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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雀儿酥谢了。
田妈见了,说是要开始结果了,老太太却说:“也没等得及叫令郯看一眼。”
储老太太差人去取了新旗袍来,田妈拿着送到责初房里时,她正坐在桌前给雷娅写信。
“小姐快来试试新衣裳,后日就穿了,老夫人说要是哪里不合适,还好趁早拿去叫店里改改。”
“放着吧,我一会儿试。”她突然被田妈打断思路,咬着笔帽又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
田妈走过去说:“小姐这个时候用什么功呢,这外面的女人都要登堂入室了,小姐还这么不着急的,书读的再本事,也不能叫姑爷多看一眼呀。”
责初头也没抬说:“我在给雷娅写信。”
田妈说:“小姐要是有对付朋友一半的心思用到姑爷身上,姑爷也就不会理会外边那些莺莺燕燕了。”
责初不踩她,田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叹了口气说:“小姐自己不争气,旁人充荆轲一点用处也没有。”
田妈念叨的空隙,责初已经将写完的信塞进准备好的信封里,用中文和德文各描了一遍地址,站起来交到田妈手上说:“你去买张快新邮票,告诉邮局的人要寄到德国不来梅。”
田妈一手接过信封,一手捧着旗袍说:“那小姐快试了衣服,要不合适,再叫人拿去改。”
储定池在陆军部一直住到了十八号,老太太一大早亲自坐车去逮了他回来。
储定池进门的时候,责初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戴一副翡翠吊坠的项链,见到他突然地就紧张起来,摸着冰冷翠玉的指尖竟微微渗了汗。
“难得见你穿鲜艳颜色。”储定池假装无意地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到床前坐下,身后提着西服的人跟进来,责初见他还是一身军装,就识趣地起身要走出去。
储定池突然说:“那只玉镯呢?”
“什么玉镯?”责初心下一颤,身体都不听使唤,转过头时就想起来了,储定池说的应该是第二次见面时作“小定”礼送给自己的那只镯子,“哦,在床头的柜子里。”
她虽收了礼,却没有戴过,储定池也没再问过她,不晓得今日为什么提起来了。责初心想,许是各自两清,他特地来将东西都讨要回去吧。
储定池却说:“那你今日戴一戴。”
责初推辞说:“今日已经戴了娘家带来的镯子。”
“那便算了。”储定池站起身,解了外衣扣子。
责初恍惚了几秒钟,走到门边时,又回过头说:“对了,那日你落下的外套,我已经叫人清洁过收在衣柜里了,田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我放在你那边的柜子抽屉里了。”
“知道了。”储定池言简意赅,仿佛吝啬于同她多言。
责初见他要换内衫,就推门走了出去。
虽是纳妾,但督军府依旧照娶妻的规矩下了聘礼到岳家,孔修任给孔玟艾备的嫁妆也只多不少。
责初靠在二楼阳台的女儿墙边看院子里人来人往,年妈过来同她说:“令帅下去了。”
责初这才回去房中,见他换下的军装凌乱地摊在床上,俯身去收拾。
年妈拿过她手里的衣服说:“我来吧,一会儿那边要来人了,少夫人快准备准备,就好下去了。”
责初走到床头,打开抽屉,见里面那只锦盒依旧完好地躺着,自被她放进来后,就再也没动过了。
年妈边叠衣服边问:“少夫人是还差什么东西?”
责初把抽屉关上,说:“我们下去吧。”
在一阵阵的鞭炮声里,责初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日后要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孔玟艾。
如果嫁给储定池是责初这辈子最荒唐的遭遇,那么见到储定池身边那个长着同陈迷一模一样的脸的孔玟艾,就是这世界上她最难想象的荒谬。
孔玟艾同她见礼,举手投足间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陈迷。责初惊愕失色,半天也未说话,叫轻颦浅笑的孔玟艾衬得愈加落落大方。
年妈在一旁小声提醒:“少夫人,该叫起了。”
“哦起吧。”责初仓促道,抬眼却见到一旁储定池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盯着自己。
老太太站起来笑着招呼孔家人说:“都坐,坐,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别拘礼了。”
责初局促地看了孔由艾和孔战儒一眼,二人却没有什么反应,被下人领着在圆桌上落了座。
她坐在储定池身边,一直偏着头盯着孔玟艾看,孔玟艾神态自若,既没多看她一眼,也没失了礼数少看她一眼。
老太太拿了只螃蟹与她,问:“原先是在顶荆还是在巷海?”
