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第二十九章 肖恩出狱
沉重的铁门缓缓被拉开,一直上油保养着的机枢并没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这种无声的压力,却让守在门外的监察院众人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范闲微微低着头,左边的眼皮跳了两下。他感觉到铁门后面隐隐传来的气息有些寒冷,似乎那个应该已经七八十岁的,应该只是活在历史黄纸上的大人物,被囚禁了二十年后,依然从骨子里散发着一位密探头目所应有的气息。
铁索在石板路上拖行的声音有些刺耳,声音越来越大,意味着里面那个人离这扇大铁门越来越近。
范闲抬起头来,满脸平静地看着那扇大铁门,心里想着当初陈萍萍在二次北伐的时候,是怎样率领黑骑突袭千里,将秘密回乡参加婚礼的肖恩捉回北齐,那是何等样的风采?但是陈萍萍也因为此事导致双腿被废,这位肖恩,也实在是位强人。
肖恩被庆国所擒之后,庆国再次北伐,直至三次北伐之后,才将当年强大不可一世的北魏打的奄奄一息,最后分裂成无数小国。直接继承了北魏力量和大部分疆域的,是当年的北魏节度使战家,立国号为齐。
这便是如今北齐国的来历,当年战清风大帅无辜被贬,北魏才会分崩离析,最后却还是战家从这个烂摊子上突兀而生,这世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奇妙。
春天的阳光温柔地穿过大牢外的高树,洒向那扇铁门,在门上烙下斑驳的光痕,同时也轻印在那张苍老的容颜上,铁链拖地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声苍老的叹息声响了起来。
铁门外监察院六处地四位剑手如临大敌紧握索套,远远套着中间的枷板。枷中有个人,那人满头乱发披着,头发早已全白,看着潦乱不堪,手腕脚上全是精钢铸就的镣铐,身上的衣裳却是洗的极干净。
那声苍老的叹息,就是从此人乱发下那张枯老的唇中发出的,叹息之后。只听这位老人幽幽再叹道:“阳光地味道,久违了。”
这自然就是被庆国关了二十年的肖恩,看到他从天牢里走了出来,四周负责戒卫的监察院众人无来由地紧张起来,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那种微甜的味道,范闲微微皱眉,觉得这人的气息真的容易令人发狂。众人手中握紧了腰刀,或是指头抠紧了劲弩的扳机。瞄准了那个身材高大却佝偻着的老人。
碰地一声闷响!
七处前任主办,如今眼神浑浊的牢头走上前去,毫无理由一棍敲打在肖恩的后背上!
肖恩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缓缓转头看着监察院七处前任主办,轻轻吐了口气。吹散面前乱发,露出那双阴寒幽深的双眸,和那张枯干的双唇,厮哑着声音说道:“老邻居。我们一起住了二十年,我这就要走了,你就这么送我?”
七处前任主办缓缓闭上眼睛,将提着木棍地手垂了下来,似乎有些害怕肖恩的双眼,用力地呼吸了两声说道:“这些都是后辈,您何必激他们?如果此时孩子们失手将您杀了,我想您也不会甘心。”
肖恩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包围自己人群中的那个漂亮年轻人。
范闲发现对方在看自己,强行用真气稳住心神,微微一笑相应。
肖恩有些意外,如此年轻的后辈,竟然心神如此镇定,微一摇头,对牢头说道:“我离开庆国,想来你也不用再呆在天牢里。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很希望我死掉。不然这二十年地相伴,我总有法子让你偿还给我。”
牢头面无表情:“祝你一路顺风。永远不要再回来。”
肖恩嘶声笑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他看着牢头的脸,一字一句轻声说道:“你对我用了多少刑,我都会一样一样地用在你孩子的身上。”
牢头紧闭着双眼,知道如果肖恩能够重掌北齐的黑暗力量,那么专门对自己进行报复,自己真的极难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肖恩仰天大笑起来,身上系的沉重铁链开始当当响着,似乎也很害怕这个恐怖地人物即将获得自由。
监察院众人紧张无比,只有范闲听着对方笑声里的怨毒,微微紧张之外,眯起了眼睛,依然十分不解长公主玩这一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监察院大牢外的空气紧张无比,似乎感觉到隐隐有血光正从那个枷中之人的身上散发开来。
