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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陆郎君,伤势如何了?”
随着章钤敲门入内,陆惟缓缓睁开眼睛。
他伤在肩膀,即便躺下也只能侧身,剜掉腐肉的麻药失效之后,伤口就开始日夜发作疼痛,令人无法安寝,只能浅眠小憩。
“尚可。”
陆惟喝了口水,没有细说自己的感受,直接问道,“外头如何了?”
在没有彻底结痂之前,他恐怕都要忍受这种疼痛,尤其眼下形势非比寻常,不可能给他养伤的机会。
但这种痛,比起陆惟小时候被生母砍过的那一斧子,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漫长的时光里,陆惟早已学会自己舔舐伤口,而不必为外人道。
“我去城中时,远远看见崔千正调派人手前往城楼和官驿各处,想必很快会有大动作。”
章钤面色凝重。
陆惟颔首:“与我预料的差不多,他们可能要动手了。”
章钤紧张起来:“大概什么时候?可有推测?!”
陆惟看一眼外面天色。
章钤见状道:“我方才进来时正好问了一下,现在大概是寅时将尽,卯时未到。”
陆惟想了想:“白日流民军肯定还会侵扰各处,方良约莫还想放纵他们一下,欲使其亡,必先令其狂。
但晚上动手也不利于休整,我估计会在午时之后,流民军吃饱喝足,正是懒惫歇息,缺少防备的时候。”
章钤:“那我们也准备起来吧!”
陆惟:“依你之见,从哪里入手为好?”
章钤:“官驿?先去救殿下!”
陆惟摇头:“先去州狱。”
章钤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陆惟道:“你没有发现吗,迄今为止,方良和他的府兵,都在坐山观虎斗,没有半点损伤。
公主必是要救的,但他们也知道我们的打算,肯定会在官驿周围布置重兵,埋伏我们,所以我们要先让他们自顾不暇。
劫狱是个不错的办法,里面不乏死囚犯与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被放出来,不说能让他们伤筋动骨,起码可以制造一些混乱,方良肯定得分出人手去收拾他们。”
章钤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陆郎君高见!”
陆惟接着道:“还有刺史府,我听说方良发妻早逝,余下一双儿女,女儿远嫁,儿子在外地当小吏,如今在上邽城帮他日常应酬的方淙,其实是隔房侄子被他从小收养,另外还有一个八十岁老娘无人照顾,他就把老娘也接到这里,所以刺史府那边肯定也防得紧,我们不必强攻,可以派人去后院放把火骚扰一下,让他们疲于奔命。
方良再怎么无情无义,都不可能不管他老娘的安危,否则他以后在大义上就站不住脚了。”
言下之意,百善孝为先,方良总要考虑自己造反成功之后,会不会背上一个不管老娘的名声。
虽说这事就算做了,他以后也能百般辩解,但终归是会留下污点,饶是刘邦明知项羽杀他爹,说了那句玩笑话,也被史家记下来。
章钤频频点头,公主之前曾对他交代过,自己若不在,可以听陆惟之言,但当时章钤心里颇有些将信将疑,生怕公主是着了陆惟的道,被他那外表迷得七荤八素,又怕对方居心叵测接近公主图谋甚大,虽说永平城和冯华村,他也见识了陆惟的谨慎精明,但也就是到了此时此刻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机,才更能看清一个人的筹谋能耐。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去准备了。”
“万事小心谨慎,勿要惊动他人。”
“陆郎君放心!”
