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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高中考试很多,尽管早上考试的时间是八点半,可班主任依然叫他们七点就来上早自习,并安排班长许清引监督。
汤吻想着本来自己每天就“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再加上现在是冬天,早上更是起不来。好不容易趁着考试可以偷几天懒,没想到还要上早自习。
她一想就难受,哀嚎连天,把苦水全都倒给了许清引。
“许清引,我想睡久一点,不然起太早会赶不上吃早饭,吃不了早饭胃会。”
汤吻拿出自己的苦肉计,拽着许清引的胳膊,“痛了你也会心疼的对吧!?”
许清引正在帮老师批改作业,怎么看都是严谨一丝不苟的样子,他抿了抿淡红色的唇,道:“你可以起晚一点,我给你带早餐。”
“真的吗,那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
他很平静地说:“你七点半来,我在楼下的走廊等你一起上去。这样不会引起怀疑。”
末了还添了一句,“如果老师真的知道了,我会承担所有。”
汤吻很是意外,她只是随便说说,没想许清引竟真的答应了,身为班长,他好多时候用职权纵容了自己。
这样就好像——
皇帝的心腹为了女人背叛朝堂,还认真地替她出谋划策,甚至就连后路都想好了。
汤吻笑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于是两人相约在楼下的紫藤萝走廊见面,这个建筑好像许多地方的校园里都有,不过冬天叶子都掉完了,整个枝蔓都是光秃秃的。
到了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汤吻支着小拇指,玩着小孩子的花样,“拉钩。你明天就在这里等我。”
“好。”许清引依言伸出了手与她拉钩。
“我明天想吃烧麦,再来个奶黄包。”
“好。”
可到了第二天,汤吻的闹钟没响,她睡过了头,顶着刮风的冷天,她不想骑自行车,于是等了十分钟一班的公交车。
六中校门口到高中的教学楼有足足八十一个台阶,同学们都戏言说要是想考上大学就得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那个紫藤萝走廊就在中央。
汤吻吭哧吭哧爬上去后,才想起来许清引可能在等她,于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她想,许清引应该早就回班里了吧?
思来想去,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原路返了回去,冬天北半球昼短夜长,饶是八点了天也还没亮完。
汤吻走了进去,在纷杂错乱的枝桠之下,她果真见了许清引。
人像是一轮孤尘月,平添在旭日未升之前的半山。或近或远都格外地,清绝人间。
“对不起啊许清引,我来晚了。”这是汤吻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她心里确实愧疚,“等很久了吧?”
等很久了吧,在此刻显得特别多余。
许清引偏过脑袋看她,对她的表情照常宠溺,好像从他看到汤吻的那一眼起就开始笑了。
“还没冷,吃吧。”他没答她的话,而是从衣兜里把早餐拿出来递给她。
在两人手指接触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跑热了的缘故,汤吻感觉他的手特别凉。
可早餐是温的,她想着应该是许清引一直捂着才没让它变冷。
接着许清引又拿出一袋豆浆给她,“先喝这个再吃。”
豆浆也是温热的,汤吻接过,连着心间也跟着热了几分,似有暖流淌过。
不过她傲娇地拉过许清引的手,哼笑着说了一句,“下次等不到我就走嘛,傻子。”
“好。”
他答应着,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瞬,又匆匆松开,像是想牵却怕冷着她。
“除了好你就不能说别的了吗?”
汤吻划了下他的掌心,把他的手又抓紧了,似是觉得这样不满意,又换成了十指相扣。
“……”
“嗯。”
“噗,你的嗯和好有什么区别?”
他只笑笑,没再继续答话。
不过后来汤吻听说,许清引很早之前就在那等着了,那道沉默的影子站在昏暗的长廊里,在等一个人给她早餐。
网友听了后都感动了,说这种男朋友也太棒了。也有人说分得好,从细节上看就知道汤吻配不上人家。
汤吻逐一看着评论,没附和也没和他们急眼。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主持人让她下播,说这次效果很好,隔段时间再来。
汤吻说了声行,拿过放在一旁包包,披着一身倦意回家。
她住在一个多年失修的小区里,楼道窄小昏暗,楼梯间挂着一盏摇摇欲坠的感应灯,要人发出很大动静才能把它震亮。
到了四楼后,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怎么回事?
汤吻面带疑惑地一把拉开门,只见玄关出摆放着一双很旧的皮鞋。
这是她爸爸经常穿的那双,她记得很清楚。
上次她还说要给他丢掉被却他制止,“这鞋又没烂,穿着干活正合适,何必花那些冤枉钱。”
所以他是回家了?
