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笔下文学 > 武侠 > 妖女看招 > 第79章 皎然明月色

妖女看招 第79章 皎然明月色

作者:午夜妖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4-03-11 13:20:01 来源:言情小说
提示:若标题与内容不符,左下方点击“换源”,切换其它源即可解决。

浏一览一器一A一P一P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章一节一显一示一不一全一请一退一出一阅一读一模一式一查一看一完一整一章一节一内一容。

猩红的雷电是山峰的獠牙,将黑苍苍的天空撕咬下来,眼睛像是进了乌云,视觉变得模糊不堪,身后时常有擂鼓一样的响声,像是群狼在追赶,利爪已触及后背,仔细听又只是一浪急过一浪的涛声。

陆绮在黑暗中狂奔,脚下是腐烂的大地,水流像是无数的手臂,拖拽着她的脚腕,要将她撕扯到永暗的泥流里。

黑色的杀手衣已被撕裂,她浑身是伤,没有一片完整的肌肤,死亡的幻觉在胸腔翻滚,她又想起了百年前被善妒的姨娘装进麻袋,扔到河流里的时刻,寒冷的江水渗透麻袋淹没身体,她的骨骼却像有火在烧。

她朝着黑暗不顾一切地狂奔,恐惧在幽暗中不断放大。

她用尽力气喘息,试图忘记刚才经历的一切,噩梦根深蒂固地缠绕着她,作为一切孽债的报应。

周围的树林已被水流冲毁,远处的栊山被云吞噬,几不可见,她无从辨认方向,只能默默祈祷,祈祷黑暗中不要有金瞳亮起。

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前方的黑暗中,就亮起了光。

一团火焰照亮了她血迹斑斑的脸。

“陆绮仙师?”

有人发出惊讶的声响。

陆绮看清了眼前之人的脸,她错愕了一下,才道:“你是命岁宫的小师父?宫主呢?你们靳宫主呢?”

“陆绮仙师,你,你怎么……”

若非这双见眼睛,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陆绮,是前日里那个令人魂牵梦绕的绝色仙子。

她……经历了什么?

“带我去见靳宫主!”

陆绮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命岁宫等人驻扎在一片山壁后的高地上,用阵法简易地隔绝了大雨,靳雪君盘膝而坐,身旁赫然是几张褪下的人皮,她的容貌已经改变,不再是小女孩的模样,而是一位面容姣好,丰腴成熟的女人。

她换上了白净的衣裳,披落的长发挽成髻,身上的伤疤也随着其他几张人皮的褪下一并脱落,新生的肌肤婴儿般白皙细腻。

靳雪君仪态娴静,雪肤生辉,看上去宛若新生,可任谁都知道,她受了伤,前所未有的重伤。

最后的空念剑对她而言是场赌博,大半的弟子被阵法反噬,当场毙命,她也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心法根基受损,无法再返老还童。

“陆绮姑娘?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靳雪君睁开眼,看到了这位伤痕累累的女人。

陆绮见到靳雪君,眸中水波颤动,竟是直接屈膝跪下,垂首道:

“晚辈陆绮见过靳宫主。”

靳雪君眉尖微颤,却没让她起身,只是问:

“发生了什么事?那头妖物呢?”

陆绮将她的遭遇大致说了一番,只是隐去了《惑神咒》与《妖乘经》的细节,她目光凄迷,神色凄怆,说:

“我为那妖物所擒,心若死灰,知道必会受尽凌辱而死,便本着同归于尽之心,引爆绛宫,自堕修为,侥幸开辟了一条生路,逃了出来,这才幸免于难。”

“引爆绛宫,自堕修为?陆绮姑娘,你好狠的心呀。”

靳雪君眯起眼眸,重新打量了一番跪在眼前的女人。

陆绮没有说谎,在她身上,已寻不到过往那份灵妙境界与清静心境,她刚刚迈入第一流的高手,又飞快跌入尘埃,此时的修为恐怕只与紫袍杀手相当。

靳雪君知道,很多修士宁可身死道消,也不愿做这样的举动,堕境对身体的损害不可逆转,堕境之人往往一生都难再寸进,对她这样出身贫贱的修士而言,失去法力便相当于失去一切。

往日的下属、仆人将凌驾在她的头顶,往日的宿敌将千方百计地对她施以报复和羞辱,陆绮本就树敌众多,难以想象,回到九妙宫后,她的身体与尊严将受到怎样的践踏。

这也是许多天才修士,宁死不肯堕境的原因,他们的骄傲允许他们面对死亡,却不允许他们回归平庸。

“晚辈……实是身不由己。”

陆绮小心翼翼地仰起脸颊,眸光颤了又颤,清泪夺眶而出,她说:“晚辈尚是有用之身,实在不愿就此毁于妖人之手。”

