倒塌了。
他应当,再也见不到她了……
涟韵鼻尖微红,也攥紧掌心。
大监入内,“陛下?”
“让他走吧。”涟卿沉声。
大监会意,没有作声。
等方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涟韵才松开掌心,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紧的那枚绿宝石。
——阿姐不是一直想吗?我找到了。
——阿姐,我听说羌亚那边,有医术很好的人……这里的事不是还有魏相吗?宫中不是还有上君吗?让那个臭丫头自己搞定就是,阿姐,你同我去羌亚治病,我们只要治好病……
涟韵眼中氤氲。
脑海中都是早前的浮光掠影。
“阿姐!”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四岁大小的沐兰亭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不肯出来。
“你怎么躲在这里?”她刚好路过,看他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眼眶红红的,脸上挂着眼泪,躲在这处不见人。
“怎么了?”她问起。
沐兰亭哽咽,“他们说我是野孩子……”
她顿了顿,温声到,“那你就躲在这里哭啊?”
他看她。
她轻声道,“那你不就真成野孩子了?”
他愣住,“我不是!”
她伸手,“来。”
他看了看她,还是伸手,让她牵自己出来。
她用手帕给他擦了眼泪,还有脸,最后是手,见他脸上有抓痕,手也是破的,应当同人打架了。
“他们欺负你了?”她问起。
沐兰亭没有应声,等于默认。
她认真同他道,“兰亭,他们是嫉妒父皇疼爱你。”
他眨了眨眼,“是吗?”
“不是吗?”
沐兰亭轻叹,“陛下对我很好。”
“那就是了。”她继续给他擦脸,“所以,并不是别人说你是野孩子,你就是,至少,在父皇眼里,你很重要。”
沐兰亭终于笑了,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可是,我还是会难过。”
“那就打回去!”
沐兰亭惊讶,瞪圆了眼。
她继续道,“打回去,让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可是我很小……”
“很小怕什么?”她牵起他的手,一面说着话,一面往回走,“你总会长大的一天呀,等你长大,你就不怕他们了。”
他小手握紧她,“嗯,那等我长大,我也保护阿姐!”
她笑起来,“你保护我做什么?又没有人欺负我。兰亭,你应该做大将军,保家卫国,这样,就没有再会说你了。”
“我听阿姐的!”
夕阳西下,轻尘在落霞中轻舞,“阿姐,上次你丢的那枚绿宝石,我一定帮你寻一枚一样的。”
“好啊,男子汉,说到要做到!”
“我一定做到!”
……
涟韵收起思绪,手中的绿宝石上也沾染了血迹。
——陛下召我回京,不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吗?陛下怕定远侯不上钩,所以一定要我回京中,陛下是将我一道算计进去了,不是吗?
——陛下,其实你可以不用提起我娘亲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觊觎你的皇位,你不必为了断了旁人的念头,在百官面前说起我母亲,她已经过世了。
——陛下,兰亭告退。日后,兰亭不会再回京了,陛下保重。
涟韵再次阖上指尖,喉间腥甜,剧烈得咳嗽起来。
大殿中,岑远正同涟卿一处,内侍官来了殿中,“太傅,陛下请太傅去寝殿说话。”
岑远和涟卿对视一面,内侍官会意,“陛下是说,先请殿下回东宫休息,明日再入宫面圣。”
那就是单独见岑远的意思。
“殿下先回东宫吧,我见了陛下就回。”岑远轻声,“没事。”
涟卿会意,“那我在书斋等你。”
“好。”等涟卿同何妈还有柯度一道离开殿中,岑远才同内侍官往寝殿去。
去寝殿的一路,岑远都有猜测天子单独见他,却没有涟卿的用意。
即便猜不全,也能猜到些许。
彻夜未眠,眼下又是白昼近晌午,天子不在寝殿中,而是在苑中的凉亭内落座。
内侍官上前通传,他见天子颔首。
他跟随折回的内侍官上前,“岑远见过陛下。”
“坐吧。”涟韵摆手,周围的内侍官和侍从都退下。
岑远刚落座,就听涟韵平静开口,“陈修远,朕知道你。”
岑远微怔,抬眸看她。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淡声道,“从见第一面,朕就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