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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惠文王却并不在意,只是放声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到封地与离开了秦国有什么区别呢?”
他颇为有些得意:“原本以为当年的离间之计已然失败,没有想到啊,竟然只是隐藏在了暗中,蓄势待发罢了。”
那内侍继续说道:“听闻陈氏的陈瞻、陈守二人并未离开咸阳城。”
“陈瞻依旧在太尉的位置上,只是将手中的事务大部分交给了那位白起。”
白起?
赵惠文王一愣,继而想到了这个人,但也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他在意的其实也并不是“陈氏”,而是陈氏与“秦国”的关系太密切了,密切到他几乎以为这两者不可分割。
白起算什么呢?
这种突然崛起,且没有什么什么根基的老贵族,赵惠文王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君王怀疑他。
可是陈氏不同。
赵惠文王甚至怀疑过,若是陈氏继续按照原本的模式在秦国内生存,以后的秦国或许会发展成“陈与赢,共天下”。
在陈氏离开之前,陈氏的第三代已然诞生,且依旧是和秦王是幼年时候的玩伴,而陈氏的第二代也如常成为了秦王的老师。
若是不出任何意外的话,秦王毫无疑问会将自己的“妹妹”亦或者“姐姐”中的某一个嫁给陈氏的第三代为夫人。
如此一来,陈氏的第四代和陈氏的第二代便一样,身上都有秦王室的血脉了
这样持续到陈氏第六代的时候,或许陈氏便已经和秦国王室几乎融为一体。
他看向台下站着的内侍,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以本王的名义,前往官渡为陈氏送去礼物,便说孤仰慕君子陈慎已久,往昔君子于咸阳城内不得见,今朝离开樊笼,不知可否前来邯郸一叙。”
内侍微微应声,而后离去了。
坐在赵惠文王身边的太子脸上带着迷惑:“父王,陈慎会答应么?”
赵惠文王耐心的教导自己的大儿子,这些为王的道理:“陈慎愿不愿意来是一回事,但是这个消息传没传出去,又是一回事。”
“有陈瞻、陈守在咸阳,陈慎是不可能来邯郸的。”
“这是他的为人。”
“但当我送去礼物的消息传到咸阳城,无法时时刻刻看着陈慎的嬴稷会开始怀疑陈慎么?”
“这是一定会的。”
赵惠文王的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却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寒冷。
“我要的不是陈慎,我要的是陈氏与秦国的关系进一步破裂。”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秦王已然得到了九鼎之三,占据了三分天下之一的气运,其余诸侯王怎么能够与之抗衡呢?”
“可六国内部,哪怕是到了如今都不能够统一合盟,对抗秦国。”
赵惠文王低着头,手抚摸在太子的头颅上,轻轻的:“需要加快速度了,不能让秦国再这样子发展下去了!”
官渡
远处的车马缓缓行驶在这乡间小路上,陈慎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透过窗子看着那外面的风景,眼睛中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的哀愁。
离开了咸阳城,离开了秦国的政治中心。
他父亲说这是好事,但对于陈氏来说,这真的是好事么?
陈慎吐了口浊气,仿佛是想要将内心的杂乱全部都吐出去一样,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挂在腰间的麒麟玉,而后目光深远。
路边不断的有封地内的民众在收割田地,秋日正是繁忙的时候。
田地里面一片的金黄色,让人看着略微有些舒心。
这便是官渡。
陈氏的封地。
陈氏的宅子在官渡的最中心,不算非常豪华,但成片成片的连在一起,毕竟如今陈氏也算是有几十口人的大户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车马摇晃间才终于到了陈氏的宅邸外。
陈靖早已经是站在门口等待着了。
“吁——”
车马声停止,陈慎从车辇上走了下来,看着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简朴,一身的和气,看着不像是封地的“陈氏公子”,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了。
这倒也是陈靖的习惯。
“大兄一路可还安好?未曾遇到什么事情吧?”
陈慎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一路倒是安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说着又自嘲的笑了一声,指着远处那列队的士兵说道:“毕竟王上都将亲兵借给我用了,送我归于封地,路上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不长眼的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着。
他们的身后,诸多小辈站在一起,此时的他们还有些许陌生,但聊着聊着,便就放开了自己慢慢的熟悉了起来。
毕竟在咸阳城的这一脉虽然不经常回来,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一趟的。
只是众人的变化都有些大罢了。
陈慎带着众多陈氏族人,一路走到了祠堂的外面,祠堂中列着的灵位并不算多,最上方的是陈野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大父。
陈野这一辈只有陈野自己一个人,因此也没有什么兄弟的,陈野父亲下方的灵位便是陈野的了。
这祠堂其实看起来并不算是祠堂,只能说是供奉父亲另外的地方。
毕竟陈氏的第二代还未曾离世。
陈慎拿着手中的香火微微躬身,神色虔诚:“父亲,我带着陈氏,回故居中牟了。”
他再次行礼:“日后,陈氏主脉便不再离开此地了。”
这是陈慎的决定,也同样是陈慎对于未来的规划。
香火燃烧后的烟气缓缓的飘荡着,陈慎、陈靖两兄弟许久没有见面,倒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陈靖看着陈慎笑着道:“大兄,不必想那么多。”
“难道回官渡不好么?”