“有用之身?”靳雪君饶有兴致道。

“是,晚辈尚且身怀秘密,事关天下安危的秘密,其一与我杀死善慈和尚的法术有关,其二则与九妙宫的大宫主的野心有关。”陆绮恳切道。

“九妙宫的大宫主?他当初想奸淫一个女修,却被途经的道士削成人棍,自那以后,你们的大宫主便沦为天下笑柄,他还能有什么野心?”靳雪君问。

“大宫主本就心性丑恶,遭遇此事后反倒更加扭曲,他不仅在背地里修炼能令断肢复生的邪功,甚至勾结妖人邪祟,攀附上了某种,嗯……诡异的力量,据说,荷芦宫的惨案也与此相关。”陆绮情真意切地说。

“邪功,邪祟,荷芦宫……”靳雪君沉吟片刻。

五个月前,荷芦宫四十五人一夜之间暴亡,这一消息封锁严密,按理来说陆绮不该知晓。

“可我听说,如今九妙宫中,陆绮姑娘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啊。”靳雪君说。

“妾身有苦难言而已,只要一日身在九妙宫中,我便一日无法摆脱大宫主控制,此次来命岁宫拜会靳宫主,便是想与宫主阐明此事,谁料妖僧觉乱作祟,打断了晚辈原有的计划。”陆绮语气悲伤,惹人怜惜。

“原来如此么?我看你四处拜会高手,出席宴席,还当伱是急功近利,没想到是有苦衷。”

靳雪君目光柔和了几分,又问:“那善慈和尚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望陆绮姑娘如实相告。”

“善慈和尚并非为我所杀。”陆绮语出惊人。

“哦?那他是怎么死的?”靳雪君问。

“善慈和尚是受邪气反噬,爆体而亡,不过,这一结果是晚辈一手促成的,至于晚辈是如何做到的……它事关妙莲祖师传下的秘籍,晚辈实在不便多言。”

陆绮轻轻拭去颊上的泪痕,螓首垂得更低,腰身也随之屈折,额头轻轻沾到地面,重重印了上去。她由跪姿变为更为屈辱的匍匐,卑微地央求道:“妾身已是走投无路,求靳宫主出手相救。”

靳雪君静静地看着匍匐在前的女人,忽地嫣然一笑,道:

“今日,陆绮姑娘为了斩妖一事,倾尽全力,受尽折辱亦不肯退让,让人佩服得紧,似陆绮姑娘这样的仙子,去到哪儿都该是座上宾,哪有让你长跪在地的道理?”

靳雪君亲自扶着陆绮的肩膀,如对待女儿一般,将她轻轻抱起,并脱在雪白的外裳,披在了陆绮伤痕累累的仙躯之上。

陆绮拢着衣裳,低垂玉首,千恩万谢,靳雪君不由想起了被觉乱掳去的爱女师稻青,心中哀叹,竟真起了几分怜惜之心,她取出了瓷器葫芦,倒出几粒丹药,手指夹着送入陆绮的柔唇之间,替她疗伤,陆绮清泪流淌,她轻轻挣开身子,再次跪地叩首。

“陆绮姑娘这是何必?”靳雪君问。

“靳宫主对陆绮恩同再造,无异于生母,女儿跪一下娘亲又有何妨?”陆绮不以为耻,态度更加温顺。

“我若真有你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儿,倒是省心。”靳雪君幽幽一叹。

“靳宫主不必过分担心,师小姐聪慧过人,定会平安无事的。”陆绮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柔声宽慰。

“……”

靳雪君默然无语。

她也身负重伤,境界大跌,再想重回巅峰无异于天方夜谭,她该以怎样的姿态回到命岁宫,又该怎样面对那些本就和她不对付的元老?

她闭目沉思之时,陆绮又吞服了几颗灵气盎然的仙丹,吐纳聚气,修复破损不堪的绛宫。

除靳雪君外,命岁宫幸存的弟子只剩四名,他们同样负伤严重,打坐调息之余,目光有意无意地在陆绮白裳包裹的曲线上浮动,仿佛要将这位跌落尘埃的仙子生吞下去。

陆绮一心养伤,对此浑不在意。

伤势稍稳之后。

她又盈盈地跪在靳雪君面前,说:“那妖物虽也受了重创,恐怕魔心不死,还在寻我,妾身唯恐连累宫主,不若我们先回命岁宫,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你身处之地,正是命岁宫的隐阵,这是与物相生的阵法,我们身处其中,可以清晰看到外边的场景,可外边的人,却看不到我们。”靳雪君淡淡道。

“命岁宫不愧为四大神宫之一,绝学精妙,令陆绮大开眼界,这……”

陆绮柔声赞叹,话音未落,她便僵住了。

不远处,一对金光在暴雨中无声亮起,于黑暗中四下扫视,正是噩梦般的青色妖影。

陆绮屏住呼吸,不敢作声。

靳雪君对阵法极为自信,兀自盘膝打坐,对这位不速之客熟视无睹。

金瞳青皮的大妖四下环视,径直从她们的身边飘过,似乎真没瞧见她们。眼看就要走远时,这大妖忽然回头,金瞳中闪过一丝残忍之色,他猛地甩动鱼尾,连续斩出三道惊艳绝伦的刀光,朝着陆绮劈去。

靳雪君睁开眼眸,闪电般拔出宝剑,横削直击,将接踵而来的刀光一一劈开。

“你看得见?!”

