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虽然站在套房客厅,但秦明珠的心思全在房间里。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里反复都是刚刚看到的场景,以及晏珈玉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腿又不能动了?
手术都过去几年了,怎么会这样?
“秦先生。”
晏珈玉的特助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反手带上了门。秦明珠只来得及从门缝里看上一眼——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晏珈玉,以及围在床边那群深夜赶到的医务人员。
原来他白天到的时候,撞见那群提着医疗器械的人,就是专门为晏珈玉过来诊治的。
秦明珠想进去,却被拦住。
“秦先生,晏总不想让您进去。”
“为什么?我是他的男朋友,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我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吗?”
特助神色为难,“晏总说他不想让您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秦明珠倏然沉默,他知道晏珈玉在想什么,怕他心疼,怕他着急,可是他现在在门口等,只会更难受。
他闭了闭眼,把眼里那点酸涩压下去,半晌道:“是不是这次出国根本就不是因为工作?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珈玉哥的腿到底怎么了?严重到什么程度?”
他怕特助还不肯说实话,便又补了一句,“你们现在就算想瞒,也瞒不住我了。”
秦明珠不懂医学,听不懂医学词汇,但听懂了因果。
几年前晏珈玉的手术是一场极其冒险,甚至可以称为赌博的手术,当时做手术的专家团队给了危险评估,建议晏珈玉不要做,但晏珈玉的态度坚决。
此后光是术后的复健,晏珈玉都像是从死里逃生了一回。
而这场赌博最终还是赌输了。
今年年初,手术后遗症初露端倪,并且逐渐加重。
一开始是术肢时不时出现几秒到几分钟不等的麻痹,后来逐步延长到一两个小时,甚而几个小时。
除此之外,膝盖开始出现脓肿,体温不正常发热,疼痛,体重迅速下降。
秦明珠之所以会在酒店撞见那群医务人员,是因为他们才抽取了晏珈玉膝盖处的积液,以保证他可以正常地面对秦明珠。
但晏珈玉病情太严重了,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再次出现恶化。
秦明珠听完特助的话,直接崩溃了,近乎连站都站不稳。
他控制不住地弯下背脊,手指需要死死地撑住旁边的墙面,从而维持自己不倒下。
从年初到现在有半年多时间,他竟然没有一点察觉,还抱怨晏珈玉不陪他过生日……
“能治好对不对?”秦明珠抬起头,眼圈泛红,脸上是肉眼可见的脆弱、恳求,甚而是哀求,“现在医术那么发达,肯定有办法治好的。”
特助别开脸,不忍看秦明珠的眼睛,“的确有,专家给了治疗方案。”
秦明珠太想知道答案,紧张到失礼地抓住特助的手臂,瞳孔都放大,“什么方案?”
“截肢。”
他攥到发白的手一点点松开。
——“我有你,还有了健康的双腿,我大概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上天对我真好。”
“秦先生,我希望您能劝一劝晏总。晏总本人不愿意接受治疗方案,医生说……说如果不再尽快手术,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秦明珠坐在床边,看着因药物而陷入沉睡的晏珈玉,手指轻轻抚上对方的脸。
小时候画画,画天使,书上说天使拥有最美丽的面庞,最善良的心,哪怕经历再多苦难,也会由心爱着世人,爱着世界。
秦明珠想象不出天使的模样,画笔迟迟下不了笔,这时他的目光忽然瞥到旁边静静读书的晏珈玉。
那时候晏珈玉坐在窗前,雪白带苍的面容好似有着丝绸般的润泽,丝绸下是鲜活的血肉,以及被仿佛钉在轮椅上的残疾腿。
晏珈玉从11岁开始,就借住在别人家里,没有同学,没有体育课,没有同龄人拥有的普通生活,日复一日将自己关在不大的晴昼堂里。
书和秦明珠是他这个时期唯二的陪伴,秦明珠有自己的生活,不能经常来,剩下能陪着他的就是书。
他注意到秦明珠的眼神,轻轻转过脸,昼光透过木质菱花窗,落在细枝条似的长睫上,显得睫毛好像是金色的。
那张脸露出一抹很淡的笑。
“明珠。”他唤他。
秦明珠指尖发颤,在外人面前不敢落下的眼泪,此时簌簌如雨下。一滴又一滴的泪顺着脸颊滚落,打湿床单。
他死死咬住唇,把唇咬得发疼,咬得齿牙现出血色,从而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为什么偏偏是晏珈玉遭遇这些?