不止陆惟和章钤他们,所有人都在等。
从天降破晓,到天色大亮,除了一些流民军依旧沉溺在烧杀抢掠的痛快之中,许多人已在暗处引而不发,等待终将来临的一刻。
连下几日的雪终于停了,天光晴好,积雪消融。
若换了往日,街道上就会有几个顽童嬉笑打闹,偷偷将雪团扔在路人身上,又招来一顿骂声,但现在,整座上邽城的热闹,仅仅在于抢掠喊杀的喧哗,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为下一个目标。
顽皮的幼童不甘被拘在家中,偷偷摸摸从院子里的狗洞钻出,捏着一枚铜板,想要去巷尾的糖饼小摊买一根麦芽糖,却被长辈及时发现,刚悄悄跑没几步就把人抓回去教训,连打骂都得捂着孩子的嘴。
崔千也在等。
他在等方良召见他,正式下令镇压流民军。
崔千在本城也有家眷,再不把流民收拾掉,他怕骚乱迟早会蔓延到自己那里。
但他在客厅引颈等候了半个时辰,始终看不见方良的人影。
方家管事对他说,使君在接待一位很重要的客人。
崔千不由皱眉,心想难道是何忡那边派来的人,是梁州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但管事不说,他也不好追着问个没完,只能坐着发呆。
心情焦虑又无法做事来排遣的情况下,饶是崔千,也禁不住胡思乱想,患得患失。
崔千对方良忠心耿耿,但要不是有方良在,他自己是万万不敢想出借流民的刀来杀世家这种点子的。
当今世上,世家有时是比皇权更为稳固的存在。
皇权可以更迭,可以被推翻,世家却会因血缘繁衍生息,哪怕其中一支也许因为政治投机失败而被灭门屠杀或衰败没落,其它同宗旁支也总有开枝散叶的时候,只要每一代只出一个能够顶门立户的人才,也足以让这个家族支撑数十年。
所以不管哪个人坐上皇位,有背景也好,草根出身也罢,最省事最方便的办法都是拉拢世家,把位置坐稳。
像方良这样一上来就拿陇西李氏开刀的,颇有些六亲不认的狠绝。
崔千知道,方良这是被世家富户逼得狠了,对方主政秦州几年,对方就给方良使了几年的绊子,只因方良不像上一任刺史一样,放任他们的特权,竟还要对他们收粮借钱,还是借了不还的那种。
正如方良所言,崔千自己是平民出身,他也不愿被世家吸
血,所以他打从心底赞成方良的手段。
只是造反毕竟不是小事,搞不好一辈子就这一回,失败了就要搭上性命,尤其是在前途莫测的情况下,崔千实在是没有把握。
他自知自己不可能像方良那样镇定,握在刀柄上的手不住摩挲上面凹凸的花纹,借以排遣烦闷。
手下从外头匆匆进来,低头附耳道:“杨园家也被抄了!”
崔千毫不意外,城中数得上号的人家已经遭了殃,杨园也是世家出身,虽然本地只有他一个,杨府也修得远不如李氏奢华,甚至两个男女主人都不在,但杨家就在那里,迟早也是会被光顾的。
他甚至还露出一丝讥笑:“这些流民,原先连饭都吃不上饱的,现在见了点富贵就把持不住,也不想想他们抢了这么多东西,到时候能出得去么?真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原先使君还指望着这些人里头出个有点出息的,说不定还能合作,将他们收编,如今看来,这些人当真就是一盘散沙,什么也指望不上的!”
就在此时,又有一名手下进来了,神色要更慌张些。
“崔司马,流民军去冲州狱了!”
崔千脸上前一秒还是嘲笑的表情倏然消失,他腾地一下起身。
“多少人?冲进去了没有!”
下属道:“上回您把多余的人手调开,那边就剩下寻常的狱卒了,恐怕守不住!”
崔千脸色一沉,他自己也想起来了。
陆惟跟杨园跑了之后,他觉得留重兵把守州狱的意义不大,那里头的人都没什么价值了,就将人都调开,毕竟刺史府这边也需要人保护。
虽说州狱现在也没什么重要到不能失去的人,但他刚嘲笑完流民军,下一刻就被**裸打脸,崔千还是觉得有点挂不住。
他正要亲自过去,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等方良,不由踌躇片刻。
“你先点五十人,不,一百人过去,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下属拱手应是,转身离去。
崔千眉头皱起。
那些乱军约莫是已经疯癫了,看见州狱也想进去乱抢一通。
虽说不影响大局,但崔千难免还是多了几分焦虑,再看方良还是不出来,忍不住再让管家去通禀一番。
过了一会儿,管家回来了。
“崔司马,使君让您过去,请。”
崔千大喜:“劳烦带路!”
他跟在管家后面进了书房,正要向方良汇报流民劫州狱的事,却见书房里还多了个人,对方年纪看着不大,面容英俊,想必就是管家之前说的重要客人。
崔千疑惑:“这位是,使君家的公子?”
方良笑道:“我来给你们介绍,这位姓周,你管他叫周先生即可,周先生此来,是为我们送来一桩天大的好处。
这位是秦州司马崔千,也是自己人。”
周先生拱手,很是有礼:“崔司马。”
崔千被方良视为心腹,方良也没打算隐瞒,就对他说了周先生的
身份。
“这位周先生,身世有些曲折,原是前秦州刺史沈源之子,先前被李闻鹊抓住了,长安天子点名要见他,他本是跟着陆惟他们的队伍被押送上京的,路过冯华村时出了点意外,他趁乱跑出来。”
崔千啊了一声,重新审视周逢春,这个英俊得有点像花架子的男人,立时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了。
“他不想被抓回去,就找上门,毛遂自荐,想当幕僚,并给我说了一桩秘密。”
方良顿了顿,望向周逢春。
周逢春知机笑道:“我之前被他们擒住时,正好在冯华村遇见贺家商队,据说冯华村后面的仙翁岭有盐矿和金矿,还被人找出来了,我虽不知具体方位,但贺家商队曾进去过,肯定沿途做了标记,我势单力薄,知道了也无法开采,便将此事献给方公,也唯有方公这样的枭雄,才配得上这样的秘密!”