靳雪君大吃一惊,她立刻命令其他弟子结出防御之阵。

夏如不是看见的,而是听见的,这副身躯拥有服月银狐的心,可以听见周围人的心声。

先前路过此地,她的心透过嘈杂的雨水,听见了靳雪君的不甘与担忧,也听见了其余弟子的低落与恐惧。

可不知为何,她没有听见陆绮的心声,若非一名弟子偷偷盯着陆绮的背影,旖旎意淫,暴露了她的存在,夏如可能真会错失这次良机。

“交出陆绮,我可以放你们走。”夏如冷然道。

“妖魔的话,我半句也不会相信。”靳雪君轻轻摇头。

修士逢妖必诛,妖物同样如此,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她重伤未愈,一场大战又在所难免,所幸这妖物也被陆绮以玉石俱焚的手段重创,鳞甲破碎,鲜血淋漓,她集合众人之力放手一搏,未尝不能取胜。

御敌的阵法飞快结成。

“靳雪君!小心你身后!!”夏如突然爆发出厉喝,身形飞掠而去。

“这等拙劣手段,还想乱我心神?”靳雪君更确信这妖物也是强弩之末。

她正要出剑。

却听“嗤”的一声。

高耸的心口处,衣裳碎裂,长出了一截银白色的剑尖。

‘哪来的剑?’

她心中生出一抹疑惑。

剑尖一拧,将她的心脏绞碎。

冷意像是飞快上涨的水面,吞没了她的口鼻与意识,她的身躯软了下来,最后的余光瞥见了出剑者的容貌。

陆绮长身玉立,一对美眸无悲无喜。

她抽回了带血的剑,闪电般斩向了其他几名阵法破碎后惨遭反噬、无力招架的弟子。

她本就是杀手出身,刀剑使得极好,她用剑最大的特点便是精准,闪电般连出四剑后,这几名弟子的咽喉便被切断,夏如欺身接近时,陆绮幽幽开口,声线中透着天地寂灭般的冷漠:

“取我白宣千尺——”

陆绮的长剑被夏如一爪击飞,随后,她胸口中爪,断线纸鸢般向后跌去,仙容上却是笑意嫣然。

《屐曲》背后的雾姥要在癫狂的舞蹈中降临,《妖乘经》背后的无名邪祟则在不断掠食人间的心魔,至于她所仰仗的邪祟……那是《惑神咒》之后的庞然妖物,它只在目睹欺骗与背叛后,才会为惑神咒的持有者显露出真形。

背叛越是激烈,降临的邪祟也将越强大。

黑云反常地弥漫起血色。

苍穹上发出烈火烹油般的滋滋响声。

眨眼之间,节肢动物一样细长的、长满刚毛的手臂撕开云层,缓缓伸向青皮金瞳的身躯。

它降临了。

————

余月从大礼堂中奔出,在一众学生诧异的目光里,径直跳上窗台,又在他们的尖叫声中,从二楼一跃而下。

校长苏清嘉手持晶莹剔透的雪白长刀,紧随其后,灵动如飞。

巫刀亮起锋芒的刹那,两人之间虚假的和谐彻底撕裂,战斗一触即发,当这柄梦寐以求的巫刀朝她眉心斩来时,余月惊惧地发现,自己竟不敢接下它的锋芒。

她从二楼跳下,双足沾地的刹那,立即箭步前冲,向着学校外头奔去,背后刀光飞落,灵蛇般紧追不舍。

余月终于明白,苏清嘉带着她参观校园,真正的目的居然只是为了向她展示这一切的“真实”,当时她并不在意,只当是苏清嘉使用了某种高阶的幻术,绝不会想到,这一切的来源竟是匠人的力量。

难怪这里的学生,哪怕上台表演节目,大都穿着最简单的校服,原来是缺一个裁缝!

她竟是送上门来了!

