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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敖准快死了。
血。
满眼都是血。
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这条曾经为妖族镇守一方,也曾经为祸一方的东海老龙王即将迎来了他最终的死亡。
他曾经辉煌过,成为了妖族的镇东海大将军。
他曾经背叛过,自立为王,成为了东海龙宫之主。
他曾经疯狂过,为了能够长生不死,他残忍地将子嗣当做了转生的躯体。
这一切的背叛,一切的疯狂,只为了一个目标——化龙登神。
但是到最后他也没有成功。
靠着化龙池中的精血和残魂强行蜕化,登阶到半步升仙之境,成为了半龙。
可双拳难敌四手,在数十名问道和无相修士的围攻之下,就算是半仙也会迎来死亡。
一次次伤痛,一次次攻击,都让敖准愈加疯狂的同时,也让他的灵魂愈加虚弱。
在最后他疯狂的精神,有过一瞬的清醒。
那一瞬很短很短,但足够他做出正确的选择,从这里逃离,虽然那会很狼狈,但他能够活下去。
但敖准没有,他没有选择逃离。
在那一瞬的清醒之间,敖准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畅快。
血液在血管里喷涌,澎湃的法力在干瘪的血肉里流窜,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那么令人欣喜。
敖准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不顾后果的放肆战斗过了。
他几乎忘记了这种感觉。
为了活下去,他开始不与人争斗,宁可息事宁人。
为了活下去,他开始减少出手的次数,不再威慑那些心怀鬼胎的将军。
为了活下去,他甚至常年沉眠在梦境之中,只为了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他撑到了。
中州再现人间,天地复苏在即,群仙争锋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了——但他大概是看不到了。
他被人蒙骗了,被骗到了这处墓场中当做献祭的祭品。
他被人欺骗了,那墙壁上的题目根本与封印没有任何关系!
他被人算计了,那化龙池中的精血和残魂,让他陷入疯狂,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到了这一瞬间,这些,他都已经清楚了。
但此时此刻,那些是非对错都已经没意义了。
没有了。
敖准选择再次冲入战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斩杀多少人,不知道自己的嘴还能够啃下多少人,不知道自己的爪还能撕碎多少人……
他已经不在乎了。
在最后的最后,敖准已经忘记了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也不去探究自己为何会陷入疯狂,那些都不重要了。
战。
“吼!!!”
于是苍龙嘶鸣,带着满身淋漓的鲜血冲天而起,在高空盘旋,洒下滚烫的龙血。
“不好!它要跑了!不能让它跑了!”
“这畜生要跑了!”
跑?
苍龙嗤鼻一笑,讽刺这群什么都不懂的白痴。
哈哈哈!
一群蠢货!
战!
“我岂会跑!?”
接着又从高空俯冲而下,向着那群小虫子碾去。
战!!!
“去死吧!!!”
“哈哈哈哈哈!!!”
苍龙带着恐怖的气势,如同拉向大地的流星从天而降,在最后用嘴、爪、尾带走了三位躲闪不及的无相。
轰!!!
老龙从空中艰难爬起,还想要继续厮杀,但有一人已经等候多时。
青龙主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云间,向着从坑洞中艰难爬出的敖准挥出了一道闪电攥成的长枪。
嗤——
闪电贯穿老龙的眉心,摧毁了他的躯体,但却没有击垮他战斗到最后的不屈的斗志。
敖准昂着头,怒视着天空上的青龙主,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
吼!!!
再然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他死了。
最终,敖准没有老死,而是战死在了战场之上。
作为将军,他不够合格,一身的反骨,最终为了私欲而叛出族群。
作为龙王,他不问世事,终日为了得到长生,终日修行,任由东海祸乱。
作为父亲,他更是不合格中的不合格,从未真正爱过他的子嗣,未曾施舍给过他们丝毫爱意,甚至将他们当做夺舍的备品。
但作为一名与天地万物争斗的修士,他还是合格的,战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青龙主带走了敖准的尸骨,完整地带走了。
再之后,他会将其抽筋扒皮,会将它体内的精血全部熬炼出来。
但在那之前,青龙主也不会吝啬于对这样一位存在展现出自己的尊重。
敖准赢得了青龙主的尊重。
哪怕这代价是他的死亡。
……
……
东荒,烈焰山。
足足有十丈高的巨大丹炉就这么建在火山口之上,火山中喷涌的地火让大半个丹炉都烧得通红发亮,甚至隐约能够看到里面那不停挣扎的影子。
那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怪物被紧紧地绑住了手臂,它一边剧烈挣扎试图挣断锁链,一边不停地痛苦地嘶吼。
但他失败了,那逐渐升温的锁链反倒让他的身体灼烧起来。
丹炉中内充满着焦臭味和血腥味,但即便经受了这么大的痛苦,它仍然充满着活力,展露着惊人的生命力。
每当它不顾一切地向外钻出去,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它的凶煞气息所充满,整个丹炉都被其凶威所笼罩。
尽管这怪物遭受了惨无人道的炼化,但它的气势却越发顽强,仍旧暴怒地嘶吼着,就像一个拒不屈伏的战士,其战意在绝望之际亦不曾消散。
“吼!!!”
