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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
黄沙虎惊恐狂吼,一边咆哮着,一边快速后退。
它的吼叫在人族听来只能听得出惊恐不安,但在妖族中却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意思。
它骂的很难听,特别难听。
以亲缘关系为半径,开始辐射性的狂喷。
任以道都没想到一个,东荒大山里的老虎能有这么惊人的词汇量……这些词虽然肮脏,但也是词汇量。
很不巧的,在场的两位都是大妖。
苍兰眉头皱起,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软弱的废物。
“哼。”
自己之前居然和它产生过竞争的想法,现在回过头看,简直是瞎了眼了!
“吼!!!”
黄沙虎在骂了半天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好不容易才憋住,恼怒地垂下头。
真不怪它胆小。
实在是它挖出来的那个东西太过于惊悚。
“冷静点,你到底挖到了什么?”
任以道倒是没有觉得黄沙虎的表现丢人,他知道这个妖兽虽然现在看着听话,但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温顺。
能够将它吓到成这个样子,那恐怕真的是挖出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吼……吼?”
可当问到黄沙虎究竟挖出了什么之后,它反倒没有了声音,整个虎都迷茫起来。
很奇怪,它居然忘记了自己之前到底碰到了什么,心底只记得恐惧。
黄沙虎的样子让苍兰也意识到了不对,挡在了任以道的身前,“主人,这里面恐怕有古怪。”
“嗯,我知道。”任以道轻轻推开她,接着眼神中有些兴奋,“我正是为了古怪而来。”
见自己阻拦不住,没办法的苍兰只好随着任以道一同上前,并比他还要快半步。
虽然现在她的实力比自己的主人要低,并不能够在遇到危险时真正保护自己的主人,但她却是可以在必要时候充当肉盾,替他争取分秒的时间。
任以道倒是知道苍兰心里的小想法,默默叹息一声,没有阻拦。
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总归心意是好的。
而且在苍兰紧张和任以道的无所谓中,两人来到了黄沙虎刚才刨出的坑洞。
“这是……什么?”苍兰看着洞中的东西皱起眉头,与她所想不同,里面的东西并不可怕,甚至看上去有些普通。
只是一个被泥土掩埋的无头人像,刚才黄沙虎咬住的地方还留下了一个牙印,不过那咬痕并非是留在人像上,而是留在了泥土上。
“神像。”
任以道挑眉,蹲在了泥坑旁边,眼神不断闪动,“更准确一下,应该说是佛像。”
对于神像,任以道都非常熟悉,他自己曾经就有过一尊,后来还叫他给劈碎了。
但佛像,他倒是没有特别的了解过,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东西才对。
苍兰有些奇怪地眨眨眼,好奇地问道:“那黄沙虎刚才是被反噬了吗?不,应该是受惩罚了?”
“嗯,因为对佛像不敬,所以被小惩了一下。”
任以道随口解释,然后毫不犹豫地直接上手,将那半人高的佛像从泥坑中拿了出来。
准确的说,是拽了出来。
他的动作毫无恭敬,甚至称得上是轻挑,直接扯着佛腿就拽了出来,让一旁看着的苍兰有些紧张。
“主人,小心!”
“没事没事~”
但却并没有像黄沙虎一样受到佛像的惩戒,看着轻松写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心中无佛,不需要去拜它,无事求它,自然无需惧它。”
任以道并不在意,接着狡黠地笑了笑,“而且,祂敢让我去拜吗?”
你是佛,受人供奉。
我是神,享人间香火。
大家都是一路的,哪里会彼此拜来拜去的。
我倒是敢拜,它敢接吗?
任以道拍了拍无头神像,将上面的泥土震下,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一尊站立垂手,并未盘坐摆出法决的佛像。
“哦?果然,泥塑的偶像。”
只不过中间并没有搀杂稻草之类的填充物,而是通体由一整块泥土捏成。
脖颈处的断面非常光滑,不似在碰撞时断掉,而像是被一剑切开。
“这是谁干的啊?有这么大的仇怨,居然斩佛首……”
不小心碰毁也就算了,故意伤害可就是另一个结果了,而且还是用剑去斩。
这可是大仇怨,大因果。
多大仇多大怨啊!
任以道眉头一动,又注意到了一点,眼神眯起,仔细打量着无头佛像:“有些奇怪,它身上居然一点信仰之力都没有,这是哪一尊佛?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有些出乎任以道的意料了,按理说,只要这个佛像的正主没有被人遗忘,那么它就算是缺胳膊断腿,身上也应该有信仰之力才对。
而如果没有信仰之力增加的话,那这个佛像就会彻底化作一尊普通的偶像,没有任何的法力。
但是从现在来看,它不光可以惩戒黄沙虎这样的化神大妖,就连任以道微微用力去捏,以他的天境肉身也不会让这泥塑偶像有任何的改变。
很硬,而且附带了淡淡的佛力。
任以道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抽出三庐剑去,没有试一试它到底有多硬,放弃了那个大胆的想法。
虽然他也不是很怕西漠那些佛陀,但不怕归不怕,也没必要故意挑衅人家。
只不过,在发现这佛陀足够坚硬之后,任以道越看这半身无头佛像,越觉得他有些顺手……呃,顺眼。
坏了。
真有点儿想提着它的脚踝抡抡看……
“……咳。”
嗖!
嗖!
在快速拎起,并随意甩动试了试手感之后,任以道直接将佛像收了起来,装作无事地清咳一声。
“咳!”
