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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许是因为躺了太久,沈粲的嗓音有些沙哑发沉,犹如沉睡千年的恶魔,叫虞昭昭听了双腿发软。
禁锢虞昭昭行动的间隙,沈粲迅速将屋子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回虞昭昭脸上。
虞昭昭怕归怕,但向来善于将坏事往好处想。
只在心中感慨,在家中不省人事躺了月余,醒来发现身旁骤然多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愣是谁都会一时接受不了。
但到底是征战沙场的将士,沉着冷静,若换成她,醒来第一眼看见身旁躺着的是陌生男子,即使生得俊美如玉,也会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虞昭昭显然没听出沈粲的话中话,只想着真不枉费她近一个月的照料,本以为克夫的名头背定了,寡妇的日子过定了,不曾想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她果然命中带喜。
沈粲欣长的身量和久居上位的气势笼罩得虞昭昭快喘不过气来,她伸手拉了拉沈粲的手腕,示意他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是你的新妇,也是你的恩公。虽然你醒了我有很大功劳,但大恩不言谢,郎君莫要恩将仇报啊。”
“新妇?”沈粲语气凉凉地反问,直接忽略了那句恩公。
“可不是嘛。”不知者无罪,虞昭昭冲他启唇一笑,表示正是如此。
“郎君年前病入膏肓,巡遍京城也无人愿替郎君冲喜,幸得佛祖点化,母亲找到了我阿娘,我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如多造个八丨九级浮屠积德,便嫁来替郎君冲喜。”虞昭昭抵着床榻退无可退,倒豆子一样为自己辩解,自然要将她不愿嫁甚至想逃婚的事情捂严实。
尽管虞昭昭很努力地仰头和沈粲对视,但这姿势怎么都有点近,初时未觉倒自然,但话说多了,这距离便越来越诡异,诡异得虞昭昭脸上都飘起火烧云了,指甲暗暗摁着手心给自己鼓劲,声音也越说越小,“你看,我诚心感动了天地,郎君果然醒过来了……”
“闭嘴。聒噪。”
沈粲不耐烦地放开了叽叽喳喳的话痨昭昭,起身站在床榻边,瞥见矮几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几段黑发,挑眉问,“你剪我的头发,难道是为了向佛祖还愿?”
身上的阴影骤然离去,虞昭昭狼狈地从床榻上爬坐起来。
沈粲躺着的时候,只觉得他像一根人参,没想到站起来竟堪比望仙山上的青松,挺拔笔直,高大魁梧,真不愧是能拿虎符领兵之人。
此时居高临下睥睨她,顿时让虞昭昭有种上公堂被震慑的渺小感,心里只道气势果然是用无数鲜血养出来的。
虞昭昭一边整理自己被压得凌乱的衣裳,一边硬着头皮煞有其事地道,“就是了,总是要让佛祖知道他没看错人嘛。”
谁知沈粲却忽然一笑,那笑容虽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般澄澈而朗清,但高山之巅终归还是寒冷而遥远,“殊不知佛祖拜久了你还能通天?我还没醒,你就先要还愿了。”
那眼里的嘲讽没叫虞昭昭退缩,反而激起她的斗志,这点难题可难不倒她,虞昭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腆着笑脸道,“今晨起来,我瞧见郎君一夜间白发都变黑了,便知晓郎君定是要醒来,想着先剪下些郎君的黑发,好去寺庙里还愿哩。兴许早还愿早醒来,果真如此,瞧瞧,郎君果然醒了,这便是日月诚心,天地可鉴。”
“也罢,如此聒噪,想必佛祖就爱听你念经,你自念去罢。”沈粲指尖轻揉眉心,转身往外走去。
虞昭昭在背后看着沈粲,见他醒来后竟无半点大病痊愈的僵硬与不适,行止间行云流水,无一点不自然,面上神采奕奕,无一点往日的苍白,似乎真的只是在榻上睡了一夜,并非卧床两月。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叫虞昭昭对沈粲充满好奇。
虞昭昭又想起自己的所求,总要叫沈粲知晓这段时日她是如何呕心沥血地照料他,以后若要和离才好说话。
老话说得好,好男怕女缠,总是要让沈粲挑不出错来日后才好相见,于是,虞昭昭飞快从榻上弹起来,趿拉着一双粉缎软底鞋,尾巴一样跟在沈粲身后。
绕过八扇紫檀雕花嵌螺钿屏风,沈粲忽地顿住转身,虞昭昭险些撞上他结实的胸膛,摸了摸鼻子哀怨地望着沈粲。
“你真是我的新妇?”