“总比在咸阳城勾心斗角强得多。”
陈慎也是眉眼含笑:“倒确实是好的,只是有些担忧在咸阳城的四弟、五弟罢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五弟常年征战,身体一体不太好,他又是不愿意留下香火,我催促了几次也没有什么用处。”
“实在不行,便只能从我的孩子中过继一个给他了。”
陈慎的嫡子虽然只有两个,但庶子却并不算少,原本陈慎的打算是过继一个嫡子到陈瞻的名下,也算是为他延续香火,但被陈瞻拒绝了。
他说到时候要自己挑一个能文善武的,到时候可以继承他的兵法传承等。
当成弟子去养活。
陈慎没阻止他的办法,这个弟弟向来不是他能够劝得动的,就连当初的父亲都没有办法劝动他。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这官渡如今他们的“兵卒”,封君在封地中是可以有“门客”以及“兵卒”的,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封地,几乎与一个小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在嬴稷之后就越来越少,甚至几乎没有了“封君”这一说的原因。
因为要“封君”,就类似于在自己的国家中划出去一个“小国家”,这谁能够愿意呢?
屋外脚步声匆匆的响了起来,那小厮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主上,先生,府宅外有人拜会,说是想要入主上的门下为门客。”
“乌泱泱的几十个人都在那里等着呢如今。”
陈慎与陈靖对视一眼,都没有感到意外,毕竟陈慎回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天下。
如今有门客来投,这倒是合乎常规的。
“走吧。”
陈慎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从容,之前不收门客是因为不想“陈氏”树大招风,免得受到王上和群臣的猜忌,而如今大肆广收门客,却也同样是因为免得王上和群臣的猜忌。
毕竟你回到了封地,却不肯招收门客,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的图谋?
这种想法,一定会出现在那位多疑的君王以及多疑的臣子心中。
府邸外
一个个的士子站在那里,有些脸上充斥着激动,有些则是一脸的从容,站在最前方的人脸上带着些许平静。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担心陈慎会不将自己收入门下。
因为他出身自“咸阳学宫”,且早就是陈慎的门客了,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如此说。
陈慎站在府外的台阶上,看着台下的众人,十分谦逊:“诸位能到此,便是看在慎的薄面,只是慎才疏学浅,恐无法将诸位都纳入麾下,因此请诸位见谅。”
话语很简单,众人也都知道陈慎言语中的意思。
不过是想要看一看他们的本事罢了。
因此,一众人都十分活跃。
昭襄王十年冬,文安君归官渡,大肆招揽门客,麾下门客一时近千人,风光无两。
时人以之与其父“安国君”陈野、其弟“武安君”陈瞻三人并称,为“镇国三君子”,乃国之柱石。
咸阳城
嬴稷在宫中看着各种政务,时不时的夹杂着几封对于陈慎的弹劾,看到这种奏疏,嬴稷都会不屑的扔到一边。
他明白陈慎那般谨慎的人之所以大肆招揽门客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时时刻刻的知道他的消息罢了。
更何况.
他派过去的人一个都没有被筛选掉,全都是进了陈慎的门客中。
这也是“陈慎”对他的一种表示,表明自己在封地内做什么事情你应都可以看,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所以大肆招揽门客并没有让嬴稷觉着害怕、忌惮,反而是安抚了嬴稷的心。
有人能够时时刻刻的传递消息,这便是好事,总比陈慎回到了封地后十分安静,他什么都探听不到强得多。
昭襄王十一年(公元前294年),在经历了严寒酷暑之后,六国终于决定合盟了。
而合盟之后的六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既没有发动对秦国的战争,也没有其余的表示,这让天下人看了之后都觉着很是奇怪。
六国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不仅仅出现在六国的国人心中,更是出现在了秦国史官的心中。
他们开始迷茫、开始怀疑。
六国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在众人全都在怀疑的时候,秦王嬴稷却在宫殿中暗中接见了来自楚王的使者。
秦王的身上流淌着楚国的血液,秦国的朝堂上,因为芈八子的缘故,也有不少楚人为官,且地位还不算低。
所以在发动战争的时候,楚人的官员们一般都会象征性的反对,但反对的力度却并不大。
因为只要楚国没有到亡国那个地步,他们就对付自己的国家比其他人对付自己的国家还要狠毒,或许只有到了亡国的时候,他们才会觉着这是属于自己的国度吧?
秦王嬴稷坐在宫殿中,看着楚王的使者,轻声道:“楚王真的这般说?”
楚王使者脸上带着恭敬与谦卑:“是的。”
“我王上言明,楚国位于南边蛮夷之地,不愿意掺和进中原诸国的纷争,因此想要与秦国签订盟约,互不侵犯。”
“盟约的时间也不会令秦王为难,便以您在位的时间为定如何?”
“只要您还在,这盟约就在。”
楚王使者低着头:“若您同意,楚王愿将叶、陈等八城相赠,且在盟约的存续期间楚愿每年赠秦十万石粮食。”
“不知秦王意下如何?”
嬴稷微微挑眉,脸上带着些许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笑着道:“其实就算楚王不这般,秦也不会发动对楚国的战争。”
“毕竟孤的身上流淌着楚国的血脉啊!”
楚王使者并没有将这话当真,毕竟在不久之前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秦与魏联合起来,差点把楚国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既如此,那我回禀我王了。”
昭襄王十一年秋,秦、楚于两国交界“西陵”为盟,并签订盟约,约定互不侵犯。
史称“西陵会盟”。
昭襄王十二年冬,武安君府。
陈瞻微微咳嗽,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药丸服下,咳嗽便好了许多。
他望着北边的方向,抚摸着桌子上的长剑。
陈瞻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想发动一场对匈奴的战争。
即便不能够消灭匈奴,也应当让匈奴至少百年不敢南下!
只是
陈瞻叹了口气,他的身体支撑得到那一天么?
“父亲啊”
“望您在天之灵护佑我,护佑我多活几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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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章多讲的是“陈氏”哦,比较日常。是“陈氏”从咸阳城的陈家,变成“官渡陈氏”的一个过程,是陈氏第一次急流勇退的过程,也是陈氏开始逐渐站在“中立”这个队伍的过程,是“陈氏”“去秦王化”的过程。陈氏应该是“天下人”的陈氏,而不是秦王的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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