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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深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两张纸,不太熟练地将这张二十块钱往里面一包,然后囫囵塞进了口袋里。
他前半生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着小少爷似的悠闲生活,唯一的烦恼可能就是父母的不理解。
而当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这个裴景深,他就突然觉得父母的不理解和饭都吃不饱还负债累累比起来,简直是神仙才能过的生活。
洁癖?那是小少爷裴景深的事,跟只能吃得起“一太碗”的裴景深有什么关系?
完全没有。
姚嵩眼角抽了抽,没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裴景深表情管理极为强大的冲他笑了笑。
他几乎不认识裴景深了。
裴景深面不改色的解释道:“幸亏我手机录像开着,不然我这正规的二十块钱就拿不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姚嵩心有戚戚:“你为什么要开录像啊?”
“因为呃那个记录美好生活”
其实是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打工,觉得新鲜,就打算记录下来,没想到恰好录到了小孩儿的犯罪过程。
姚嵩抱着“珍贵”和“美好”四个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空气便变得有些尴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看着裴景深在忙,但为了缓解尴尬,还是十分没有眼力见邀请裴景深:“要不要去我”
养母?亲戚?朋友?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小叶,话音陡然顿住了。
好在裴景深福至心灵,一下就明白了姚嵩话里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拒绝道:“谢谢,不用了,我在这边手机店打工”
姚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江南皮革厂~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一阵悦耳又熟悉的铃声突然从口袋里传来,姚嵩看到裴景深好奇的眼神,几乎眼前一黑,恨不能口袋里的手机是一个定时炸弹,能把他俩和周围探头探脑看他丢脸的路人连带着整个地球一起炸掉。
姚嵩硬着头皮对裴景深一笑,他嘴角挂起,眼中却好像带着冰冷的刀子,他可能觉得自己笑得格外和善,殊不知在裴景深看来简直惊悚。
烈日当空,姚嵩微笑着接了电话,同时抬起头看了一眼楼上。
二楼窗户上趴着的正是笑得比阳光更加灿烂的谢小叶小姐。
裴景深见姚嵩接电话,便打了个手势,识趣地表示自己先去干活了。
电话是韩生打来的。
在电话里,那货不知怎么了,强装着镇定请求姚嵩过来救他,实际上声音都开始抖了。
地点是商业广场。
姚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韩生为什么不给裴景深打电话而是给他打。
他就真不怕姚嵩一想起自己好兄弟女朋友的伤势,给他俩板砖吗?
此时的韩生正坐在商业广场正对着的街道边上,满心惆怅的盯着马路牙子发呆。
一场恶战刚结束,他好像还沉浸在经久不息的悲伤与愤怒里,面前就是他妈妈举着菜刀威胁辱骂男学生和他爸爸的样子。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去买点东西,送给林桃和裴景深,顺便看有没有地方兼职的。
然后他就在那家服装店门前,看到了他的妈妈。
韩母脸上画着十分精致的妆容,穿着价格高出这家服装店平均价格至少三倍的衣服,一点也不符合当代人民白瘦审美的腿上穿着丝袜,脚上踩着□□厘米的恨天高。
可是她的脚并不漂亮,硬塞在这双娇小华贵的鞋里,就像满脸胡茬的大汉穿着粉粉嫩嫩的碎花裙子一样充满违和感,也显得她的脚更加臃肿不堪。
她手里拎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抢来的菜刀,厚厚的妆容怎么也挡不住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愤怒的气息。
韩生怀里抱着两本书,呆呆地站在旁边那家书店的门口,看着他亲爱的母亲将手中的刀对准了自己的父亲。
在他眼中,此刻的母亲,就像一条发了疯的疯狗。
韩母经过吹拉染烫百般技艺打磨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散在肩上,有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让她更增添了几分疯狂的意味。
她愤怒地咒骂着面前的丈夫和学生模样的男店员:“你个小贱人!狗娘养的败家玩意!骨子里就是他妈的贱!”