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巨大的丹炉中传来了震天般的捶打轰鸣声。
那炉中被烧灼熬练的怪物并未死去,至少现在来看十分精神,甚至那在用头颅去撞击炉壁。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会让整个丹炉震动一下,好像下一刻就会破炉而出。
而守在丹炉在外的几人对于这个情况表情不一。
“听这是多么动听的声音!如此强健的体魄,如此令人羡慕的活力!”其中一位阴郁的老者,对此非但没有感觉到慌张,反而是极度的兴奋。
他动了动鼻子,闻着空气中的臭味,满足地吸了一口,让那气体流入肺中,然后再由鼻腔缓缓喷出,“就是这个味道,我闻到了生命的味道!”
但其他几人对于他如此狂热的模样有些厌恶,默默地离他稍远了几步,那老人注意到了这点,但却浑不在意。
自己与这些人只不过是为了抓捕那个怪物而临时搭档在一起,等到最后分完战果,还是会分道扬镳的。
“没关系,反正这几个家伙都是累赘……呵呵呵呵。”老人想着,忽然桀桀怪笑起来,跃到了丹炉顶端,推开了一个缝隙,向丹炉里又添加了另外的辅料——一些看上去就狰狞丑陋的毒虫。
嗤!!!
那些原本沉睡的毒虫在落入高温之后会迅速醒来,接着便开始疯狂撕咬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而在那丹炉之中,唯一的活物便是那不成人形快要烧焦的怪物。
咔嚓。
咔嚓。
“吼!!!”
怪物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那声波在炉子盖上的瞬间冲到外界,震得周围几人都后退一步,最不堪的甚至后退了三步,差点摔在地上。
“嚎叫吧!痛苦吧!你的愤怒和痛苦全都会变成最好的材料!”老人满意地点头,眼中的兴奋越来越多,伸手就要像腰间的袋囊中取出新一把毒虫。
可就在他再次下料之前,他腰间的袋囊被一把扯下。“喂!你这个家伙不要乱添东西!”
一个外表看上去中年但发丝枯白的女人,死死攥着老人装着毒虫的袋囊,厌恶道:“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大药,我们也要服用的,你不要往里面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说你能让他的药效最大效果的发挥,我们是相信你才来到这里的,我警告你!可千万不要想着搞什么小动作,不然……哼!我们四人一起,你必死无疑!”
随着中年女人的威胁,剩下三人也缓步走到了丹炉前方,呈一个三角包围的趋势。
中年女人意思其实也是其他三人的,他们都不想让这个性情古怪的巫祭再往丹炉里加东西了。
巫祭在东荒并不罕见,他们这种人如果想出手害人,方法可实在是不要太多。
“你们是觉得我会害你们吗?呵呵呵……你们想太多了,那些不过是药引,没有它们的话,大丹的药效可是会下降三成。”
老人对于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完全没有慌张,甚至很有余裕的任由他们向自己靠近,随意道:“举个例子跟你们解释吧,如果原本的大丹能延寿一千年的话,不加它们,至少就要少三百年,三百年啊!呵呵……小家伙,你要不问问他们,到底同不同意?”
中年女人表情一动,正要开口,忽然就感受到了其他三人正对自己投来质疑和埋怨的目光。
你们这群家伙!?
刚才不是你们非要让我拦住他的吗?
怎么现在突然叛变了?
该死!
临时组队的人果然不能相信!
中年女人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牺牲品,他没有辩解什么,默默地低下头,好像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但在将袋囊交还给老人时却表情一变,报复性地直接将手中的袋囊直接全部扔了炉中!
“哼!现在行了吧?你们都满意了?”中年女人仰起头,欣赏着老人色变的表情。
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妈的!你做了什么!?”
事发突然,就连经验丰富的老人也是没反应过来,与袋囊失之交臂,“该死!完了!”就在。估计老人准备将盖子彻底封闭的时候,变化开始了。
咚。
伴随着一声闷响,第一个人倒下了,紧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虽然肉身无力,甚至法力也无法调动,但他们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眼睛瞪得很大。
“发生了!?毒!?”
最后,清醒的竟然只有中年女人和巫祭老人两个,还能勉强站立。
“你给我们下毒?”
中年女人发现情况的第一瞬间捂住了口鼻,封闭了全身毛孔,不让毒气进入到她的身体之内,但即便如此,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去责怪,推瞒责任责任,传音谩骂起来:“你这个老王八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一定要……”
啪!
“贱人!谁让你把那些毒虫全放进去的!?都是你害的!!!”巫祭老人抬手用力抽了女子一巴掌,接着自己也咳出一口黑血。
大意之下,他居然也中毒了,不过因为毒抗较高,看上去情况好一些,他低吼道:“你难道还不知道那个家伙他的特性吗!?你越是给他下毒,他就越是会变强……”
咔嚓!
咔嚓!
咔咔咔咔……
从丹炉中传来的急促啃食声打断了对话,让两人的动作都是一僵。
他们忽然想到一个之前忽略的问题:
这个啃食的声音,到底是毒虫在啃食怪物?还是……那个怪物在啃食毒虫呢?
咔!!!
咚伴随着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轰鸣,整个丹炉被破开了一个大洞,一个硬生生撞下了自己手臂从锁链中脱困,再将断臂吃掉来让它重新生长出来的怪物。
焦黑的怪物缓步走从丹炉中走了出来,在它的手里还有一袋像零食一样的毒虫,被他仰头扔进嘴里,当成零食一样咀嚼。
咔嚓!
那怪物浑身被炉火烧得焦黑,但当它笑起来的时候,却露出了一双狰狞的白牙,以及一双满是狂暴杀意的金色眼眸。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