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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定飞跟着何苏叶出医院坐车回家,正想问何苏叶为什么不让他跟那个哥哥道个别就走,忽而发现车子驶离医院后开向了跟回家完全不同的路线。
他惊讶地问:“何苏叶,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何苏叶责备道:“人前知道喊姐姐,没人在就叫我何苏叶?没大没小,老实坐着!带你去个地方。”
尹定飞清楚何苏叶不会害自己,也就没继续问要去哪了。
当然,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何苏叶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他想到一件事,说:“何苏叶,刚才那个哥哥好像很喜欢你诶,看你的眼神就像我们班长看苗小云一样。”
“苗小云是谁?”
“我们学校校花,不过,她比你差远了。”
何苏叶忍不住笑道:“你们才小学,就有校花了?”
“小学生怎么了?我看你们这些大人还没我们小学生懂事呢。那个哥哥还不是为了等你,连饭都不吃?”
她点了下尹定飞的鼻子:“小屁孩少说点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尹定飞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但很快,尹定飞脸上的表情就变了颜色,他看到车子慢慢停在了京都看守所门口。
看到看守所三个字,尹定飞表情煞白地说:“我要回去了!”
何苏叶看到了尹定飞脸上的抗拒,但依旧硬着心肠说:“不要逃避,那是你爸。而且你有没有想过,这次之后,你要很久很久才能再看到他了。”
“我不要看他!他不配做我爸!”
尹定飞刚说完,只觉脸颊上一重,何苏叶“啪”一下用手扇到他脸上。
他捂着脸,瞪大了眼睛望着何苏叶。
何苏叶冷声说:“亲爸都不认,算什么男子汉?!血浓于水,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他都是你爸!你可以以他为坏榜样,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可是爷爷……”
“爷爷?你以为他什么都是对的吗?你很聪明,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三岁小孩了,难道连要不要见自己爸爸这点事情都没法按自己的真实想法来吗?你好好想想,我在外面等你。”
何苏叶说完,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她带尹定飞来,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就有这个计划了。
如果尹定飞不跟尹宇嘉见这一面,以后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误导,尤其现在段玲玲回来了,万一对方看尹定飞跟她走得近,想从尹定飞身上下手,那她是防不胜防。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身边留下任何一个隐患。
当然从内心深处,她也不希望尹定飞这个聪明且善良的孩子,一步步被那些饿狼误导成尹题榜或者尹宇嘉那种人。
没多久,何苏叶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尹定飞面上表情复杂,只是说了句“走吧”,就往看守所里走了进去。
由于出发之前她让墨渊帮自己打了招呼,所以非常顺利地拿到了探视机会。
看守员开门进去叫尹宇嘉的时候,尹宇嘉正在拔自己头上的白发,一夜白头这个词他以为只是形容词,今天一梳头发现头顶的几撮白发时,他呆愣了好久。
“有人要见你,出来吧。”
尹宇嘉吃了一惊,证据确凿,他不觉得自己还有出去的机会,只是现在都已经在等判决了,落到这个境地,还有谁会来探望他?
等被带到探视房的时候,尹宇嘉看到了站在玻璃隔板那边的何苏叶,他冷讽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可没那么闲。”何苏叶说着,往旁边走了一步,拉过站在自己身后的尹定飞。
看到尹定飞,尹宇嘉瞬间脸色煞白,转身就要往回走。
看守员立马拦住他:“时间还没到,你干嘛?”
尹宇嘉苍白着一张脸说:“时间没到就不能走吗?我不想见他们。”
看守员有些尴尬地看了何苏叶一眼,让开一步说:“确实可以提前走……”
尹宇嘉正要走,何苏叶抬高音量:“你儿子这么小都愿意鼓起勇气来见你这个爸,你却不敢面对他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在学校受了多少委屈?要不是那天我正好碰到了,那些人都要喂他吃玻璃弹珠了!”
尹宇嘉的脚步猛然顿住,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背,慢慢转身走回到了玻璃隔板前。
只是,他依旧没有抬头去看尹定飞。
其实不是不敢,是没脸。
他知道,儿子一定知道了他爸是个杀人凶手,杀的还是自己家人。
三个人谁都没开口说话,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尹定飞坐在椅子上,望着隔板对面仿佛老了十岁的爸爸,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爸,我来看你了。”
一直没声音的尹宇嘉听到这话,肩膀一耸一耸发着抖,何苏叶知道,这个男人是在用他的全部力气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尹定飞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尹宇嘉慢慢抬起头,长满胡茬的脸上满是泪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眼泪又先流了出来。
如果……如果他没有杀人,绝对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尹定飞带着鼻音说:“之前,我确实讨厌过你,在同学骂我的时候,在我最好的朋友开始害怕我的时候,在他们都说我也会杀人的时候……但当我想恨你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以前我生病了,你总算给我泡蜂蜜水,哄我睡觉,甚至不去上班在家里照顾我。”
“……”尹宇嘉喉结上下滚动,喉间一片苦涩。
尹定飞继续说:“我生下来就没有妈妈,你是我爸,也是我妈,是你把我养大……我也知道,你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只是你的方式用错了。但就像叶子姐说的那样,不管你做错了什么,你都是我爸,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听到这里,尹宇嘉再也控制不住,一个中年男人趴在隔板后面的桌案上嚎啕大哭,哭声凄厉。
临走前,尹定飞坚定地说:“爸,你在里面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等你出来。等你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已经长成一个优秀的大人了。”
“嗯……”尹宇嘉用力点着头,泪珠一颗一颗往外滚。
“时间到了。”看守员走进门,拉着尹宇嘉站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尹宇嘉回头看了何苏叶一眼,用嘴型说:“谢谢。”
他对何苏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怨气了,只有深深的感恩。
他知道,如果是尹题榜,一定不会让尹定飞来见自己。
外面的天空很蓝,尹定飞的眼泪挂满了脸蛋。
何苏叶正要出声安慰尹定飞,余光瞥见段玲玲从黑色汽车上走下来。
段玲玲雍容华贵的脸上像是覆着冰霜,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