余月倍感耻辱。

她从西景国一路循着线索追到这里,竟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现在回想,这些线索极有可能是苏清嘉的刻意安排。

容不得细想,刀刃破风之声已在身后响起。

两人距离不断拉近,眼看就要触碰到一起,余月猛地折身,跃上一座高大的假山,随后全力蹬跳,来到一片矮楼的屋顶,她沿着屋脊飞奔,在楼房之间穿梭,展露出的速度和力量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可她根本甩不开苏清嘉。

锋芒追赶着她的背脊,刀刃在身后信手切割,沿途的假山、屋瓦都被斩出大片平整的切口,又立刻被匠神的伟力复原。

余月用的是苏真经过修炼后的身体,穿的是也是便于跑步的鞋子,可她却摆脱不了苏清嘉的追赶,这只能归咎为实力的差距,这让余月更加无法接受。

刀光照亮了她的后颈。

余月矮身躲过了这记横斩,趁势出腿去绊苏清嘉的脚,苏清嘉轻轻跳起,躲过了这一损招,之后回马一刀,直刺余月心口,余月没有兵器用于格挡,只能用鬼魅的身法躲避,连续躲了十多招后,余月一口气用尽,背心亦浮上了一层细密汗珠。

她不敢再战,蹬踏着墙体继续向上飞跃,来到了一座楼的天台上。

余月见地上散落着几根钢材,想也没想,抄起来就当武器,试图挡住苏清嘉的刀光,可如今的三首神罡早就暗合了匠人之力,她的钢管刚刚刺出,立刻变得柔软如绸缎,反而像蛇一样顺着她的手臂缠上身躯。

余月大叫不妙,再想甩开这根钢材已无法做到,只能带着它更为不便地闪避,一阵舞蹈般天花乱坠的闪避之后,余月的耳畔出现一道清越的嗡响。

三首神罡抵在了她的脖颈。

时近傍晚,暮色四合,天台上洒着一片血气弥漫的暖光,余月的侧脸在光中停顿,显得极为落寞。

“裁缝姑娘,你还要往哪儿跑?”苏清嘉莞尔:“还以为你要拿学生做挡箭牌,你是知道这没有用,还是不屑做这么没品的事呢?”

“当然是我品德高尚。”

余月浅叹一声,问:“是我输了,可是,你能让我输个明白吗?”

“你哪里不明白?”苏清嘉问。

“关于三首神罡的线索是你故意留给我的?”余月问。

“是,那是千年之前的事了,那时,我想要把这柄妖刀打造圆满,给斩空飞升多一成胜算,可我寻遍天下,始终没能找到你的魂魄,于是,我写下了两份秘籍,一份是通往我飞升之地的地图,另一份则是令妖刀现身的口诀,我将它们藏在死刑犯身上,带入老匠所中,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进入老匠所,并找到它。”苏清嘉平静地解释。

“你等了我一千多年?”余月问。

“别把自己想得那样重要,当年顺手为之的事而已,如果不是孪生箓招来了太多麻烦,我几乎都要忘了这些。”苏清嘉说。

“那这柄巫刀呢?你从哪里得到的它,为什么他们三个的魂魄会被封印在这把刀里?”余月问。

“这柄巫刀只能以魂魄为鞘。”苏清嘉说。

余月当然知晓这一点,她最先搜寻的,便是夏如与苏真的魂魄,并在夏如的魂魄里找到了一把拙劣的仿品,之后,她又怀疑这柄刀藏在邵晓晓的灵魂里,所以追杀了过来,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苏清嘉的诡计,她将邵晓晓带来学校,反倒给苏清嘉提供了寄存之处。

“这三个魂魄并没有封印在刀中,这柄巫刀是容纳他们魂魄的躯壳,同时,这魂魄又是承载巫刀锋芒的刀鞘。”苏清嘉说。

“魂魄怎么能又住在刀里,又给刀当鞘?你在讲什么?高中课本上的对立统一?”

余月觉得苏清嘉在说谎,她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肯定道:“没有法术可以做到。”

“法术不可以,但巫术可以。”苏清嘉说。

“巫术?”

余月想起什么,目露凶光。

“很多人以为巫术和法术是同一种东西,但其实它们有所差别,巫术更难以捉摸,施展一个火球,百试百灵的是法术,时灵时不灵的则是巫术。法术对于法力的需求是稳固的,巫术则不然,它是不确定的,即使是毫无法力的人施展巫师的诅咒也有可能灵验。

人们喜欢有逻辑的事物,讨厌不确定的东西,修士也是如此,所以这几千年里,巫师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屠戮,到我斩空飞升的那年,仅存的大巫也被锁在了各国的观星台,一生一世只能为王族占卜。”苏清嘉很有耐心地讲述这些,她并不是讲给余月听的,而是在说给身体里的邵晓晓里。

文艺汇演的舞台剧开始之后,邵晓晓就一直处于很懵的状态,什么白云城斩妖,什么三首神罡现世,还有现在提及的巫师,纵使她知道了西景国的存在,也根本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她能看懂的,只有余月被学姐正义擒拿,可是,余月要被杀死了吗?

纵然知道了余月是妖女,邵晓晓也不太能接受杀人这件事,况且她现在用的是苏真的身体,学姐一刀斩落,不会牵累到苏真吗?