“在顶荆的。”孔玟艾回道,“小时候的遭遇都记不大清了,脑子里也是模模糊糊几个影子,能记起来的就是同养父母在顶荆生活着。”
“哦,那在顶荆长大,在哪儿念的书?”老太太问。
“是在培华女中。”孔玟艾答道,“后来家里用钱吃紧,就没再供我读书。”
责初一听怔住了,汤匙不小心脱了手,哐当一声掉在碗里。责初被自己吓了一跳,仓惶起身想表歉意,又扯到了餐布,将上面的红酒杯给一顺带倒了,储定池眼疾手快去扶杯子,责初却已经被溅了一身红酒渍,酡红色的旗袍前一片扎眼的赭红,十分狼狈。
“你怎么了,今天心不在焉的。”储定池沉声说,抓起她的手拿着年妈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
责初心里越发乱了,只由着储定池抓着她的手擦拭,嘴上同满桌的客人道歉:“一时没拿稳勺子,惊扰着诸位了,实在抱歉。”
“无碍无碍。”孔修任扬起手笑起来,“一家人弄的如此拘谨做什么。”
老太太面上虽有些不悦,语气却还温和道:“上去换件衣服吧。”
储定池这才放开责初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去吧。”
责初起身微微同座上的人颔首,转身的一瞬与孔由艾对视了一眼。
孔由艾心领神会,忙起身说:“我陪小初去吧。”
孔战儒本想阻拦,却由老太太抢先了道:“早就听闻你这十姑娘同我孙媳妇契若金兰,真是走到哪儿都要腻在一起的两个人,我看如此啊,日后玟艾与责初相处起来,怕不是要叫相见恨晚呢。”
责初匆忙着步子上楼进屋,孔由艾跟在身后关了门。
“十律,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这个找回来的姐姐就是陈迷?”责初有些惊慌又有些愠恼。
“小初,她不是陈迷,她只是同陈迷长得像罢了。”孔由艾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慌不忙与她解释说。
责初觉得这事像玩笑,看着孔由艾难以置信地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样貌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十律,你是见过陈迷的,还有你大哥,你们都是见过她的,你说,要放在你身上,你信不信?”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家还会平白无故乱认一个女儿回来吗?”孔由艾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十分耐心地说,“小初,我知道这叫你难以接受,起初我和我大哥见到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我父亲调查过她的身家,并不是陈迷,我也偷偷查过,陈迷当时被学校开除后就去了南方,没有再回来了。”
“不是的,我前段时间还见过她,她一定是回来了,她一定是回来假扮你的姐姐,然后进到督军府里来。”责初反手握了握她,“十律,我不相信你姐姐会长着同陈迷一模一样的脸,她一定就是陈迷不会错的。你听她方才说了吗?她读的也是培华女中,若是有这样长得与陈迷一样的人在,我们为什么会不晓得?”
“她不是。”孔由艾有些疲于解释了,“如果她是陈迷,骗过了我,骗过了我父母,怎么也不可能骗过我那精明的大哥的。”
“你大哥。”责初慌不择路,“对,对,你大哥,你去叫孔战儒过来,我要问问他,凭什么就认定那不是陈迷。”
“你疯啦?”孔由艾甩开她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晃了晃,说,“你是太敏感了,等过段时间,你熟悉她了就好。我虽记忆里对这个姐姐也没什么印象了,但相处的这几日觉得,她许是有些认生,处处同我客气疏离,但人并没有坏心眼儿,绝对不是陈迷那样的。”
责初不说话,心里依旧想着孔玟艾那张面孔,觉得后背发凉。
孔由艾又说:“你再仔细瞧瞧,她同陈迷也不过是七八分像,这长相相似的,当然是有的。我同你保证,她就是我姐姐,不是陈迷。”
责初听不进孔由艾的保证,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座上的孔玟艾,不是七八分像,是除了鼻尖那颗痣,就同陈迷一模一样。她太熟悉陈迷了,如果长相可以骗人,那神色姿态道出的就一定是真相。
责初换了件青白色软缎长旗袍,老太太见她下来,说:“快入坐吧,这会儿当心了,别又再这里碰了那里撒了。”
责初坐下,发现已经换了干净的餐布。她盘子里空空,提了提筷子想夹菜,却见着满桌的佳肴无甚胃口,就又放下。
储定池抬手拿了个螃蟹到自己盘里,自顾拨着蟹腿,孔玟艾突然举着红酒杯站起来说:“我敬少夫人一杯。”
还未等责初反应过来,就听储定池招手说:“给少夫人添杯。”
责初端着杯子站起来,一饮而尽。
孔修任叫好道:“老太太这孙媳真是好酒量,这一两二两漱漱口啊。”
储定池拿着螃蟹腿笑说:“她是逞能。”
孔玟艾见了,抿了一口说:“少夫人真是豪气性子,玟艾自知不胜酒力,便不争风头了,还望少夫人不要责罚。”
责初拿着杯子,微微仰起头莞尔一笑,说:“你从前可比我能喝啊。”
孔玟艾脸上表情一僵,孔修任十分诧异地指了指二人问:“你们从前认识?”
孔战儒拿起擦巾拭了拭嘴角的酒渍,储定池依旧若无其事地同手上的螃蟹腿较劲,只孔由艾立刻起身走到责初身边,拿过她手里的酒杯放下说:“她哪里会喝酒啊,一定是喝多了,都讲胡话了。”
“我想也是。”孔玟艾笑笑说,“我还想若是真曾见过少夫人这样的美人,怎么会半天记不起来呢。”
储定池这才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拉着责初坐下,看着像同她讲,实则声音大的叫全桌人听见:“好了,客套话也讲尽了,安心吃饭吧。”
孔由艾回到座位上,孔战儒帮她理了理身前的餐巾,说:“吃饭吧。”
责初一杯酒下去,脸红到了耳根子,人有些晕晕乎乎的,筷子也拿不稳,索性换了汤匙来用,一顿饭就吃了几口羹。
送走孔家一家人,老太太让孔玟艾先回新房收拾,叫了责初到自己房里。
责初灌了杯桔汁人才有些清醒,跟着老太太进了房间,只听她说:“方才吃饭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你虽然嘴上都顺着我,但心里依旧不大高兴玟艾进门,是不是?”
责初坐得端正,说:“不是的奶奶,我是…”
“我明白的。”老太太说,“这丈夫娶小,再大度的女人也要有情绪,不过你还是懂事,没叫令郯当着她娘家人的面难堪。”
责初觉得不便争辩,就点头说:“奶奶放心吧,我不是表里不一的人,日后会与玟艾好好相处,不会叫奶奶心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