绑架、手术、复健,每一步都难以承受,都是锥心之痛。
为什么要给了希望,又将希望拿走?甚至比之前还要残忍。
截肢……
那条遭遇过绑架案伤害、做过手术的那条腿,现在要从膝盖这一块就开始切除,只有这样,才可以保住命。
“明珠。”
一声低唤声惊动秦明珠,他先慌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才看向床上的人。
晏珈玉神情疲倦,连眨眼的速度都很慢,他看到了秦明珠哭红的脸,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擦掉秦明珠下巴处的一滴泪。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秦明珠疯狂摇头,声音已经完全哽咽,“没、没有,你不用跟我道歉。”
晏珈玉阖了下眼,又缓慢地睁开,药效让他困顿。
天色已经灰蒙亮,他看到外面的一片深蓝,有自由的风吹过。风没有生腿,但可以从海上来,穿梭过摩天楼,去往平原。
“对不起,明珠,我又瞒着你事了,不要生我气好不好?”他擦完眼泪的手,摸索着轻轻握住秦明珠柔软的手,“我以为这事很轻易就能解决,结果……”
他停了几秒,“结果不太好。”
秦明珠反握住晏珈玉的手,仿佛这样他才有勇气,他是个胆小鬼,竟不敢说接下来的话。
他知道截肢对晏珈玉的打击肯定是摧毁性的,可他想晏珈玉活着。
“珈玉哥,我们……”秦明珠几度哽咽,“我们动、手术吧,医生说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他们还说了,现在科技发达,有的义肢安装上后,跟自己的腿没什么区别。”
他不敢看晏珈玉的眼睛,但只能逼着自己看。现在他必须比晏珈玉坚强,“我们在国外动手术,不让其他人知道,我、我爸妈那边也不说,等你好了,我们就订婚,不,直接结婚。”
那双墨水珍珠的眼一点点灰暗,“明珠……”
秦明珠打断晏珈玉的话,他读懂了晏珈玉的眼神,因此整个人哭得抽噎,毫无形象可言,像一个赖皮的小孩,“就当为我,为了我可以吗?珈玉哥,我不能没有你,我们动手术吧,求你了。”
他抓着晏珈玉的手摸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珈玉哥,我没有你一定会死的。”
晏珈玉始终一言不发,随着时间流逝,秦明珠眼里露出近乎癫狂的决绝,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走了,我也不活了,我说到做到。”
“明珠!”
这是秦明珠第一次被晏珈玉厉声叫名字,他本能地瑟缩了下,但很快就拼命地稳住自己,逼自己回视晏珈玉的眼睛。
一个人该多难过,才会露出晏珈玉此时的目光。这是一双无生气的眼眸,像空落落的镜子。
“上来陪我睡一会吧。”他低声疲惫地说。
秦明珠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擦不完,他只好呜咽着说等一下,起身先去洗手间。
明明说好了要坚强,他不能表现得比晏珈玉还崩溃,他要帮助晏珈玉,他要让晏珈玉有所依靠。
秦明珠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沁凉的水池里,睁开眼的那瞬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晏珈玉的眼睛,摔倒时看向他那绝望的眼神。
平时躺在一块,只要没睡觉,他们两个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就算不说话,也要抱在一起。
这一次他们并排躺着,只有手握着,房里一片静谧。
天色从深蓝一点点转为油画上的玫瑰红,晏珈玉乌漆墨黑的眼底映着光,一整夜几乎没睡好的脸,色若白灰。
“我的运气还是不太好,赌输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不太想,明珠,我不想。”
“我不想失去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