男店员惊慌失措的躲在韩爸身后,看起来有些害怕。
韩生见过这个男的,是他们学校艺术班的一个男的,因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在学校里和网络上都还算有点知名度,平时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不管做什么都透着几分弱不禁风的意思,为人很和善,从不因为自己那点知名度摆架子。
“还有你!韩文强!这么多年我没亏待过你吧?!”韩母眼睛血红着,将矛头从男店员指向了韩生爸爸:“我给你钱就是让你去勾引小狐狸精的?!日/你妈的狗东西!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操/了狗的!”
“天生的贱种!”
男店员慌张的摆摆手,眼神无辜而单纯,看起来就像是要被韩母骂哭了:“不是的!阿姨你听我解释!”
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了。
他们大多不怀好意,冷漠而又热烈地期待一场闹剧的发生——无耻的想要以别人的痛苦给自己无趣的生活添上些姹紫嫣红的颜色。
而韩生站在人群中,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眼看韩母如机关枪一样的嘴又要骂脏话输出火力,周遭攻击男店员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点一点如细密多稠的雨点袭来的时候,韩生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用力地拽住了他妈举起的手腕,冲着他妈吼道:“你能不能闭嘴!”
在他吼出口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委屈便用上了心头,他心里有千般万般滋味,竟不知该对他的母亲说些什么。
他觉得他应该斥责妈妈的无理。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他的妈妈也曾这样毫无理由的辱骂他最敬爱的老师。
从那以后,他成了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学校的焦点,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个更年期的泼妇妈妈,他陷入了舆论的漩涡,被贴上了无数标签——泼妇的儿子、威胁老师、暴发户、没礼貌。
他再也无法像一个普通的、在阳光下生长的孩子那样,抬起头来,坦坦荡荡地走在路上。
可那些斥责他从来不忍心说出口。
韩母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她没想到韩生也在这里。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她这样,于是立马解释说:“生生,你别”
然而一切的解释无论多么完美,在一个已经对自己的母亲积累了很多很多年不满的孩子身上,真是比什么都苍白。
“妈”韩生不出所料地打断了她,像往常那样低着头,说道:“你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少困扰吗?我从小学到初中,从你那么多次无缘无故地冲进学校,谩骂我的朋友、我的老师,从那每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你不知道别的同学找那么看我你也不会知道其实知道了你也不会怎么样吧妈你从没想过我的感受,你只在乎你自己心情怎么样”
“你太自私了”
说完这番大逆不道的话,韩生连呼吸都觉得痛了起来,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掰开了他妈挂在他臂弯上的那只胖乎乎的手,决绝地转身离去。
五步之后,韩生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太重了。
十步之后,他开始后悔了。
他现在的情况是什么也没有,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回家一趟肯定不现实,他从小到大没多少朋友,没人可以帮他,这种情况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裴景深。
他和裴景深相处不多,交谈更少,可他就是从短短几天的相处和一点只言片语中判断出裴景深是个靠谱而负责任的好人。
至少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然而这位第一个想到的人被他第一个否决了,因为他已经麻烦裴景深太多了,裴景深既因为他受伤,还要替垫上林桃的医药费。
韩生欲哭无泪的翻了一下自己的好友圈,发现了姚嵩。
他其实不太想找姚嵩帮忙,他总觉得姚嵩这人七情不善连,心机过于深沉,比裴景深还不好相处。
当然,在韩生这种脸部肌肉过于发达、陌生人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人,估计看到一只不怎么吠的狗都觉得人家心机深沉。
然而此时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好咬紧牙关给姚嵩打了一通电话。
姚嵩找到裴景深是在二十分钟后。
韩生眼眶红着,应该是刚哭过。
姚嵩看他一脸可怜样,川剧变脸似的把一张冷脸变成了和蔼又可亲的模样,关切的问他:“同学,你还好吧?怎么了”
他从十二岁成长到十九岁,经过无数历练,眼神变化早已掌握得炉火纯青,已然是个“川剧变脸”的老江湖了,姚嵩装关心既手到擒来,又十分具有杀伤力。
单纯的小青年没被人这么骗过,一看这眼神当即像个被夫家压榨的小媳妇久别重逢娘家人,两眼泪汪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