虞昭昭的声音像闷在葫芦里,“千真万确,这些时日,都是我宵衣旰食地照料郎君,日里汤药一勺一勺地喂,夜里就睡在脚踏上。”说着指向了床榻边的矮榻,上面的被褥还未收起呢,千真万确。
沈粲嘴角微翘,“好好的床不睡,怎么去睡脚踏。”
当然是怕你半夜一命呜呼啊。
虞昭昭看不出沈粲这微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觉得靠太近看沈粲费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很贤惠地道,“自然是怕半夜睡相不好,扰了郎君休养,睡罗汉床又怕离得远,若郎君半夜有动静听不到,便睡在矮榻上。”
虞昭昭末了又强调,“那脚踏虽是矮了些、小了些、拘谨了些,但不要紧的,只要郎君能醒来,再苦再累都不要紧。”说这话时,虞昭昭不忘狗腿地朝沈粲的眼睛看去,以示忠诚。
但似乎没有在沈粲眼中看到丁点感动。
看来这位郎君,是位心硬如铁之人呢。虞昭昭心道。
沈粲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话,问一句,他这位好新妇可以答十句,遂又转身径自往里去。
走过西屋的屏风,沈粲忽又骤停转身,又把虞昭昭撞个正着。
“哎哟。”虞昭昭自言自语道,“我走的太急了。”往沈粲看去,意思是你有话就说。
沈粲慢悠悠地开口,“以前都是你伺候我的?”
虞昭昭肯定地点头,心想总算有点成效。
谁知沈粲却往旁边跨了一步,道,“那可要麻烦你进来伺候,我正要沐浴更衣。”
哎呀露馅了,虞昭昭一拍脑门表示头疼。
这些时日替他擦身子是沈粲的小厮青泉,虞昭昭在心中揣摩着,伺候郎君沐浴更衣似乎也是娘子的课业之一。
可是,可是他俩并非真夫妻呀,听他的口气明显也是不想她进去伺候,虞昭昭自是也不想的,若真瞧见了沈粲的真身,以后要她负责那可怎么办。
于是,虞昭昭只能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到屏风后,留下一句“我替郎君唤青泉来伺候”,一溜烟地就想飘走。
哪知刚走出西屋,背后便听得沈粲命令道,“去吩咐厨房备早膳。”听着语气,还真把她当娘子使唤了。
虞昭昭今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因着沈粲醒来,贤妻当得正来劲,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饭桌上就摆满了各式清粥小菜。
沈粲从净房走出来时,发梢还带着些湿润,换上一身雨过天青色常袍,虽脸上不见喜怒,但方才见他从屋内绕出,虞昭昭仿佛真见到雨过天晴后升起的太阳一般,只是这太阳怪冷的。
沈粲淡淡扫了虞昭昭一眼,坐在饭桌的北面。
沈粲端起茶碗,抿口清茶,手指修长,姿态优雅,虞昭昭开始怀疑他和沈泽是不是兄弟了,为何同是习武的,瞧起来如此不同。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虞昭昭偶尔抬头去看沈粲,吃一口瞥一眼,嚼一口看一眼,一碗清粥下去,沈粲也没有半点要同她说话的意思,竟然对这两个月的事半点不好奇。
想来她这位郎君不止心硬如铁,还是个闷葫芦,不好相与。
一顿饭吃得虞昭昭险些郁郁,但想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是不能同沈粲这样爹不疼娘不爱、大概心里早已冰封的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