“原来你是巫师。”余月轻声说。

“我是巫王的后人。”苏清嘉说。

“巫王……”

余月努力回忆,终于记起了一些往事:“当年讨伐我们的八位王中,巫王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却也是最难缠的那个,不过,无论对手是谁,我们都没觉得会输。”

可现在,所有对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那一战,四尊神匠被诸王击败,匠人的鲜血与尸骨诅咒了他们葬身的土壤,形成了今天最可怕的禁地,老匠所。

“什么八王,不过是一群逆臣贼子。”

余月回忆着模糊不清的往事,咀嚼着早已遥远的仇恨,眼睛被夕阳映成诡异的红色:“万年之前,匠人带领苍生踏足了那片贫瘠的土地,从部落到城寨到国家,匠人创造了最初的一切,我们制作衣裳为人们御寒,制造农具供人们耕耘,制造房屋与城墙供人们安居,还有兵器和铠甲,有了它们,人类才得以忤逆群妖的獠牙,在荒原上开疆扩土。如今的西景国正是匠人们在蛮荒之中开辟出来的啊,你的先祖非但不感激匠人的盖世功劳,还发动战争将我们杀死,何其可笑。”

“匠人功高盖世,从未有人否认,但是,你们的死亡也是咎由自取。”

苏清嘉的眼睛宛若一面镜子,余月眸底的火焰亦在她瞳孔中燃烧,她说:“那个年代太过久远,诸多往事已不可考,但可以确证,在匠人王朝的末年,你们想要修建四座史无前例的恢弘建筑,用这奇迹般的景观树碑立传,为此,你们调用了近千万人,耗费了上百年的时间,不计其数的苍生因此丧命。”

“……”

余月静立天台之上,望着楼房间往来的白鸽,沉默了好半晌,才说:“树碑立传?这便是后世的看法么?”

“真相是什么?”苏清嘉问。

“我不记得了。”余月轻叹。

“不记得?”苏清嘉蹙眉。

“建造四大奇迹时,我已经活了四千多年,我已经无法回忆起当时的所思所想,只能想起极零碎的画面,也许,我的神智早已在漫长的时间里僵化,只能遵循着本能办事,包括建造四大奇迹。”余月话语极轻,带着深深的不确定。

幽谧的暮色在天台上弥漫开来,太阳的光线越渐柔和,色泽却越渐鲜艳,途经的云朵镶出金橘色的边。

余月悄然立在这样的黄昏里,再次回忆往事。

先天织姥元君时的记忆稀薄得像雾,她无法想象,她用那个身份度过了四千多年的人生,停留在她记忆里的,只剩最后的诸王叛乱,铁火的交击声悠远寂寥,鸣透心神,穿越了千载时光。

“是么。”

苏清嘉倒没觉得余月在搪塞,她说:“时间会改变太多东西,即使你们建造的四座奇迹般的建筑也不能幸免。”

“我知道。”

余月轻声接话:“悼亡塔、饶庙、冥神阁、万魂灯楼……我苏醒之后,曾去寻过它们,悼亡塔在历史上几度易主,最后在一次大地震中坍塌,成了古遗址,如今蔓草丛生无人问津,冥神阁不知被哪个缺德的腰斩了,残骸沉入深湖,成了水生物的宫殿,万魂灯楼则在大火中灰飞烟灭,只剩半张骨架子。饶庙倒是存留了下来,它如今被大招寺霸占,我去参观的时候还被迫交了香火钱。”

“人妖国战时,饶庙几经洗劫,连墙皮都被刮干净了,在它的修缮工作上,大招寺居功至伟。”苏清嘉笑了笑。

“随你怎样说,我反正就是讨厌那帮秃驴。”余月语气任性得像个小姑娘,她说:“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该回报些什么?”

“你还想知道什么?”苏清嘉问。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柄巫刀,以及,三神匠的魂魄为什么会与这柄巫刀相生相存,是你做的吗?”余月问。

“当然不是。我出生的时候,你们已经死了三千年。”

苏清嘉凝视着如雪的刀刃,说:“这应是先祖的手笔,他与众王杀死了四神匠,又畏惧神匠们复活,掀起灾难,便用巫师秘法拘押了他们本该消散的魂魄,囚禁巫刀之中,也是这个过程里,他们发现,裁缝的魂魄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之后呢?”余月问。

“此中细节我哪知晓,这是绝密的往事,史书中并无记载,是父亲口述给我的。”

苏清嘉说:“总之,在他们的努力下,这柄巫刀成了如今的样子。八王也受到匠人的诅咒,变成了人料,为了破解诅咒,他们选择飞升,也就是后来的玄穹斗姆、长生太昊那批神仙。”

他们是第一批飞升者,也是最后第一批。

“三首神罡经历了几代主人?”余月问。

“它只有我一个主人。”苏清嘉说。

“只你一人?”余月困惑。

“他们用神匠之魂贮藏巫刀,希望利用巫刀磨损神匠的怨恨,也希望利用神匠驯服巫刀的凶性,最后的结果却是,巫刀凶性更烈,匠魂怨气更重,任何试图拔刀出鞘的人,反倒被刀拔出了魂魄,所以,这柄刀也被称为妖刀。”苏清嘉说。

“你把它拔了出来?”余月明知故问一般。

“是!”