便在此时,吱吱响声起,那辆普通的、黑色的轮椅缓缓靠近了大枷。
推着轮椅的是费介,轮椅上坐着的是陈萍萍。
轮椅滚动地声音不大,却像梵钟一般,将众人从紧张地情绪中脱离出来。众人看见院长大人来了,无来由地同时舒了一口气。
面对着肖恩紧张,因为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一旦脱离樊牢之后,会做出怎样地事情来。
陈萍萍一来,众人便安心,是因为所有监察院的官员,都深深相信,只要陈院长在一天,肖恩就不可能反天。
陈萍萍缓缓抬头,看着枷中的老熟人,轻声说道:“你笑什么呢?”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有趣。
满头乱发的肖恩看着轮椅上的陈萍萍,忽然开口说道:“我笑你的一双腿,毁在我的手中。”
陈萍萍微笑着摇摇头:“我以为你在笑自己的悲惨人生,被我关了二十年,还需要说什么呢?我是胜利者,你是失败者,这是历史早就注定了的事实,你永远再也无法改变。”
肖恩怒吼一声,白发如剑般向后散去,狂怒之下,他往前踏了两步,铁链剧震,四位牵拉着重枷的六处剑手拼命用力,才拉住他,劲气相冲之下,大狱之前灰尘大作。
陈萍萍却是一点也不紧张,垂怜望着他说道:“都这么老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肖恩忽然闭目仰天而立,许久之后,双目一睁,寒光大盛凛然说道:“陈萍萍,你真敢放我回北方吗?”
陈萍萍微笑说道:“回去好好养老吧,安份一些,如今我也是老胳膊老腿儿,懒得再跑那么远捉你回来。”
肖恩的声音像刀子一般尖利,苍老的音色就像刀子上的锈迹,刮弄着所有人的耳朵:“我的儿子在婚礼上死在你的手下,我想你再不会有任何机会捉回我。”
陈萍萍招招手,范闲满脸微笑走了过去,离肖恩越近,越感觉到对方那股子天生的阴寒,但他依然面色不变。
“我们已经老了,你还能做什么呢?万一将来要捉你……”陈萍萍微笑着说道:“肖恩,他叫范闲,是我的接班人,此去北方,一路由他相陪,想来你不会寂寞。”
肖恩微微侧身,重枷与手脚上的铁索又发出碰撞的声音,老人透过眼前的发丝,注视着这个年轻的,清秀的监察院官员,半晌没有说话。范闲此时才看清了肖恩的双眼里那挥之不去的怨毒之色。
推着轮椅的费介缓缓说道:“肖恩大人,那次婚礼上的毒是我下的。很凑巧,范闲是我的学生。”
陈萍萍和费介同时微微一笑,范闲恰到好处地微笑开口:“肖恩前辈,所以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是我来陪您了。”
肖恩呵呵笑了两声,笑声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是阴寒血杀。他这一世最大的惨败,便是拜陈萍萍与费介所赐,却没有想到此行押送自己回北方的年轻人,竟然与他们有这么深切的关系。他微微侧头看着范闲,一字一句说道:“你还太嫩,路上你要多留些神。”
范闲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一路上,都会向前辈学习。”
道旁细草如碧玉之丝,车队侧面的天空中挂着低低春树枝,沉默的车队离开了监察院大狱,沿着天河大道往北城行去,一路上早有巡城司衙门设了关防,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只有各处兵吏把守,远处隐隐可见一些六处的弩手,占据了一些楼檐。
皇城侧门已闭,大内统领宫典冷漠地看着远处长街上那列车队,忽然开口说道:“我很欣赏范闲。”
身旁的将领皱眉道:“大人?”
宫典唇角微微一翘说道:“你们没有与肖恩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此行如何凶险。范闲如今声名遍天下,国戚权贵,完全没有必要往北齐走这一遭,但这小子居然有胆气应了这差事……我确实很欣赏他。”
范闲坐在头一辆马车里闭目养神,真正使团要昨日就已出了京都,自己这一行人加上自己这个正使,却因为用肖恩换言冰云的秘密协议,拖到了最后。他昨夜阻止了家人来给自己送行的荒谬念头,全副心神都放在此行的任务上。
范闲随着马车的起伏似要睡着了,心里却在盘算着许多事情,除了肖恩之外,关于司理理的红袖招计划,也十分的棘手。他此时才想到,那个曾经厮磨一夜的柔媚女子正在后面的马车上,不由微微一怔。
正此时,车厢一颠,他知道马车已经碾过了京都北城门的那道石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