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零就记录完了所有的基础信息,填满了一整张表格,从血型星座、到上的哪个小学都没有放过。
她朝奇兰点头致意,示意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好。”奇兰拍拍手打断了苏茜和诺诺的互动,“下面开始问自己的问题吧,杨闻念先开始,我最后,中间的顺序随意,想好了问题就可以问。”
楚子航抬头看向杨闻念。自己的师弟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头歪着,手里拿着剩个瓶底的啤酒,脸上难得地有些轻松,平时他也和楚子航一样总是紧绷着脸。
“师弟,请。”
楚子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练,仿佛是在邀请你出剑,而不是提问题。
“你为什么要答应我的邀请,成为我们的研究对象。”杨闻念问。
“因为我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你们。”楚子航说,“这一届新生里只有3个A,杨闻念,零,奇兰·萨博,但是你们都没有加入狮心会或者学生会,我对你们很好奇,所以想要了解一下你们。”
杨闻念点点头,“我没问题了。你请问吧。”
盯着他的脸,楚子航能看到他的长发在额前轻轻飘动,窗户开着,密歇根胡舒爽的湖风吹进来。
杨闻念的眼睛是黑色的,不像自己一样出门需要戴美瞳来掩住那对慑人的黄金瞳,这让他很羡慕。
楚子航问,“你累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零,她面无表情地将楚子航的问题记在了本子上。
没有人会想到楚子航会问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简直……简直就像你捡到了阿拉丁神灯,灯神问你有什么愿望,你说我的愿望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个愿望,但也只是个愿望;是个问题,但也只是个问题。没有目的,没有意义,仿佛只是为了许愿而许愿,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总有人会为了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浪费一样很宝贵的许愿次数,或者其他等价值的东西。这种人我们俗称为傻子,楚子航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像个傻子问题。
杨闻念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瓶,而后一饮而尽,“累。”
很直白的问题,更直白的答案,仿佛只有楚子航和杨闻念读懂了话里隐晦的含义。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里并没有什么隐晦的东西,至少诺诺仔细观察了半天什么发现也没有。
但诺诺忽然间对这两个人来了兴趣。
“我问完了。下一个人可以提问了。”楚子航轻轻颌首,看向了其他人。
诺诺举起了手,她盯着楚子航问,“你在来到卡塞尔学院之前,有爱过一个人吗?男女之间的那种爱。”
所有人的眼睛都聚焦在了楚子航身上。他前十几年的经历很早就被查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知道狮心会的狮子王光棍了20多年。但光棍和爱过一个人是不冲突的。
“没有。”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有,那会是能上校园论坛头条且半个月下不来的那种重磅新闻。路明非忽然庆幸没有把芬格尔带过来,不然指不定那个废柴师兄会问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然后搞出来个大新闻。
“第二个问题。”诺诺又问,“那你有没有什么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女生?在来这里之前。”
又是一个涉及情感的问题。查尔斯朝杨闻念耸耸肩,示意这个问题问的很没有必要。
楚子航是个对一切都不在意的人,卡塞尔学院里这么多新奇的故事、精彩的人物,也没见他露出过多少感兴趣的神色,永远都是一张面瘫的脸,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就更不可能有让他有深刻印象的女生了。
“有的。”楚子航说。
茶室里安静了一瞬,而后所有人都突然坐直身体,悄悄竖起了耳朵,除了杨闻念和零。
杨闻念仍旧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仿佛对楚子航的情感经历不感兴趣;零一直坐的很直,尽职尽责地记录下每一句对话,她是个很棒的秘书。
楚子航思考了一会,而后开口。他没有耍‘那个女生是谁是第三个问题’这种小聪明,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耿直如刀的人。
“我高中时候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曾和外校队伍打过比赛,赢了之后我请啦啦队长去看电影,当做她们跳舞助威的感谢。”
楚子航顿了顿,说,“那部电影是爱尔兰音乐电影《Once》,放映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看的很认真,但是她好像睡着了,我不确定。但是平时那么活泼的她那时候很安静,所以我想她是睡着了。”
诺诺捂着额头,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大哥!你转头看一眼不就知道她睡没睡着了吗!
去电影院是看电影的吗?有你这种人陪着,也难怪那个女孩会睡着。
楚子航又说,“还有校舞蹈团的团长,我们曾一起做过一篇研究水生物的论文。我们一起去过水族馆,她隔着玻璃指着小乌龟大笑,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我还去过一次她家里,是一栋老房子,被一株很大的梧桐树遮着。去的那次她家里没有人在,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下午。”
轻飘飘地道完,楚子航仿佛在讲一个故事书里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恰好是他自己罢了。
诺诺沉默了,虽然这两个故事很老套,但是楚子航看起来就是一个很老套的人,也许真的会有这么老套的故事也说不定。
她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苏茜,示意她‘姐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苏茜把诺诺的胳膊推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诺诺抓住她的手,刚想举起来就听到零已经开口提问了。
“你为什么会对这两个女生有很深的印象。”零接着诺诺的问题进行深入挖掘。
“因为我对他们的记忆很模糊。”
楚子航眉毛皱了皱,“我能记起来那部电影的情节,讲的是一个流浪歌手和一个爱弹钢琴的女孩的故事。那个女孩帮助流浪歌手建乐队、拉赞助、出专辑,最后流浪歌手火了,他去了伦敦,但女孩的前夫和她复合了,她没有去伦敦。”
“他能为女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买一台她渴望已久的钢琴送给她,女孩弹着钢琴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那段若有若无的、或者可有可无的感情唯一的见证就是那架钢琴。”
“我也能记起院子里的那株梧桐树,把天空都仿佛遮住了,蝉在使劲地鸣,树下的老房子很凉快,仿佛出了那间屋子才是炎热的夏天。我在书桌上整理论文的参考书目,她在瑜伽毯上练功,跳着无声的舞蹈,倒立、劈腿、空翻……身体很柔韧。”
“这记忆不是很清晰吗?”零问。
“但是我记不清她们的脸。”楚子航抬起头和零对视,“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就是一切都记得,连看电影的时候她穿的是双天蓝色的运动鞋都记得,却唯独想不起来她的脸……”
“就好像拍照的时候对错了焦,而且只留下了那一张照片。之后她们好像转学了,我再也没见到过,于是记忆里再也想不起来她们长什么样子。”
双手十指插在一起,楚子航的表情渐渐地平静下来,“我是个不喜欢记忆模糊的人。不管记忆是好是坏,记忆是苦是甜,我都要记得,我不想忘记每一个片段。”
“但是我把她们忘了,忘得很失真。就像一张精心修剪过的艺术照,主人公背对着我,让我只能看到她被长发掩映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