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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土地飘荡了三百年的幽灵,又回到了那家花店。
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始终戴着面具的古怪男子。
两人好像又回到了平静的生活,
“你不要找灶君麻烦。”
风无理对她说:“灶君说是欠了别人人情,你的不知道哪个仇家请他出手杀你。”
二者之间并无仇恨,如今因果当场结,当场了,虽然这个果子,是风无理替她承受了。
王西楼沉默了会儿,“若是我面对灶君,十死无生,是你灵力过于庞大,才能催动尸骨冻,在他灶火之中活了下来。”
“现在你和灶君无仇无怨,便就此揭过吧,今后不要主动去招惹他了。”
王西楼看着他,静静地看着这张面具,随后平静地点点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便听你的。”
风无理也静静看着她,看着她面容似水,良久才叹了口气。
你哪里会是听我的。
“对了,我现在算不算对你有救命之恩了?”他忽然道。
王西楼想了想,对方所言不假。
他打不过自己是真,但是灵力是自己数十倍,这样全力催动尸骨冻也在灶火之中重伤成如此,若是灶君找上的是自己,自己怕是香消玉殒了。
“那我有一个请求,你是不是该答应我?”
她看着那张面具,总感觉那下面的嘴脸坏坏的,但她却讨厌不起来。
“什么请求。”她笑着问。
“去学唱支曲给我听吧,这里怪无聊的,能听听你唱支曲儿也不错。”
“救命之恩,仅仅如此?”
“你对我的恩情,进灶君的火海千千万万次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他语气轻快。
“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以后你会知道的。”
她看着这家伙的背影,语气也神神秘秘的,气打不住,居然不顾姑娘家的矜持,抬脚用绣鞋踢了他一下。
“踢我干嘛?”
“想踢便踢了,你有意见?”
“不敢……我能不能再多一个要求?”
“休的贪得无厌!”
两人往家中回去,大难不死,今晚他们去了菜市街,挑了好菜好肉,还选了两壶好酒。
当夜,他们在院子里,万里无云,银河璀璨。
两人穿着单衣,推杯换盏,王西楼还是第一次如此毫无顾虑地跟一个人相处,这种安心感。
这家伙是真的滴酒不能沾,便是几杯下肚,就在一边安稳睡去,手搭在肚子上,呼吸平缓。
他是真的受了好重的伤,王西楼心疼不已。
晚间院子有风,她起身,手放在了他面具上,过了很久又放了下来。
默默把院子里收拾干净,去了他屋里给他拿了张被子给他轻轻盖了上去,院子里蚊虫多,就在一边时不时给他驱赶一下蚊子。
迷迷糊糊的,风无理像是听到王西楼又在哼曲儿,像是看到小僵尸窝在沙发上,抱着腿看着电视,看到有趣的乐呵呵地笑。
眯了眯眼,却见王西楼坐在院子里,轻轻唱着什么。
都不在调子上。
毕竟是第一次唱嘛。
他笑了出声,自然被发现了,王西楼恼火地瞪了他一眼。
“讨打!”
“饶命。”
“以后都不唱了。”
“亏大了啊……”他笑着道。
秋天到了,王西楼做的几件秋衣他们都能穿。
“穿得怎么样,好看吧?”
“是我手艺好。”
“是是是。”
中秋将至,风无理问她会不会做月饼,王西楼不会,两人就去到隔壁林大娘家看看月饼是怎么做的。
学会之后回去做,王西楼总是笨手笨脚,脸上弄得几撇面粉,像个花猫,风无理笑她,她就抓了一把面粉糊到风无理脸上。
“来,我跟你说,这些花要怎么照顾,你自己说开花店,怎么活都是我来做的。”
两人蹲在院子里,王西楼侧着脸,看着他侃侃而谈。
冬天便到了,他一头乌发已经全都斑白,身体也不再挺拔,看着倒还是硬朗。
“别老是板着张僵尸脸,多笑笑。”
还是那样讨打。
王西楼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愿搭理他,他就又过来烦自己。
自己在干活,他就在那多手多脚,闲不下来,真是烦人得很。
刚把明日的早点准备好,又被匆匆忙拉了出来,她把手在裙子上擦了擦,“我在干活,你就净给我捣乱。”
“快出来看孔明灯。”
出了院门,夜晚无数火光升天,照亮了夜空和二人的脸,二人对视一眼,隔着面具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门前,看着外边行人匆匆,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冷很多,已经开始下雪了,外边地上铺了一层银白。
雪落在风无理头上不显色,落在王西楼头上就很明显了,他帮忙把她脑袋上的雪,王西楼也替他扫了扫肩头。
她笑了笑,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路都走不了了,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喂饭,真是像个大老爷一样。”
外边天寒地冻的,但那个孤身走在江南道上的身影好像越来越远的,不再是冷着脸,而是有着人的温度。
“那倒是麻烦你了。”
还没试过让王西楼喂饭,别说还真的有点期待的。
两人互相扶持,度过了这个寒冬。
春天已至,花店的门打开。
“吱嘎——”门开了。
走出一个江南独有的温柔女子,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笑着跟邻里打着招呼,又从院子里取来扫把,把门前的雪扫到一边。
瑞雪兆丰年,今年会是个好年呢。
她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待谁都是温柔似水。
呼了口气,嘴里冒出白雾,她扫完门前的雪回到院子,看着院子里场景,愣了许久。
他坐在躺椅上,安安静静晒着太阳,身形好如枯槁,面具依然戴在脸上。
她嗔道:“出房门不喊我,摔一跤你就没得了。”
“哪有那么夸张。”
“你现在身体跟百岁老人差不多,半年前还受了重伤,走一步路要多疼你自己清楚。”
风无理只是呵呵一笑,看着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的王西楼,他现在经常分不清,这是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了。
王西楼白了他一眼。
天寒,他身体虚弱,冷得会难受,王西楼就去屋里给他拿了条毯子盖在身上,守在他身边。
两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风无理抓着她的手,问她,自己要老死了,她会不会难过。
沉默了很久;
院墙上飞来两只春燕,互啄羽翼,叽喳个不停。
她把他苍老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不准说这些了,都要难受死了。”
面具下风无理看着面前的女子,愣了很久。
一年前第一次遇到的消瘦女子身影,那个始终冷着一张脸,那个打着伞,独自走过江南,说不要再跟过来的女子。
跟今年的冬雪一起消融了。
那个孤单落寞,带着寒意的王西楼,逐渐和眼前的,和五百年后的王西楼重合。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样啊。
他好像知道无名让自己找到她,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