崔千惊住了,他下意识觉得周逢春肯定在说瞎话,但方良显然信了对方的话,否则两人不会在书房里逗留那么久。
没等他多想,方良摆摆手:“此事若是真的,我们起兵之后,也可以做到不扰民而纾解粮草之难,但现在不着急说这些,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崔千回过神,忙说了杨家和州狱的事。
方良听见杨家被劫掠还没什么反应,等听到州狱也被流民军冲击,却是眉头一皱。
“他们算盘打得不错,你现在马上增派一百人,务必守住州狱!”
崔千有些不解:“州狱里如今也没什么重要人物,若说有,那人现在也不值钱了,应该妨碍不大吧?我本安排了许多人守着刺史府和官驿那边,若把人调开,这边恐怕防守就会有些松动。”
方良摇摇头:“他们就是想把州狱里的人都放出来,好让上邽城更加混乱,我观流民军行事,先前都是杂乱无章,唯独这件事做得有些章法,估计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说不定他们跟陆惟也勾结上了。”
他沉吟片刻:“这样吧,你现在去一趟官驿,将公主带到城楼上去。”
崔千赶紧应是,又有些紧张和激动。
“使君,咱们这是,要动手了?!”
“也是时候了。”
方良淡淡道。
……
章钤的确是来劫狱的。
但他没想到,这年头劫狱还能遇到素不相识的同伙。
他蒙着面,对面也蒙着面。
两拨人在外面相遇时还愣了一下,又很有默契地不打招呼,直接冲进去。
对方比他们人多,大概有几十号人,他们这边只有十几个,但对方明显组织混乱无序,而且看着就是没有武功的,那两手庄稼把式,全是力气没有技巧,一看就是来自流民军。
章钤见此不由疑惑。
他知道流民军在城里四处抢掠,这场混乱甚至已经蔓延到家境稍微富裕的平民百姓,但是州狱又不是民居,这里也没有什么油水,流民军冲进来是能想干什么,该不会不认识州狱二字,将这里看成漏网之鱼的高门
大户了吧?
章钤很快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了。
狱卒们面对这两拨人,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稍微抵抗两下就弃械投降,有的被五花大绑,有的反抗激烈一点,直接就被打晕打伤。
流民军也不去搜那些狱卒身上的财物,反倒拿了钥匙挨个去开监牢的大门,倒是章钤他们落后半步,只能看着囚犯从里面纷纷跑出来,倒衬得他们自己来这一趟无所事事了一样。
眼看流民军把男监这边的囚犯都释放得差不多了,章钤目瞪口呆之余,只能带人去女监,一不做二不休,把女犯们也都放出来。
相比男犯,这些女囚犯的罪行大多比男犯要轻得多,也不似男犯那般大胆,有些看着章钤他们将牢门打开,也不敢出去,生怕被重新抓回来罪加一等。
章钤没花太多心思,就将陆惟交代的事情做成了,他怕崔千闻讯带人杀过来,便想着先带人撤退,孰料这时手下从另外一头跑来。
“头儿,发现一间牢门,上了两把锁,只有下面一个送饭的小口,但里面太暗,瞧不清楚有没有人,要不要打开?”
这里头关着的无非也是女犯,与其花费心思去开牢房,不如争取时间去刺史府那边放火,章钤正要喊人离开,转念一想,却感觉到不对劲。
连男犯那边都没有上两把锁的牢房,女监这边怎么会有?
需要被崔千用两把锁来囚住,还生怕人看见的犯人,总不会是个混世魔王吧?
他改变主意:“去问那些狱卒要钥匙,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过去看看!”
片刻之后,手下回来,居然说狱卒手里没有钥匙,那间牢房的钥匙在崔千手里亲自保管。
章钤这下更好奇了,也觉得更有必要打开牢房了。
他来到牢房面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里面好像有点动静,但听不清楚。
既然没有钥匙,那只能暴力打开。
有人直接搬来大锤将锁链捶开,章钤将门一拉!
大家都以为里面可能是个武力超强的凶犯,但牢房打开,众人却发现只有一人抱膝蜷缩在角落,看见外面的光照进去,甚至还不适应地抬手遮眼。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脏污,但章钤适应阴暗光线再加以辨认之后,还是看出一点端倪。
“……刘侯?”
章钤不敢确认,也难以置信。
对方猛地抬头!
他愣愣看了章钤半晌,突然连滚带爬扑过来,跟见了死去亲爹一样激动,抱住他嚎啕大哭。
“你们可算来了!
我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我以为我要死了!
你们怎么才来啊!”