没再多想,汤吻径直走了进去,通过从门隙钻进来的光,她果真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杨平生。
杨平生人很瘦,个不高,长得很老实,许是整日太辛苦的缘故,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更老一头。
只见他双眼空洞地望着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
汤吻喊了声他,接着把灯打开,屋子瞬间落了一地光亮。
杨平生听到女儿的声音,这才转头,收敛好脸上的情绪,“吻吻回来了?吃饭了没?”
汤吻站在玄关处换鞋,又把包搁在柜子上,“吃了,你呢?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啊。”
“嗯。”
杨平生点头,“今天学生放假,店里没什么人,我就提前回来了。”
他们说的是杨平生在雾江六中开的一家米线店,是以汤吻的名字命名的,平时赚点钱来维持生计。
而汤吻对他这话是完全不信的,要是换作以前,他都是不管人多人少也要把店开到很晚的人。
她猜他是想汤燕琴了。
可那个女人有什么好想的?
这时杨平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指着门口一个箱子问:“你妈的这些东西你要搬到哪里去?”
汤吻承认得很干脆,“准备拿去丢了。”
汤燕琴和杨平生早年离异,她被判给汤燕琴,这些年也一直跟她住,可两个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天相处堪比战争。
所以汤燕琴一去世她就把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准备丢掉。
杨平生闻言皱眉,“这都是你妈的遗物,你丢了干什么?”语气难得重了一次。
汤吻:“眼不见心不烦。”
“把它们重新放回去,你不要乱动。”
“为什么?放着多占地方。”
“哪里占地方了?这些东西又没碍着你。我知道你和你妈有矛盾,但她才走你就开始拾掇,你还有孝心吗?”杨平生脸色有点沉。
汤吻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心里有点闷,“人都走了,留着这些还有什么用。”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汤燕琴做了这么多错事,杨平生还对她死心塌地的。
也不知道是汤燕琴勾惑男人的手段太高明,还是杨平生偏生是个痴情种。
“汤吻。”杨平生叫她的名字,“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他很少生气,偶尔的几次就会像这样叫汤吻的大名,眼神也刺刺的。
汤吻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袒护汤燕琴,心里更烦了,但又不想和他吵架惹他不快,最后板着脸生硬道:“行。我知道了,待会儿就搬。”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她又说。
“做什么去?”杨平生声音缓了下来,“都这么晚了。”
“酒吧驻唱。”汤吻起身去穿鞋,“你早点睡吧,别再多想了。”
“……”杨平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顿了顿,“那你注意点安全。”
“嗯。”汤吻提包然后开门出去。
杨平生之前一直住在店里,由着汤燕琴的原因也没和汤吻怎么相处过,也是这几天才搬过来的。
所以今天算是父女俩为数不多的见面,没想到却弄得这样不愉快。
雾江沿海,天气变化多端,昼夜温差也大,中午还是艳阳天,晚上就嗖嗖刮着凉风。
汤吻独自站在雾江大桥上,身上只裹了件单薄的黑色外套,发丝和艳红的裙尾飒飒上扬。
她从包里摸了根烟,点燃,猩红的火光点点,被海风吹得快没影。才抽了一点,她就把烟掐灭了。
太呛了,没意思。
自己好像总是这样,什么东西都想试,又都浅尝而止。
风轻晃着皮包,也勾着她的裙摆,她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这里能依稀看见海另一边亮着的灯塔。
此时此景有些萧条,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有一次被汤燕琴赶出了门。
那是好几年前。
由于没人管汤吻,所以她常常和一群狐朋狗友玩到半夜,正逢学校放暑假,这天又跟着他们喝了不少酒,一路上都在嬉闹狂嗨。
很不凑巧,她朋友送她回家,两人刚进门就看见了汤燕琴和一个陌生男人激烈的一幕。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虽然她朋友早就知道她家那几杆子烂事,但真正看到了还是很震惊。
汤吻也正值青春期,这会醉意消半,脸上哪里挂的住,一冲动就把鞋柜和饭桌上放的装饰品一股脑地往他们身上扔。
“蹦!”
接着破碎声起,同时混合着汤燕琴和那个男人的惨嚎。
她朋友吓呆了,一时愣在原地。汤吻知道自己犯了事,想着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再潇洒一会儿,于是她丢下手里最后一个东西就开始跑路。
不知道跑了多远,她在家旁边的巷子里瞥见一道欣长瘦削的身影。
许是前不久才看了部恐怖片,汤吻还以为自己看见了阿飘。她揉了揉眼睛,发现是真的有个东西在那里杵着。
那人穿着白衣,在夜里很是扎眼。
她正思考着要不要过去,不经意间往后退了一步,踩在枯枝上发出喀嚓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