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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 沉默在屋里蔓延,谁都没有说话。谢言朝苗兴业使了个眼色,去门外守着, 不要让人靠近!
苗兴业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一般,七上八下的出去了。赵映月说的是真的吗?
或许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这件事, 为了让她女儿免责,胡编乱造的?
可是也不对啊。若是谎言,不是很容易戳破吗?做个亲子鉴定,什么都明白了。那说这个谎又是图的什么呢?
那么……她说的就是真的了?
当初那个人是她, 谢言的确有了孩子,但不是然然, 而是那个什么周燕?
那然然呢?那时候送她过去的人、提供那些资料、写了那封信的人又是谁?
那个人又是图的什么?亲子鉴定……对了, 当初那份亲子鉴定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呵。
谢言闲适的抱臂靠在床头, 视线落在手机上, 根本懒得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他一边给苏悠然发信息问她到地方了吗, 一边头也不抬的问赵映月:
“这件事你还告诉了什么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想着找送然然来的那个人。在谢言看来, 以这种方式决绝的将苏悠然送到他跟前,就代表着那个人自动与他的然然断绝了一切关系。
可是如今, 他觉得他有必要知道了。那个人到底从哪里知道了当年的事, 并且笃定他有个跟然然一般大的孩子,从而还大胆的想到了李代桃僵的办法。
那个头发又是谁的?然然的,还是周燕的?
谢言知道他当年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赵映月有些奇怪谢言的态度, 从始自终,他都对周燕没什么特殊的表示,除了对她一开始说的事有些惊讶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冷淡自持、深沉又不可测, 她无法从他的表情、话语里看出他真正的情绪。
这让赵映月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了:
“我没告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一个人。我从来没想着靠这个得到什么!燕燕是我一个人养大的,我没想让她跟你扯上关系……”
“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谢言终于抬起头,嘴角挑起,满满的都是讽刺:
“当年的事到底如何,我想你心知肚明。说一句趁人之危不为过吧?”
赵映月的脸唰的一下红透,又猛地白了下去。她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明明盛夏的天,她却感觉到了冷,冷的她骨头缝都在打颤。
“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谢言毫不客气的嗤笑一声:
“你们母女可真是像啊!你不是故意的,你女儿也不是故意的,合着坏事都被你们做了,无辜的还是你们呗?”
赵映月抓紧手里的包,强忍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被爱慕了这么多年的男神将脸上的皮扒拉下来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为了燕燕……
“不管怎么说,燕燕都是你的……”
“不是。”
谢言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有一个女儿,你的那什么周燕不是。”
赵映月狠狠的咬住下嘴唇,内心失落、烦闷、嫉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的连她自己都辨别不出。
“我没想让你认燕燕,我也没想让燕燕跟……跟谢小姐争什么,我只是想恳求你放过她,她还小,不要追究她的责任了……”
“我说。”谢言再次打断对方的自说自话,一脸的不耐烦:“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再告诉你一遍,你的周燕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管她是从哪来的,也不管她的真正父亲是谁,她、不、是、我、的、女、儿!你听明白了吗!”
“她就是啊!”
赵映月急急的辩解,她的女儿是谁的孩子,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然而,她还真的不清楚。
谢言直接从头上拔了根头发,递给蒋翰瑛:
“你再帮忙做个亲子鉴定,要最隐秘速度最快的,结果出来了立马发一份给这位女士,省得她再来纠缠!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呢?”
蒋翰瑛起身将头发好好的装了起来,再面无表情的看向赵映月。
赵映月有些懵,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光凭她说,肯定不足以取信别人,她也想到了会做亲子鉴定,但是……
谢言这个态度不对啊!他看上去特别笃定周燕不是他的孩子。
为什么啊?
为什么?等赵映月在六个小时后收到律师亲自送过来的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就明白了。
因为上面很显著的标明了:不支持两份样本之间的亲子关系。
赵映月抖着手,将报告看了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双眼变得通红一片,这几天本来就是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桩桩件件都让她心力交瘁。
如今这个打击下来,几乎去了她半条命!
不是?不是!怎么会不是呢?!赵映月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一遍遍的回想当年的情景。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明明……明明……原来没有吗?怎么会呢!
