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竹修 第458章 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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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殇！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没有什么生命是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智告诉他们，生命是重要的。但是感性告诉他们，生命却又不是非要不可。

走在路中央的香茅听着这些声音，她却是忽然开口大骂：“住口！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她目光狠狠的扫向四周，看到她目光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话说：“十二时辰后登船，你们还有十二个时辰休息整理。”

她的话说完，就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等她离开这里，屋中就有人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尊神的怒，是爱他们的怒。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回到屋中的香茅终于是顶不住软倒下来，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对付神灵，她会晓之以理，会动之以情。对付普通的生灵，她却是蛮横且不讲道理的。

这么多年过来，本来温柔亲和的她也变了，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对付普通人太好，什么事都听他们意见，这个简单聚拢的营地就会散了。

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需求。平常倒也罢了，让他们去争取，让他们去争论。但是在这个时候，普通人不能拧成一根绳，那就是内耗，那就不能形成合力。这个时候，就要领导者独断专行。组织里只能有一个声音，其他的人的意见只能是建议，不能是决策。

那些人定然是听到了某些神灵的鼓动，才会在今天说出那些话。这些话虽然是他们自愿的，但是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就越不能有异心。这口气不能散了，若是散了这口气，这世界就完了。

在这件事情上，鼓动普通人的神灵没有错，被鼓动的普通人也没有错。但是香茅的决策不会因为任何一方而改变。还有不到一个月，这里就会淹没，而去到新陆地的路程却要超过一个月。

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也没有任何时间可以犹豫。犹豫一秒，都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

看到香茅疲惫而忧心的样子，羞羞抱着一盆盆栽不敢说话。她藏在屋子的屏风后面，轻轻的摸着盆中的幼小紫竹说：“怎么办？尊神似乎很烦恼，我要怎么办才能帮她？”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紫竹，有些自暴自弃的说：“羞羞是不是太没用了，又害怕见人，又没本事给尊神分担，亏得尊神对我这么好……”

小姑娘说着说着，也陷入emo中。只有她怀中的盆栽紫竹轻轻的晃动一下，摇晃了一下身子。

这十年来，紫竹被羞羞照顾得很好，但是十年过去，这紫竹也长得不超过一尺，细细的枝干上叶片稀稀拉拉，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算羞羞用神力滋养紫竹，紫竹也没有任何变化。

十二个时辰过后，百工司的神灵终于将木材炼制成木船。这些木船极大，每一艘船可以容纳三千人，四艘船就能将这里所有的生灵全部装下。

磅礴的大雨中，营地中的人默默的登船。这个行为在这十年中他们进行了很多次，早就非常熟练。大家登船，进入舱房，安静的等待启航就行。

神灵们也各自登船，他们要用神力给船只提供动力，并尽量保护船只。神力能减缓大雨对木船的侵蚀，但也只是减缓而已。

香茅进入为首的大船中，她的面前是寻路司的几个神灵。这几个神灵对她微微行礼，然后手一挥，一条弯曲的航道就被标识出来。

“香茅大人，这条航道是我们选择出来最短的。它避开了水中的暗礁和暗流，还有几个巨大的漩涡。不过就算是这样，路程估计也要一个半月。木船能坚持一个月，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月多一旬。这时间非常紧凑。”

香茅点点头，说：“时间是很紧，那么我们就启航吧。在路上多浪费一些时间，就等于让我们离成功又远一步。”

随着她一声令下，四艘大船开始启航，很快，大船就进入汪洋大海和磅礴的大雨中。

这个世界已经近乎完全被水淹没，所有的生灵在这种大雨下就失去性命。只有香茅这支队伍，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生命的火种，承载着这些火种的大船，却行使在前路未卜的水面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找到新的陆地，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或许是直接在这次航行中沉没，成为这个世界最后的冤魂。

既然前路未卜，为何又要冒险前进？

因为生命永不停息，明知必死，也要最后一搏。

——

晦暗的天空下，磅礴的大雨中，四艘大船已经行了一个月。此时的木船已经通体发黑，这是木头被雨水侵蚀的样子。纵然神灵们还在施展神力保护大船。但是这种侵蚀如同大雨一样，这是无孔不入的，根本不能彻底防御。

黑乎乎的木头轻轻一按就会出现一个孔洞，香茅捏着一根腐朽的木头，她问左右道：“还有多久才能到陆地？”

身边寻路司的神灵立刻说：“估计还有四五天左右。”

“还有四五天啊，这船还能顶得住吗？”香茅喃喃自语的说。她已经命令百工司的神灵去修复船只，但是由于木材的缺失，这种修复并不是长久之计，已经没有木头可以用了。

香茅看了一眼身边的神灵。她的目光露出一丝温和：“这些年来，你们跟着我也受苦了。在大雨不可停歇后，很多神灵都逃出这个世界，也只有伱们愿意跟着我，你们都辛苦了。”

这些神灵苦笑道：“我们乃是本界神灵，又不是化神境修士。离开此界，我们失去神府，没有庇佑，在其他界比丧家之犬还不如，还可能会被猎杀当成修行资源。我们选择了神道，就和世界深深的绑在一起。还谈什么辛苦，我们也是抱着希望，希望这大雨能停，世界恢复正常而已。”

香茅微微一笑，说：“论迹不论心。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是付出了辛劳的。只是这次，怕是要渡不过去了。”

众神沉默，这个结果他们也考虑过，而且现在看来，这个结果就是最大的可能。失去生灵，失去神府，他们可能还能苟延残喘百年，甚至是千年。但是在这毫无生机的世界成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一种叫长生的折磨罢了。