苏清嘉双眸中透出了残忍的骄傲,她的语气又温柔得仿佛吟唱诗歌:“妖刀出鞘的那刻,我听到了三尊神匠不甘的怒啸,刀光从他们的啸声中喷薄而出,一瞬间就将整座冥神阁斩成了两半,我抱着妖刀坠入了下方的深湖,数亿吨的湖水是一张青苍色的巨口,将这永世难消的仇恨吞没。”

“你很强,比我想象中更强。”余月再度轻叹,幽幽道:“有这样一柄妖刀,你的确天下无敌。”

“即便没有它,我亦可独步天下。”苏清嘉淡然道。

余月不置可否,又问:“你为何要飞升?”

“世上无我不可斩之物,理应挥刀破空。”

苏清嘉给出的理由极为简单,她的语气昂扬抬起,又轻轻落下:“况且,那时的我寿元将尽,只剩一百年可以活了,无论如何都该做些什么。年幼时,父亲给我讲述过八王飞升的故事,可八王之后的数千年,世间再也没有出现一位飞升者,我决心打破这段死气沉沉的历史。”

“寿元将尽?”余月露出疑惑之色,问:“像你这样的人物,也要经历生老病死吗?”

“当然。”

苏清嘉说:“余月,你是天生的神明,拥有漫长的寿数,很难理解凡人的苦痛。我活了三百多岁,若无意外,还能再活一百年,这在修道者中已是最长寿的一批。”

“你飞升是为了长生不老?”余月问。

“我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苏清嘉说。

“你感到失望吗?”余月问。

“失望?你觉得这里不好么?”苏清嘉反问。

“你想在这里度过你最后的一百年?”余月不太相信。

“飞升之前,我的人性几乎被杀戮磨灭殆尽,九香山漫长的沉睡中,我的喜怒忧怖才重新被唤醒,鹿斋缘有着举世无敌的强大,可她未必就比一个普通的女孩幸福。”

苏清嘉露出温柔的笑,像个邻家的大姐姐在开导叛逆的妹妹,她指着天边正落下的夕阳,说:“太阳在正午时最为明亮,可它太刺眼啦,很少有人会直视它的光芒,等到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它的美才会洇开在云里,垂落到山峦上,被世人欣赏。夕阳无限好呀。能安享晚年本就是一种幸福,我也会为这样的人生感到幸福。”

余月无法理解她感到的幸福,举世无双的强者隐居到安逸的生活中去,在她看来是一种堕落。

“我不想被世人欣赏,如果可以,我会做永远明亮的太阳。”余月说。

“那对世人而言是灾难。”苏清嘉微笑。

余月凝视着她微笑盎然的眼眸,试图看到隐藏其后的真相。

“你不想再活下去了吗?再活几百几千年!”余月最后问。

“听天由命吧。”

苏清嘉笑了笑,给出了一个不太符合她身份的回答,又道:“生命正是因为有限才如此有意义,如果没有死亡悬临头顶,我也不会有动力去活出真正的自我。人的生死本就是世界新陈代谢的一部分,正是死亡让这个世界变得生机勃勃。”

余月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苏清嘉将她的生死观阐述得再生动美好,也无法动摇她半点念头。

“你好像不想杀我。”余月说。

“为什么?”苏清嘉问。

“你没必要和一个死刑犯聊这么多。”余月说。

“乖乖将我弟弟和小如的魂魄还回来,我可以考虑放过你。”苏清嘉说。

“放过了我,你拿什么铸成完整的巫刀?”余月问。

“我自有办法。”苏清嘉说。

余月冷笑一声,半点不信。

夕阳在天边沉没,仿佛即将溺亡在大海中的火球。

“你知道那场战争里,我的魂魄是如何出逃的吗?”余月忽然问。

“愿闻其详。”苏清嘉说。

余月翘起嘴角。

她身躯后移,避开刀芒,想要逃走。

苏清嘉一言不发,灵蛇般的刀光追了上去,速度比余月快得多。

余月为了躲避这柄附骨之疽般的刀,竟是在天台上纵身跃下,这是四楼的楼顶,有十几米高,从这个高度落下,即便是苏真的身体也有可能骨折,但就在她跳下时,一阵大风突然刮起。

余月用裁缝的能力将身躯缝在风里,风带着她飞起,身躯轻盈宛若无物,她说:

“陆绮已经把那个东西叫出来了,它一旦现身,不吃掉祭品绝不会回去,你的好闺蜜和弟弟都已命在旦夕了哦,把三首神罡交给我,我帮你去救下他们。”

人质终于派上了作用。

苏清嘉显然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

她轻轻挥刀,竟是用匠人的能力在楼与楼之间搭建了一座桥,她持刀踏上桥面,朝着余月的所在追来。

余月眉头一皱,她将风捻成了一缕长长的丝线,射到对面楼顶的一角,随后整个身躯像蜘蛛侠那样荡了过去。

这座学校是苏清嘉的主场,只要离开这座学校,回到那个暴雨横流的南塘,苏清嘉的力量必然会大遭削减。

短短几秒钟,余月就利用丝线荡出了校门,可她没有回到真正的南塘,校门之外,天气晴朗,接放学的家长形成了车水马龙的声势。

这一切无比真实,如果不是提前知晓,一定会以为自己真的穿越到了2000年。

“别跑啦。”

苏清嘉的声音又在后头响起,“余月,整个南塘都是我的地盘,你逃不掉的。”

“你竟用匠人的力量,造了一整个虚假的南塘?!”余月心想这鹿斋缘的养老生活是有多无聊啊。

“不仅是匠人的力量,也有岁神的力量。”苏清嘉说。

“岁神?”

余月微微一愣。

下一刻。

余月又回到了天台之上,刀锋抵着她的脖颈,夕阳在远山沉落。

“这是我创造的世界,与真实的历史无关,所以,这里的时间也由我掌控。”苏清嘉说:“余月,别挣扎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必拿孪生箓搪塞我,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一头妖魂所困扰?你把我引到这里,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余月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

“没时间和你聊下去了,再聊下去,我的弟弟和闺蜜真要被吃掉了。”

苏清嘉望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忽然将刀收至身前,她唇角流露出浅笑,不再与余月交流,只是自顾自地说:

“余月,敢接我这一刀么?”

天边余晖落尽。

单薄的刀光仿佛夜幕里悄然升起的新月。

它斩向余月。

余月避无可避。

她盯着刀光,蓦地爆发出一阵冷笑,她怒道:“接你一刀而已,我余月有何不敢?鹿斋缘,你有本事就将这一刀斩下来!!”

刀光吞没了余月的眼眸。

————

在陆绮引爆绛宫,拼死逃生之后,夏如与苏真之间有过一段对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苏真问。

“我们来找妖乘经,并想通过它的力量,把余月逼回这副身体。”夏如说。

“我们现在又在做什么?”苏真再问。

“妖乘经非但没有引起余月的注意,反倒令这副妖躯完全苏醒,余月对于这里可能发生的一切,恐怕早有预料。”夏如说。

“是啊,从遇到师稻青开始,我们几乎一刻都没有喘息过,无论是与怀清禅师、妖僧觉乱的恶战,还是与陆绮的厮杀,每一件事,我们都不得不做,可这一路奔忙,我们都要险些忘了,我们的目的是将余月给逼回来。”苏真说。

“我们被余月利用了。”夏如叹道。

“余月知道我们善良,不可能见死不救,也知道我们对陆绮心怀仇恨,势必会和陆绮不死不休。来到栊山之后,我们便深陷泥沼之中,从这头战至那头,始终没工夫去做真正该做的事……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引起余月的注意。”苏真将她的话补充完整。

“为了夺取三首神罡,余月早已做了周密的计划,今天发生的一切,应该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夏如说。

“没有办法了么……”苏真苦思。

“苏真,你不必过分担心。”夏如安慰。

“为什么?”苏真问。

“这一战,并不只是我们和余月的,她眼中的对手也从不是我们,而是小嘉。”夏如轻轻地笑,说:“我们就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吧,相信小嘉。”

————

黑色的肢足撕开云层,牢牢地抓住了苏真与夏如的妖躯。

这一刻,苏真体会到了善慈和尚的无力。

就像一个喜欢观察大蜘蛛捕猎的人类,突然变成了蛛网上的昆虫,黑色的蜘蛛在他眼中成了庞然巨物,朝他爬行过来,口器在上方啮动,发出让灵魂震颤的响声。

这种恐惧难以用言语表述,它的可怕远远超越了死亡本身。

在这等诡异的存在面前,苏真妖躯的神通几乎全无作用,他被这些肢足抓向了云层上的高空,一只只血红的眼眸在湖水般的天空中亮起,离他越来越近,无形的血盆巨口似乎已经张开,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也是这时。

一个声音突然疾呼:

“把身体给我!!”

“余月?”苏真愣了一下,立刻质问:“夏如呢?夏老师去哪里了?”

“别废话,把嘴闭上,接下来看干娘的就行!”