赵映月抱着头,几乎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头好痛好痛啊……
周嘉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报告,从头看到尾,呆愣良久,末了终于凄凉一笑,说不上来此刻心里的感受。
原来她连这件事都是在骗他吗?她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他又真的了解她吗?
在下定决心再不主动靠近赵映月时,他没有生出想离开她的心思。在因为周燕闯出大祸而被领导劝退时,他也没有想离婚。
然而现在,周嘉豪突然不想再跟一个他根本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女人继续一起生活下去了。
他累了,也怕了。
等到赵映月终于从接二连三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人去楼空的家,和一份离婚协议书。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把日子过成了现在这样?明明她可以有个更好的人生的。
“臆想症?”
苗兴业只觉得今天的心情像在坐过山车,一下上、一下下的,他年纪大了,真的有些受不了。
蒋翰瑛看了一眼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言,点了点头:
“嗯,我问过医生了,赵映月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臆想症的表现。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说了那件事,代入了自己,甚至将她女儿也代入了,所以她的态度才那么理直气壮,但是鉴定结果表明了,她就是在臆想!”
苗兴业狠狠松了口气,是臆想就好……然然还是然然,这就好!
“那对周燕?”
谢言冷笑: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蒋翰瑛叹气,交代苗兴业:
“圈里还是不允许她进,赔偿……先算了,告诉赵映月,若是她将事情往外说,那么赔偿就会加倍。”
“行,我这就去办。”
苗兴业走了,蒋翰瑛站在窗前,背对着谢言望着窗外,良久才问了一句:
“你后悔吗?”
后悔当初认下苏悠然,后悔与她以父女身份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使感情早已变了质,却依旧只能继续将自己框在亲情的牢笼里,无法挣脱。
谢言沉默半晌,还是道:
“不悔。”
他以父亲的身份爱护了她十五年,他填补了她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对家人陪伴的向往。
他给了她他所能给的一切,他让她的童年没有缺憾,让她的青春期处在快乐和幸福的包围里。
这就够了。
至于以后……
如果她希望他永远做她的好爸爸,那他就会一直做下去。
如果她也变得跟他一样,那他会非常感激上天对他的再次眷顾。
哪怕只能偷偷的,他也甘之如饴。
蒋翰瑛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低声呢喃:
“我却有些后悔了。”
当初他应该阻止谢言的,喜欢那个小家伙,并不是只有认下她一条路的。
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儿,还放心的将她放在他身边。任他们“父女”相亲相爱,任自己处在尴尬的叔叔圈里,近不得、退不得。
谢言被亲情的框架框住了,他又何尝不是呢?一步错步步错。
蒋翰瑛响起当年那个夜晚,他打电话给谢言,说的是:
“结果出来了……不支持亲属关系。”
那时候他们怎么想的呢?
谢言中药是真,房间有人闯入也是真,虽然对其他事谢言半点印象也没有,但是既然有人详细的说明了当时的情况,甚至送了孩子过来,那就是她说的那件事的确是发生了的。
就是在孩子这块,那个人可能弄错了,孩子并不是谢言的。
可是那个人以那样的姿态送孩子过来,就是没想着再要回去。如果找到她说明情况,说不得她还会把孩子送到别的地方,甚至丢弃都是有可能的。
谢言怎么舍得让第一眼见到就特别喜欢的小家伙落到那样的境地?
所以他认了。他和蒋翰瑛同时默契的将报告翻篇,再没有提起来过。
真相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然然的亲生母亲应该认识赵映月,不然她不会那么鲁莽的送孩子过来,还准备了头发。我以前以为头发是然然的,只是她妈妈弄错了爸爸而已。现在看来,头发应该是那个周燕的。能弄到头发、还能知道赵映月和我有瓜葛……
谢言慢慢捋着思路:
“不会是很好的朋友,不然赵映月当初不会认不出然然。从赵映月以前的邻居还有出事当天铂来酒店的工作人员查起!”
蒋翰瑛回头:
“你要找那个女人?”
谢言冷冷的扯了扯嘴角:
“我需要确保她不会同赵映月一般突然出现。”
她不该,也不能再出现在然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