章钤也傻眼了。
他们猜测过刘复可能没死,也猜测过刘复被关押在何处,唯独没有猜到对方居然一直被囚禁在女监。
这间牢房的味道委实太刺鼻了,可以想象刘复这些天到底是怎么过的,吃喝拉撒全在里面,人还没疯纯属运气好。
但章钤顾不上其它,他忙问:
“刘侯(),跟你一起来的那些禁军呢?()_[((),他们被关在哪里?!”
要是那些人能出来,他们现在无疑如虎添翼。
但刘复的下一句话,让章钤如同晴天霹雳。
“他们、他们全死了!”
“什么?!”
章钤难以置信。
“我们进城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伙假扮公主的,跟秦州司马崔千发生了一些冲突,后来崔千说误会解除,设宴赔罪,那天我去见方良,裴大他们就去赴宴了,也怪我毫无防备,结果却害死了他们!”
刘复抽抽噎噎,手足颤抖,显然被关了这么多天,加上心情变化,他现在如同惊弓之鸟。
跟着刘复陆惟从京城过来的二十多人,之前全都随着刘复走了。
这些人不仅没护住刘复,反倒还全军覆没了?!
章钤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
从刘复有些颠倒无数的描述中,章钤得知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刘复带人入城那天,正好遇到女贼匪冒充公主,在入城时被识破,跟崔千起了冲突,崔千前脚刚制服女贼匪一行人,后脚听说又来了一伙自称是汝阳侯的,直接就将刘复抓进大牢,当时刘复还没当回事,除了怒骂两句,觉得他们迟早会来赔礼谢罪。
事实也果真如此,崔千很快过来,给刘复再三赔罪,又说请他去见秦州刺史方良,对方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与他说,还说陪同刘复一起来的那些护卫也已经放了,正准备设宴款待他们,等刘复见完方良,再去赴宴。
刘复以为事关公主,不疑有他,也没怪罪方良不主动来见他,就跟着崔千去了。
要说刘复果真是散漫随性,从未经受官场淬炼,竟是一点经验阅历都没有,也从头到尾未曾生疑。
见到刘复的方良,从他口中套到公主和陆惟等人的情况,在确定刘复没有任何隐瞒之后,直接就让人将刘复投入大牢。
在被扔进大牢的第一天,刘复还没回过神,他觉得要么是崔千弄错了,要么是崔千跟方良起了内讧,崔千故意跟方良对着干的。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复心情慢慢起了变化,从惊怒交加,到惊疑不定,再到疑神疑鬼,最后消沉颓靡,他终于想到自己可能踩进一个巨大的陷阱。
“崔千来看过我一次,想让我把京城各家权贵的宅第位置默写出来,我趁机要求出去,他告诉我,随我过来的禁军已经全部被杀了,若我还想要活命,就不要跟他谈任何条件,我这才敢肯定,他们是真的要造反,他们是反贼,你快、快去告诉殿下和陆惟!”
刘复被关了许多天,头晕脚软,饿瘦了整整一圈,路都走不动,还得人背着。
章钤无奈:“殿下他们早已知道了,今日正是趁着混乱,才想过来劫狱。”
没想到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刘复竟然被关在这里。
崔千要京城各家权贵的宅第位置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以后杀入京城时能精准快速抄家灭族,将那些世家拿捏在手里。
()至于崔千为何杀了那二十多个禁军,却独独放过刘复,大概是因为汝阳侯这个名头还有用,加上刘复性格软弱,贪生怕死,也没什么武力,不担心他会作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跟着刘复的人,对方良崔千他们而言,人数太多,留着无用,反倒是个隐患,自然杀了干净。
固然,普通人会为了这二十多条命惊心动魄,但到了方良这个位置,反都反了,难不成还因为那点虚伪仁慈给自己埋祸根,章钤是能想得通的。
只是公主先前还来女监探过魏氏,却连她也未料到对方居然将刘复藏在女监深处,铜墙铁壁的单独监房,此处远离魏氏她们被关押的地方,又是特地为了重犯量身定造的建筑,竟是谁也听不见刘复的哭嚎,即便有些囚犯离得近,听见了,也只当自己听错了,不可能根据那些只言片语还原出刘复的经历。
时间有限,事态紧急,这些猜测仅仅在章钤脑海快速滑过,就赶紧抛诸脑后。
他原本不是为了救刘复,而是为了给局势制造混乱火上添油,能顺手救出刘复固然是好事,但不能为了刘复耽误自己的事,否则陆惟和公主那边定然会有危险。
章钤敷衍刘复几句,将人交给风至,让她带刘复先回城南乐坊安置。
刘复茫茫然被风至带走,又茫茫然看着上邽城的一片混乱与萧条并存的诡异局面,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事情。
一行人出来的时候,正好再一次跟从男监出来的流民军撞个正着!
两方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又不约而同再次选择无视对方,转身往各自方向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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