大家什么都没有看到。
真的,明明不是我想这样做的,但是手却不听我的使唤。
“主人,那就是你所想要找的东西吗?”
苍兰虽然对任以道那不敬的做法也有些想说的,但妖族并不信佛,对于佛陀的畏大于敬。
在妖族与人族的对决之中,西漠神州是一个很独特的派系,他们对降妖除魔之事非常的狂热,也非常的擅长。
并且那群光头还有一个独特的爱好,那就是喜欢教化妖族,让它们迷途知返。
在每一次对决之中都会有天妖一级的大妖遭受蛊惑,成为对方手下的坐骑,转头就对着曾经的同胞大开杀戒。
那样子绝对是不正常的!
若是当场战死还好一点,但那样子明显被对方操控,更让妖族感到痛苦万分。
而任何跟佛陀有关的事情,在妖族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透着一股邪意。
任以道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操控度化什么的他也会,只不过手段不会像僧侣们那么粗暴,更喜欢润物细无声,选择细水长流,让她们主动投入自己的怀抱。
“不确定,但是大概率是。”
任以道在将佛像收起后便带着苍兰他们从坑底离去,摸了摸下巴道:“只不过我也不清楚祂为什么把这个东西留给我?我又不修佛法,这东西对我有什么用呢?”
那个巨兽一看就是妖神,这样的存在遗留,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把这东西留给我,究竟是有什么用呢?
……
……
而就在任以道发现佛像的同时,赤蛟僧人也步入了一尊破败的庙宇。
他的样子相较于之前显得狼狈了不少。
身上的僧袍破碎了几处,不知是被什么攻击过,
嘎吱。
他缓缓推开了庙宇的大门,伴随着门扉沉重的声响和飞起的烟尘,步入了这间被世人遗忘的大殿。
佛殿虽然破旧,却散发出一种神秘却凄凉的气息。
它曾经非常的辉煌,虽然现在已经半毁不堪,但仍不难看出当年的辉煌。
殿外的菩提树已经枯死,扭曲的枝干蜷缩在一旁,它的所有生机与嫩叶早已消失殆尽。
在殿内,青石阶子脱落一角,木质门框露出了岁月的痕迹。
尽管如此,每座殿中仍保留了古老的佛像,每个佛像头戴簇花、抱膝端坐,尽管佛像的面容残缺不全,已经很难辨认原本的身份。
整座佛殿仿佛在散发出一种古老的能量,慢慢地褪去了它曾经的华丽和光辉,然而任何人都不能否认,枯哑无声的古老佛殿中流传着一股静默、质朴和神秘的气息。
“……”
在进入庙宇之后,赤蛟僧人的眼神微变,但却没有诵念任何的佛号,也没有低头行礼。
他昂扬着头环顾一周,视线从每一尊佛陀身上仔细扫过,辨认出一尊尊佛陀的真身。
“连这里也没有吗?”
赤蛟的脸上阴沉下来,身上的妖气轰然爆发,声音如同雷鸣炸响。
“你们要非要将祂存在的所有痕迹都抹去吗!?”
“当年之事,错在你们!你们明白,却非要怪罪于他!他也明白,却没有辩解,甘心替你们赴死!”
“可现在,你们却连这点香火都不愿给祂!?”
“你们就这么怕祂归来吗!!?”
大殿轰然震动。
接着,整个庙宇时间开始倒流一般。
殿外的菩提树开始舒展,从干枯变为青翠,抽出枝丫。
殿内的各个佛器重新焕发光彩,大殿中开始回荡起整齐的诵经和木鱼敲击之声。
那原本残缺的一众佛陀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多出了一股股威严的气息,一双双闪耀着金光的眼睛向赤蛟僧人看去。
但是,当赤蛟在面对那一道道威严的佛目时,他非但没有畏惧,反倒更加愤怒。
“你们还想将我也一并抹去吗!?”
“来啊!”
他将手中的禅杖重重砸在地上,将地板的青砖直接震碎。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敢还是不敢?”
双方互不相让,谁也不愿后退半步,气氛也越来越可怕,大殿中隐隐能够听到雷鸣般的轰鸣。
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之际,忽然殿外响起了一声浑厚的钟鸣。
咚——
钟声驱散了庙宇内的一切杀机,让赤蛟和一众佛像都强制冷静下来。
“……哼。”回过神的赤蛟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直接扭头向殿外走去。
有的佛像似乎想要伸手阻拦,但在殿堂中央的大佛的示意下还是收回了手,重新闭上眼睛。
当赤蛟走出殿外时,那菩提已经再次干枯,但却在那新长出的枝叶上结出了一个果实。
它趁着这次复苏的机会,将自己全部的生命精华都留在了这个果实之中。
菩提树并不祈求赤蛟将它从这里救走,而只是结下了一颗果实。
当那颗果实栽下,生长出的并不会是它,而是一棵新生的菩提树。
但,这就足够了。
因为这世间需要一棵菩提。
“我会将它交给合适的人。”
赤蛟明白菩提树的意思,合掌行了一礼后将它摘下,揣入了怀里。
他大步向庙宇外走去,直到在离去之时,才停下脚步,对着已经彻底恢复沉寂的大殿沉声道:“尔等当年将祂驱逐,将祂判为罪人,是否也想到过今日?”
“可曾后悔过?”
大殿无声,无人应答。
“是了,你们是佛,又怎会在意这等小事。”
赤蛟僧人大笑起来,彻底失望,大步离去。
“是佛啊!!!”
在他的身后,庙宇凭空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