余月的脾气差到了极点,仿佛一下就能点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我后会无期了吗?”苏真没有停止追问。

“我心系你这个干儿子的安危,不想你被这个鬼东西吃掉,舍身前来救你,你乖乖感动去吧,别来烦我。”

余月骂骂咧咧地夺回了这副身体,她对着浓云翻滚的天空举起双臂,左边的瞳孔中,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跟着伸出,做出了那个标志性的道门手印。

“你是被姐姐赶回来的?”苏真却飞快做出了判断。

余月一言不发。

他们的上方,天空撕开了一个峡谷大小的裂缝。

这蜘蛛状的怪物便是通过这个裂缝,向人间探出了它的肢爪。

余月发动裁缝的神通。

空中的裂痕在她的神通下一块块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了闸门碰撞般的巨响。

几节巨足竟肢节被合拢的天空切断,残肢向着大地坠落。

余月知道,如果被这东西拽到上面去就完了,幸好,在此之前,她有足够的信心将这抹裂隙缝上!

“余月,原来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也是这丧家之犬的姿态吗?”苏真的讥嘲在她耳边响起。

“你才丧家之犬!干娘我暂避风头罢了,鹿斋缘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诱我良善,欺我单纯,胜之不武!等我重振旗鼓,将你姐姐连你一块收拾!”余月忍了又忍,还是回应了苏真的嘲讽。

“余月,你也有今天啊。”苏真忍不住笑道。

“什么今天?呵,我问鹿斋缘要夏如还是要你,她说要夏如,所以我把她给送走了!你姐姐根本不爱你,你少在这胡思乱想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神通弥合天空的裂隙,突然间,她发现身躯无法动弹,“苏真,你在做什么?你不想活了?!!”

苏真缠住了她的魂魄,与她争夺起身躯的控制权。

余月的动作一滞,缝合的神通被打断,无法再进行下去。

“你给我放手!要是被它拖到上面去,我们都得死!”余月恶狠狠地道。

“为什么叫我放手?你也可以放我走,我走了,就没人阻碍你了!”苏真张开双臂,在这副妖躯之内,用尽全力抱住了余月的魂魄。

“你想让我放你回去?想得美,你走了谁给我当人质?”

余月拒绝了他的提议,冷冷道:“放手,我没有吓你,真到了上面,我也保不住你!”

“能和干娘这样的大人物死在一起,是我的荣幸。”苏真坚决不放。

“你觉得我会被你威胁?”余月冷冷道。

“我想试试。”苏真说。

“找死!你比你姐还要找死!”余月咬牙切齿道。

苏真一言不发,铆足了劲制止余月试图缝合天空的举动。

余月要么就把他这难缠的灵魂送回他的身体,要么就被他纠缠着进入那片恐怖的虚空。

他用生命作为赌注,威胁余月将他“放生”。

巨型的蜘蛛肢节一边带着他们升往高空,一边撕扯着他们的身体。

肢体器官之间缝合的线开始绷断,将血肉撕裂的痛苦传达给纠缠在一起的魂魄,两人一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困在同一个十字架上遭受酷刑。

天空的裂隙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疼痛引起的幻觉。

通过那裂隙,苏真隐约窥见了天空后的景象。

他看到了许多巨大的影子。

它们飘浮在无限空阔的天地之间,像是没有生机的肉块,却镀着一层华贵的黄金,在虚空中闪烁着近乎绮丽的耀眼光彩。

他向它们靠近。

越靠越近。

他感受到了这些它们的神圣与肃穆,也恍然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一尊尊佛祖和菩萨。

这似乎是一座浩大的佛堂,散落在虚空中的浩大佛堂。

佛祖菩萨金光璀璨的身躯后头,竟连接着鲜血淋漓的脐带,它们蜿蜒在灰雾朦胧的广袤天地里,一直向上延伸,不知去到何方。

耳畔。

“苏真!今天,我纵使身死道消,也绝不会再向你们姐弟两妥协!”

余月的怒吼声再度响起,几乎要令他魂飞魄散:“我已经死过一次,又何惜再死一次?倒是你,若再执迷不悟,定然灰飞烟灭!!”

苍天近在咫尺。

死神的镰刀从眼前划过。

苏真闭上了眼,心中忽然一片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消弭的意识再度回到他的身体。

‘我死掉了么?’

他做着最轻微的想象,缓缓睁开了眼眸。

星光稀薄,月华如水。

照得他眉目生凉。

风吹上面颊。

似有若无。

他的身体同样似有若无,要溶解在凉夜里。

还有什么在他眼前晃荡,比星光更温柔,比月色更清媚。

那是少女的微笑。

“晓,晓晓?”

苏真看到了俯视他的面庞,轻轻念出了她的名字,接着,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不,你,你是……”

晚风吹拂的天台上。

月色轻盈。

少女跪坐在他的身旁,长发垂流,她凝视着他朦胧的双眸,张开了温柔的怀抱。

(本章完)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