“好了，大家好好休息吧，不要失去希望，纵然前途无光，也要想办法闯出一条路，如果没有光，那就自己变成光。”香茅微微笑着说。

她的话让众神心中一暖，所有的神灵都被她这种乐观感染。他们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恭敬的称赞：“礼赞无量慈悲救苦救难神。”

众神退去，他们还要继续工作，哪里能真正的休息。

香茅回到自己的舱房。她对角落的羞羞招招手。羞羞从角落显露身形，对她恭敬的行了个礼。

香茅将她拉过来，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最禁不住触碰，一旦触碰就会蜷缩起来，然后紧紧的贴在羞羞的脑袋上，变得像是一个硬壳一样。羞羞也最讨厌这个感觉。

若是平常，羞羞是要嗔怒一下的。但是今天她却忍者不适，安静的看着香茅。她有些心慌，觉得今天的尊神大人不对劲。她是感知极为敏感的含羞草，其他神灵没有发现，但是她却觉得不对劲。

香茅没有和她说什么，她知道这个姑娘很敏感，说得太多会将她弄哭的。她再次看向角落的紫竹，悠悠的说：“也长了十年了，也才这么点大。若是真的长大了，还有可能联系上尊神，这么小，又有什么用呢？”

“尊神，你到底怎么了？”

香茅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她手一挥，将紫竹和羞羞送出房间，送到外面。然后一阵神力涌出，一下就将整个房间封闭了。

羞羞一愣，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无穷无尽的神力就从房间涌了出来。这股神力蔓延而去，一下就罩住了四艘木船。

这一次，神力是不计成本的形成了一个防御罩，它将雨水和木船隔开，让雨水不能侵蚀到木船。但是这种程度的神力护罩，却是非常消耗神力的。

镇守在各个木船的神灵一愣，有人当即就喊道：“谁不要命了，这样消耗神力……”

这句话一出，所有的神灵都愣住了。因为这个不要命的人，只有是香茅！

‘唰’的声音响起，香茅的屋外站满了神灵，神灵脸色严肃的看着紧闭的舱门，而此时羞羞也忘记了社恐，她疯狂的敲着门，大声的喊道：“尊神！尊神你开门啊！你在干吗？”

神力封闭了舱门，将整个房间都封闭起来。看到这一幕，神灵都低垂下眼眸，有神灵喃喃的说：“她在燃烧自己，她不仅仅神格不要了，连命也不要了……”

燃烧自己，能压榨出自己最后的神力，能坚持更久。但是这就像是把自己当柴薪燃烧，到最后，她只能是一把灰灰。

神力笼罩着船只，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船只没有受到任何雨水的侵蚀。但是这件事没有人高兴，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神力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当光芒消失之时，就是香茅命陨之时。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找不到光，那就自己成为光。

而成为光的代价，就是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神力黯淡之下，大船终于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不大的陆地，所有人看着这块陆地，都流下了眼泪。为了这块随时会被淹没的土地，这真的值得吗？

就在这个时候，天地仿佛又跟这些人开了个玩笑。就在这个时候，天地忽然变色，大雨忽然变得更大了。巨大的雨滴宛如石子一样砸了下来，噼里啪啦打在水面上，形成了巨大的噪音。

众人惊恐的看到，那块不大的陆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被大水淹没，似乎只要半刻钟就会被淹没。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心终于死了。

“哈哈哈，终于完了！终于完了！我尽力了，我已经尽力了。既然完了，那就来吧！这个肮脏的世界，你活该被淹在水中！”

一个神灵忽然疯狂的大喊，在这一刻，所有被压抑的情绪都爆发开来。他狂呼着，忽然冲向了高空，用尽全身神力，向着天空的雨幕打了过去！

香茅死了，陆地没了，世界完了。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他也不想活了。但是最后一刻，他也要用尽全力刺一下天空，纵然这刺也是毫无意义，但是对他而言，他已经尽全力了！

这个神灵的最后一刺，就像是吹响了最后的挽歌，这是世界的终曲，也是他们的哀歌。

轰隆一声，木船终于坚持不住，腐朽的木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但是在这一刻，这些以腐朽之身坚持的木船也散尽最后一口气，终于是在狂乱的大雨中肢解了自己！

大船上的人都掉落水中，但是这一刻没有人挣扎，没有人呼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本就该死的，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奇迹。呼喊和挣扎都是无用，还不如坦然面对，慷慨赴死。

羞羞在这一刻也掉落水中，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从她记事开始，她就是胆小怯懦且社恐的含羞草，她努力的隐藏自己，努力的伪装自己，纵然成为一株天地造化的灵草，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这一辈子，都在隐藏自己，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任何值得称道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她活了这么多年，又有何等意义？

现在死去，也算是给她不知名，不留名，不具名的一辈子画上句号吧。如果有下一辈子，她就要做一个有意义的人……

就在这种思想灌入她的脑中时候，同她一同落水的紫竹却发出淡淡的光芒。

紫竹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在她灵魂深处发出一个淡淡的声音。

“生命的意义，不被任何事物定义。灿烂而行，爆发出无限的光辉照亮别人，这是生命的意义。孤芳自赏，独自在安静处悄然开放，纵然不能惊艳他人，但也是生命的意义。”

“你不用擅自菲薄，做好你自己就行。”

淡淡的话语在羞羞脑中响起，忽然，她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捞起，一个光辉伟岸的人影模糊的出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